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教師』－一場手足無措的錯誤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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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卡凝視著華特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
然而，眼眶泛著淚水的哀淒臉龐，卻慢慢醞釀成充滿憎怒、憤恨的神情。
好恨自己！
好恨，所有的一切！
因此，她面目猙獰地拿出刀子，接著迅速、狂亂、發狠地，用力往自己肩上刺了一刀，
再鎮靜地收起刀子，按住滲出紅色血液的肩膀。
然後，艾莉卡用力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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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自己知道正在喪失心智，由衷地感到痛苦。」艾莉卡繼續說著，
「那一刻的舒曼還知道自己是喪失自我，之後便是完全的迷失了。」
40歲音樂系教授艾莉卡和20多歲的年輕華特的第一次相遇，
是在一個小型家庭私人演奏會。
華特對艾莉卡一見傾心，深深地被她的琴藝所打動，
迫不及待地在演奏會後主動和艾莉卡攀談。
提到舒曼時，艾莉卡所說的上述話語，彷彿呼應了自己陷入愛情後的所作所為。
宛若新生嬰兒般，不懂愛情正確表達方式的艾莉卡，
嚐盡了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的愛之苦澀。
她以為，色情影片中所學習來的男歡女愛，就是自己所要的。
母親極端的掌控慾，深深地壓迫著艾莉卡。
只要比預定的時間晚回家，激動的母親便會去翻動衣櫃，
找出一件又一件富有活潑奔放氣息的女性衣物，發狂般地撕裂、剪破、割碎。
接著，非常憤怒地指著回到家的自己，控訴她穿著淫蕩的衣服，
準備勾引男人而棄老母親於不顧。
這種日子，
到底過了多久？
究竟要過多久？
艾莉卡似乎都已經麻痺了。
她，愛著母親。
母親，也總是能加深她的罪惡感。
正因如此，艾莉卡自知永遠都擺脫不了母親的控制。
但，她仍渴望著愛人，以及被愛。
只是，有誰願意來愛她呢？
不再青春的自己，還有時時刻刻以關心為名而限制、逼迫她的母親。
這樣的她，除了鋼琴，除了母親，什麼都一無所有。
所以，在長期壓抑內心渴望的情況下，艾莉卡的舉止越來越怪異。
抑制不了的生理衝動，只能偶爾藉著工作空檔，到成人影片店中去觀看色情影片，
然後拿起丟棄在垃圾桶中的衛生紙，嗅聞著前幾位客人所留下的精液味道，
平息自身的原始慾望。
面對華特在音樂院的入學考試，表達要跟隨她學習的心意時，
艾莉卡卻採取排斥並拒絕的否定態度。
她，其實明瞭這名有著陽光般溫暖笑顏的年輕金髮男子，似乎是愛慕著自己。
然而，用一層又一層的冷漠和孤傲來保護自己的艾莉卡，內心實則脆弱柔軟。
這樣的人，一旦陷入戀愛時，必定會迷失自我。
既然愛情是如此的可怕，何不如主動排除掉呢？
因此，艾莉卡刻意地在華特面前武裝自己，卻又禁不住內心被人愛慕的迴盪波動。
在回到家後，她便藉故於浴室中，用刀片割傷私處，藉由疼痛來享受一絲絲的快感，
並且撫平心靈深處那股激動的情緒。
或者是，在夜晚時分，徘徊於汽車電影院中，找尋在車中做愛的情侶們，
聽著他們激烈喘息的聲音，藉著晃動的車體感受男女之間的歡愛，
最後蹲在汽車旁，以如廁的方式來宣洩生理和心理的情慾。
隱藏在冷淡、漠然態度下的艾莉卡，實際上對於愛的渴望十分強烈。
雖然內心頗為欣喜華特的愛意，但又強行抑制自己不能表現出來。
所以，當艾麗卡的理智非常有警覺性地要避開華特的示愛時，
