第二夢──蓮娘
不對勁……所有事都很不對勁……但更不對勁的，是沒有人覺得這一切不對勁！
大宅院當家夫人──蓮娘，此刻正瀕臨崩潰看著地上自己摔碎的茶盞，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究竟在崩潰甚麼．
唯一確定的是，所有不對勁的源頭，定是那個女人！叫卉娘的那個女人！
老爺上次從雲疆做生意回來，帶回了一對詭異的母子，說是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為了葬夫
，只好帶著孩子賣身．
當時人伢子見卉娘生得好，就盤算將她賣到青樓，那種地方自然不能帶著孩子，卉娘知道後
，也不吵鬧，就是死抱著孩子跪在青樓門口，不停流著眼淚．
無論人伢子還有青樓的人怎麼拉，她就是死死摟著孩子與門柱，引來許多看熱鬧的人，其中
就包括了老爺．
之後的事，順理成章，卉娘和她的孩子被老爺贖了身，跟著回到了這個家．
老爺和蓮娘講這件事時，口氣盡是對她們母子的憐憫，當然，還有自己英雄救美的神氣．
在老爺的視角，他自然是拯救卉娘母子於水火的蓋世英雄．
可蓮娘聽了只覺好笑．
那時她只在接風時匆匆瞥了卉娘一眼，是個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是有些標致也還算年輕，但
沒到驚為天人的地步，怎入了老爺的眼？
如今一聽卉娘的手段，著實讓女子敬服．
會逛青樓的男人是甚麼貨色？青樓的女子又是甚麼貨色？
當身姿纖瘦楚楚可憐的卉娘跪坐在青樓門口，懷抱著弱小的孩子，抬起頭，用滿是淚水仍難
掩清秀的臉龐仰望著那些男人……
光是想像，同是女人的蓮娘竟有些心動．
青樓裡想必多的是比她身世更悲慘的女性，可對比裡頭一堆庸脂俗粉調笑聲，不吵不鬧，只
默默流淚的卉娘還真演出一搭歲月靜好卻美人薄命的好戲．
講完卉娘的來歷，老爺要求蓮娘操辦，盡快納了卉娘為妾．
身為當家主母，蓮娘自然應允．
丈夫長期在外做生意，兩人聚少離多，婚前不算認識，自然談不上愛情，老爺要納妾，於情
於理她都該贊成．
即使知道卉娘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她只有敬佩，毫無厭惡嫉妒之意．
她為卉娘置辦偏院，安排了兩個ㄚ環，甚至製作了婚服與首飾，想著畢竟是正式的良妾，體
面不能少．
甚至，她還要卉娘放心，她的兒子不但份例比照未嫁的小姑，等一切安定後，會安排管秀才
教孩子讀書．
正室該做的，蓮娘做了，不需要做的，她也做了，人人紛紛誇她賢良淑德．
可當卉娘身穿粉色羅裙在她面前跪下，雙手端上妾室茶予她時，她還是著實愣了許久．
一股不協調感油然升起……
看著卉娘那過分白皙的臉龐，她第一次有種……排斥？！
「蓮娘？」
「嫂嫂？」
許是看她發呆太久，老爺和小姑殊芸疑惑地喊了聲．
雖然怪異感仍在，但總不能一直僵著，她只好伸手接過卉娘的妾室茶，卉娘大概知道自己沒
資格，始終低頭端著茶，手痠了也不敢出聲．
下人群傳來低語，應該是在議論自己的行為是在下馬威．
但這詭異感僅是開端，在她低頭要喝下妾室茶時，她竟在水面看到一條白色晃動的影子！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放開了手，手中茶杯應聲而碎．
下人們也驚呼，低語聲更大了．
「蓮娘，你甚麼意思？！」
「嫂嫂，小心碎片！」
耳邊傳來老爺不悅的斥責，還有小姑殊芸的關切，但她沒心思搭理．
看向灑出的茶水，沒有不該有的東西，她又抬起了頭四處找找，是否是甚麼東西倒映在水面
，形成那道白色長影．
可看來看去，目光仍是回到眼前，卉娘那低頭做恭敬狀的臉蛋．
下意識，她覺得卉娘就是杯弓中的蛇影．
蛇……
當這個詞劃過腦海時，突然，蓮娘的頭開始了劇痛．
不是普通的頭風，是那種彷彿可以讓人忘記呼吸的痛，疼的她當場彎下腰，兩手緊緊護住頭
，卻絲毫減輕不了顱內撕心裂肺的痛楚．
好痛，真的好痛……
痛到極致的她無暇思考，勉強抬起頭想求救，沒想到她只看到，老爺鐵青的臉．
老爺認為自己是在裝病為難妾室嗎？
但蓮娘蓮解釋的力氣都沒有，還好，一雙手搭上她的太陽穴，為她按摩．
雖然疼痛沒有減輕，但至少不會讓她覺得孤立無援．
伴隨的，是小姑殊芸溫婉的吩咐：「桃兒，去藥房取些鎮痛的藥，梅兒，去請郎中，哥哥，
你先把嫂嫂抱回臥房．」
原本不明情況，也不敢擅自動作的眾人這才回神，照殊芸的指示行動去．
「姨娘，我們先回自己的院子吧．」
兵荒馬亂中，本站在卉娘身後的兩位丫環低聲說道，雖不知緣由，但一個姨娘不要攪和進任
何事是最好．
卉娘點點頭，默默起了身，想盡量不引人注意地離開．
只是臨走前，卉娘望向了已被老爺抱住的蓮娘夫人，兩人視線竟恰好對上．
不知是否錯覺，卉娘的瞳孔似乎隱隱泛著紅光……
微啟的雙唇中，似乎有道分岔的影子……
然後，蓮娘終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