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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看過僅次於【惡夜變奏曲】,最「病態」的電影了,變態沒什麼,病態就
不容易了,因為變態我們一輩子可能遇不到一個,病態則是隨時隨地潛伏都在你
我的身邊。
這是一部有關控制慾的電影,也是一部赤裸呈現生活無力感的電影。
一個健全的家,是避風港,是人生休養生息之處;然而,一個「只在表面上」看
起來健全的家,那又是如何?是扼殺生命活力的終生監禁,是親人之間互相宰制
的毀滅地獄,我認為,這又比明擺著破碎的家庭更為病態恐怖。
家人的定義是什麼?無非就是體內留有同樣的血液,或是一紙結婚證書上頭相連
的名字,但是就因為彼此擁有這樣一層的關係,我們便可以肆無忌憚的控制他人
,一輩子壓著對方的頭往自己心中嚮往的應許之地前進嗎?難道,按照自己的心
願隨意扭曲他人的自由意志這樣的舉動,就因為對象是家人,所以一切都合理了
?
【美國心玫瑰情】之中的兩個家庭,便是表面上清新健康,台面下早已殘破不堪
的最佳寫照,因為每個人都想在家中佔有一席之地,每個人都渴望按照自己的想
法,完完全全的宰制自己的人生,掌握所愛的對象。
Lester想要掌握的,是性,偏偏長久的婚姻早已將夫妻的情愛給消磨殆盡,於是
他唯一能夠完全控制,排解寂寞的方式就只剩下自瀆,在看見女兒的美麗同學之
後,心中沈睡已久的(性)野獸終於再次甦醒,他想要上她,渴望擁有她,那樣
的慾望過於強烈以至於幾乎佔有全部的自我,並將自己的人生到退回最青春年少
的日子,那不想負責任、整天只知玩樂、只需要大麻與叛逆就可以擁有全世界的
日子。
這是一種反彈,面對遭受社會長久束縛的反彈,對妻子純粹只將自己作為一個反
應家庭健全的道具的反彈,對女兒漠視自己的反彈,Lester要的不多,他要的只
是再品嚐一次那種天下無敵,隻手操縱天下的快感。
Carolyn ,Lester的妻子,她想要掌握的,是整個家庭的氛圍,她內在有一股動
力,想要將家庭的模樣按照自己心底所想的藍圖給捏造出來,所以她不快樂,因
為這樣的家庭實在太過死氣沈沈,太過不自然,從她與丈夫、女兒的對談,以及
親自選擇晚餐音樂等種種舉動中不難看出她的控制慾有多強,這點也同樣反映在
面對自我與工作上,明明就是十分難過,卻還要硬逼著控制自己不流淚,因為在
她眼裡,一切都該被控管的漂漂亮亮的,只要是不符自己心意的,全都不該存在
。
正是因為這樣的人格特質使得她被完美先生房地產大亨所吸引,因為房地產大亨
的包裝作得好,縱使人生之路不順遂,表面也要裝出一副成功完美的形象,這就
是Carolyn 要的,只要外在如同自己所掌握的一樣,那便是貨真價實的完美了。
夫妻兩人的女兒Jane在這種虛假的環境底下長大,自然是非常的不快樂,在這個
早已被控管的服服貼貼的家庭中,她也學會了如何去操控別人,她想要操控父親
,希望他不要這麼好色;她想要操控自己的身體,希望胸部可以隨自己的意願長
大,即使她早就長有一副巨乳;他想要操控父母,希望他們別再來注視她,放自
己尋找一條自由自在的路。
矛盾的是,她又同時希望受到父母的重視,只是那樣的重視不同於表面上的宰制
,而是回歸於心的真心相待,因此當她發現自己受到隔壁的怪胎Ricky 所注目時
,表面上隨然時常顯露出不快,心底卻是高興的緊,因為終於有人用「心」來看
待自己。
Ricky 這個角色十分有意思,因為長期以來飽受父親高壓權威的統治,所以他寄
情於毒品、錄影來逃避現實,所以他深深著迷於一些不再受到控制的無機體,像
是在風中自在舞動的塑膠袋,抑或是死亡的動物屍體,在這些影像中,他讀出了
自在與解放,那正是他一生所嚮往的,而他之所以迷上Jane,我認為是因為在
Jane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種無力掌握生命的憂鬱,就像自己一樣。
Ricky 的父親運用各種雄性的符號性行為,紀律、暴力、嘶吼等來維護自己的表
面形象,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掩蓋住真實的自我,他的性向,因為控制不了自己
能夠愛的對象,所以只好轉而掌握他人、宰制他人,將自己的老婆逼成毫無活力
的應聲蟲,將自己的兒子逼至毒品、虛幻的錄像世界,而他終究無法成為自己心
中那種身心健全的男人,只不過是個藉由控制慾來排遣寂寞的悲哀老人。
即便是Jane那表面看來完美的朋友Angela,也不過是個不甘平凡,想要完全掌控
自己生命卻不得之的普通人,再多的性經驗、再完美的模特兒模樣也只存在自己
的幻想之中,現實是,她只是個平凡隨處可見的鄉下高中生,而且還是處女。
玫瑰在這部片裡有著重要的象徵意義,那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追尋,所以在
Lester的幻想之中永遠存在著玫瑰,因為那是最純粹的美好事物。
人生在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自己的真心,掌控別人也甘願被控制,無非就
是追求一種(不知存在與否的)幸福,無法數計的人生就在這樣的互相宰制之中
默默消逝,片中的角色們,有些人是悲哀的,因為他們大半的人生就此毀於一旦
;然而有些人也是幸福的,因為在經過幾十年的錯誤相處之後,終將發現自己過
往的愚蠢,瞭解到放手,才是緊握幸福的真諦,於是雖然Lester在片尾死於非命
,但那終究是一種解脫,從這個彼此牽制找不到愛的家庭之中解放出來,死前的
跑馬燈,他看見了幸福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