感性方面卻又禁不住的妒意橫生。
俊俏的華特受到女生的注目，而華特本身也很清楚知曉其外貌的優勢。
同樣地，艾莉卡對於這一切都心知肚明、了然於心。
只是，當華特出於好意，去關心一名同樣跟隨艾莉卡學習，
個性懦弱、又老是只會哭泣的女學生時，
艾莉卡終於壓抑不住自己的嫉妒和醋意。
內心憤怒的她，默默地快步走向置衣間，停頓半晌後，
腦中整理出該如何給女學生一個教訓。
最後，艾莉卡決定採取最激烈的手段。
她隨手拿起他人的絲巾，包裹住一個玻璃空瓶，接著輕輕地用力踩破，
再把所有的玻璃碎片倒進女學生的大衣口袋中，之後若無其事的回到演奏廳。
等到排練過後，大家開始陸陸續續走到置衣間準備離開時，
突然傳來女學生的慘叫。
血流如注的手，宣告女學生的演奏生涯勢必要暫時告一段落。
艾莉卡假裝怕血，離開前刻意丟下一句要華特去「英雄救美」的話語。
和所有在場人士同感震驚的華特，立即回過神來，明瞭艾莉卡的話中之意。
雖然，華特也覺得女學生可憐，然而現下的他，
卻是更開心地明白了艾莉卡對自己的愛意竟是如此的強烈。
興奮的他，隨即衝進廁所，把躲在裡面的艾莉卡拉出來擁吻。
只是，從這一刻開始，艾莉卡和華特的戀情，就一步一步地走向錯誤。
電影並未明白告知，
艾莉卡到底有沒有談過戀愛？
談過幾次戀愛？
有沒有和男子發生過親密舉動？
但，艾莉卡在和華特的激吻撫觸後，卻突如其來的要幫華特自慰，又倏然停止，
最後更命令式地禁止華特宣洩自身高漲的情慾，使得華特流淚的幾個畫面。
令觀眾可以逐漸知道，艾莉卡的性經驗不是等於零，不然就是少之又少。
從艾莉卡平日和異性幾乎沒有互動的情況下，觀眾亦可從旁推敲出，
她對性的謬誤認知，或可稱作是「特殊需求」，
極有可能是從色情影片中學習得來的。
只是，年輕又單純的華特並不明瞭。而且，在後來的劇情發展中，
他更是用鄙夷、可憐、輕蔑、憎惡的心態來對待艾莉卡。
自艾莉卡確定華特的心意之後，穿著打扮隨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擺脫白襯衫、黑長裙的保守裝扮，換穿優雅柔美的色調衣物。
一絲不苟的包頭，改為蓬鬆柔順的波浪髮型；
毫無血色的雙唇，如今抹上一點紅，增添柔軟媚惑的女人味。
這樣的她，有一個小小的心願等待華特替她完成。
所以，她將所有的期盼都寫進一張信紙中，並要求他可以一個人靜心的閱讀。
然而，年輕熱情、行事衝動急切的華特，難耐心中的愛意，
不但把艾莉卡的信擱置不理，更只希望她可以順從自己的請求，
讓兩個人可以單獨在一起。
在他的認知中，戀愛中的人，
不應該都是要親暱的互相依偎、傾訴情人之間的愛戀嗎？
華特便不停地央求艾莉卡，給彼此相處的時間，
甚至悄悄地尾隨艾莉卡回家，
企圖達成自己的願望。
在華特的熱烈懇求下，艾莉卡仍然保持冷靜的態度，
提出他必須先閱讀自己的書信。
迫於無奈，華特終於打開信件，緩緩地朗讀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字句。
在華特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艾莉卡充滿期待卻又有些恐懼。
這是她第一次，赤裸裸地把自己攤開在他人面前。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艾莉卡向華特坦承自己的一切後，又說出了這句話。
她等待著，有一天能反抗自己的母親；
她期盼著，有一個人能安撫她的渴望；
她祈禱著，眼前的這個人，可以如她所願的拯救她，
幫助她掙脫纏繞不去的夢饜、罪惡感、慾望。
「妳有病。」
艾莉卡的誠實和真心，換來的卻是華特輕蔑又可憐的目光。
不！
不行！
不可以！
艾莉卡的神情微微震動。
她好不容易才願意敞開心防，坦承以對的男子，準備要離她而去了。
艾莉卡明瞭，她即將失去眼前這名愛她、她也愛的人。
所以，她立刻改變平日孤傲冷漠的姿態，低聲下氣地苦苦哀求華特，
表明自己願意把主導權交給他，只求他別棄她不顧。
然而，在過於震驚、訝異、意外的情況下，
華特只知道艾莉卡需要的是一種被虐式的男女歡愛，
精神狀態可能有些問題。不過，他卻因涉世未深，無法採取妥善的方式處理，
並且認為迷戀心理有病的艾莉卡的自己，
不但愚蠢，同時也受到極大的羞辱。
為了掩飾自身的慌張無措、倉皇退避，
華特採取「精神病」等尖酸刻薄的話語，
來回應艾莉卡本人。
艾莉卡何嘗不知道，自己對性的特殊渴望，
說不定是一種精神問題呢？
所以，華特離開之後，艾莉卡躺在母親身旁的另一張床上，
聽到母親怨懟指責自己勾引男人，捨棄母親不管時，
她終於崩潰了。
發了狂的她，牢牢拑住母親的雙手，然後狂亂地親吻著自己的母親。
「媽媽，我愛妳。」
艾莉卡一邊吻著母親，一邊近乎失去理智般的悲嚎大哭。
是的，她真的愛自己的母親。
為了母親，
她的青春、她的自由、她的生活，
全部都捨棄了。
她，甚至還遭受了所愛之人的異樣眼神。
可是，她想要愛人！
她真的、真的、真的好想被愛啊！
艾莉卡狂亂、悲哀的低聲乾嚎，迴盪在深沉的黑夜之中。
令人難過的是，像艾莉卡這類的女子，不愛則已，
一愛就會盲目地、瘋狂地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對於華特近似粗莽、殘酷無情的翻臉舉動，
艾莉卡非但沒有不悅或受辱之感，
反而是更加卑躬屈膝的懇求華特再給她一次機會。
華特究竟愛不愛艾莉卡？
之後的兩人擁吻，倒是毫無疑問地證明了他對艾莉卡的愛。
在華特離去的隔天早上，艾莉卡鼓起勇氣，
單獨一人到冰上曲棍球的室內球場等待華特。
艾莉卡焦急地向打完球後休息的華特，低聲下氣地傾吐心中的情意，
之後撲向眼前的金髮男子，緊緊地擁抱著他狂吻，
哀求他憐憫她的情、她的愛。
華特，是真的愛著艾莉卡，所以不僅回應她的吻，
並且對她說著－「我也愛妳。」
當華特親吻著艾莉卡，吐露出真心的愛語時，
淚水順著艾莉卡的臉龐滑落下來。
這名男子並沒有完全的嫌棄她，依然是愛著她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深愛之情，艾莉卡準備獻上身體，和華特在置物室中做愛。
不過，兩人都未預料到，艾莉卡竟然會在口交的過程中，噁心嘔吐了起來。
對於艾莉卡的作嘔反應，我們應是可以推測，
她很少有過口交的經驗，甚至是沒有實際體驗過的狀態。
一般來說，當有異物刺激到喉嚨時，人體會很自然地出現嘔吐的反應，口交亦同。
當然，不是口含性器官，就一定會刺激喉壁而導致嘔吐的現象，
也有可能是出自於氣味或不適應等情況。
只是艾莉卡的嘔吐行為，再度令華特驚愕慌亂，
且更進一步地直接刺傷了他的男性尊嚴。
一心一意只想討好情人的艾莉卡，加上男歡女愛的經驗不足，
天真地以為清洗過污穢之處後，便可以繼續進行兩人的親密關係。
然而，飽受驚嚇和打擊的華特，心情尚未平復過來，
只能推著艾莉卡走到門外，並口出「妳臭得令人不敢靠近」的惡言，
以轉移自己的不知所措。
茫然的艾莉卡，踉蹌地走在雪地之中。
夜深人靜之時，已然入睡的艾莉卡，被急切地敲門聲所驚醒，
打開門縫查看，卻意外發現訪客是神情有些怪異的華特。
進入屋內的華特，劈頭就是指責艾莉卡擾亂他的心思，
試圖將她的精神病傳染給他，害他在她的住處外面打手槍自慰。
接著，他回憶著艾莉卡的信件內容，並斷斷續續地說出來，
並以自己的理解方式，動手打了艾莉卡耳光。
「這就是妳要的嗎？」
華特認為，艾莉卡就是要他出手打她，而他正在回應她的要求。
艾莉卡有些恐懼的搖頭。
她還不懂，SM影片中的情慾方式，並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渴望被綁、被毆打、被侵犯、被凌辱，
都只是一種想要宣洩強大心靈壓力的紓解方式。
不過，年輕的華特，並未深入了解艾莉卡的真正需求，
以為照著信件的字面意義，就可以完成艾莉卡的願望。
直到艾莉卡被打出鼻血後，有些慌亂的華特才停下手來。
對他而言，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性的過程之中，
以出手毆打的虐待方式來取悅對方。
為了平撫情緒，華特走到廚房喝水。
同時，為了轉移動手打人的罪惡感，
華特向艾莉卡聲稱自己的一舉一動，
都是為了配合艾莉卡的要求。
「妳會認為自己也需要負點責任，對不對？」
原本擦著鼻血的艾莉卡，有些顫抖的停止動作。
這一刻的她，終於理解到SM影片中的性愛，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此外，她也明瞭，自己確實是將錯誤的訊息傳達給華特。
所以，當華特走進艾莉卡身邊時，
她宛如受驚小鹿般的跳彈開來，
請他立刻停止毆打的行為。
如果說，艾莉卡的苦澀遭遇，的確是自身的錯誤認知所造成的。
那麼，接下來的狀況，則是華特單方面的自以為是所必須負責的。
情慾難耐的華特，近乎霸王硬上弓地強行和艾莉卡做愛。
他單純的以為，他已經完成艾莉卡的索求。
接下來的他，要得到他應有的獎勵。
「請你不要這樣......」
對於華特的撫弄，艾莉卡沒有劇烈反抗，但也沒有一絲反應，
只是微微顫抖地張著雙眸，表情木然地說著。
然後，再度從眼角流下淚水。
對艾莉卡而言，最大的悔恨，應是自身對於愛和性的錯誤理解。
以及，最不堪的，是她發現了和她做愛的年輕金髮男子，
並沒有真正的去了解她，追求的只是他自身對於愛的需求與片面認知。
之後，在學校演奏會舉行的那一天，
艾莉卡從家中的櫥櫃中拿出一把刀子，
藏在手中的扁平包包。
到了演奏廳之後，等待再等待，終於看見了華特一家人的到來。
艾莉卡帶刀的舉動，應是有計畫性的要刺殺華特。
然而，當華特若無其事地對著艾莉卡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禮貌性地寒暄幾句後，便快步走向廳內的座位。
艾莉卡卻仍是一動也不動的，直直望著華特消失的方向。
然後，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落，表情複雜到令人難以解讀的地步。
艾莉卡，妳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時，應該有許多觀眾都在不停地猜測、納悶、疑惑著。
不過，在艾莉卡的面部表情，逐漸明顯展露出殺氣和怒氣時，
就給了觀眾一個正確答案。
或許，她還是愛著他。
但，她也確實恨他。
恨他入骨。
恨這個口口聲聲把愛她掛在嘴邊上的男子，
並沒有真心的要去了解她。
然而，她最恨的，
卻是自己。
因為，所有的困頓、不堪、狼狽、痛苦、傷害，
全部都是她自找的。
今天這樣的境遇，是她自己所造成的。
為什麼，當初的自己，是如此的執迷不悟？
倘若，當時的她，
不要為這名男子動心就好了。
對這種男人動心的她，實在是太過愚蠢、太過癡傻、太過不值了。
好恨、好恨、好恨，這樣的自己！
所以，情緒瞬間激動起來的艾莉卡，拿起預藏的水果刀，
狠狠地、猛力地刺了自己肩膀一刀。
電影的最後一幕，是艾莉卡推著一扇又一扇的門，大步離去。
可是，由於場景太過特殊，令在下以為，
井然有序的長型建築，宛如監獄般的方格大門，
皆是出自於導演刻意精心挑選過的，
目的便是為了要表現出艾莉卡的內心轉折。
艾莉卡唯一的依靠，是音樂。
長期以來，卻也被音樂、母親所束縛住。
但在最後，不管是出自於什麼因素，艾莉卡終於拋下一切，
捨棄一個老師的職責、對音樂的熱情、對母親的責任、對華特的愛戀。
所有的一切，都拋諸腦後。
她終於掙脫束縛她的牢籠，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
雖然最後的鏡頭中，觀眾看到螢幕中的艾莉卡，依舊是在一個大大的框框中。
然而，對在下來說，這個框框代表的是人類所生活的社會。
不管艾莉卡拋棄多少事物，只要她還活著，就必須生活在「社會」這個大架構中。
但和過去不同的是，她走出一個又一個的框框，意味著她不再畫地自限，
而是憑藉著這股衝動，開始突破自己的侷限，不管自己是否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