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很長，真的。（大概五千多字吧Ｘ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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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請多指教。
三個角度看【告白】by Diony7
前言
今天看了電影告白，果然不愧是好雷一片的好作品，雖然我一向不
太敢看恐怖片、驚悚片的題材，這部片真的抓住我了。就我個人而
言，因為本身所學比較會關注到教育議題，所以這部片我覺得真的
可以看到很多有關教育的東西──當然，教育問題絕對不是這部片
的唯一重點，重點是一位母親的復仇。
看完之後，我也上了ｐｔｔ電影版看了很多人的討論，自己有些想
法。我想，不管是任何一個劇中的身分，都可以用三個角度去看。
一、三個母親
森口
這部戲並不是「老師」森口的復仇，而是「母親」森口的復仇。所
以看森口這個角色，要以母親為主、老師為輔。導演的設計真的是
很巧妙的，松隆子的演技也不是蓋的。森口在母親與老師兩個身份
之間的轉換既是掙扎，卻也涇渭分明。「母親」這個身份所在的場
景，都是燈光柔和的，音樂是緩慢的，帶出森口對愛美最深刻的母
愛。相反，「老師」這個身份，在片頭時我們看到，光線是冷色系
的，面容是很平板的，冷淡又殘酷的。到後來森口的母親身分再次
出現，但經過了中間那麼多過程，觀眾也都知道這些殘酷的事實了
，這位母親，是來復仇的。她穿著黑色洋裝（孩子死了的喪服意味
），穿一件長版米黃色風衣（跟去賣場的風衣是同一件吧），兩種
顏色共同存在在一個人身上──她是如何深刻地要自己記得她的仇
恨。後來出現來復仇的這位母親，用自己以往當老師時對學生的理
解，穿著死神般的喪服，來討債了。（順便說說身為老師時的穿著
：制式化的洋裝或者在實驗室的白袍──該是什麼身分就穿什麼衣
服的冷靜冷淡冷血，明明白白告訴所有人：我知道我是一位老師，
但就這樣了，不比這多不比這少。）
作為一位母親，一個人在情感上痛失了自己摯愛的女兒，在理性上
清楚知道自己做為一個老師的職責與身份，對她來說她的第一順位
絕對是身為母親這件事──所以她對班上學生是冷淡的、是只求盡
責就好的；她對女兒是用生命用一切去愛、去照顧的，即使她不買
小手袋給愛美，也是很清楚地教育著她：「因為我們已經買新衣服
了，所以不可以再買手袋了。」這是一個理性的母親的深愛，她在
這個孩子上寄託了一切感情和期許，希望孩子正正當當又是快樂單
純的長大，有耐心地說教、解釋，她身為一個母親完全是合格的。
所以後來的復仇應然該然？正當與否？對森口而言哪一個選擇才是
她要的已經昭然若揭，所謂道德價值則已是見仁見智了。
下村媽媽
相較之下，你認為下村媽媽是個合格的母親嗎？一味地溺愛包容，
完全不去面對現實，活在自己假想的世界中──我的孩子是天真無
辜可憐的，我的孩子是最棒最優秀的，我的孩子是絕對不會犯錯的
。但是錯的真的是別人？下村媽媽所在的場景非常典型：窗明几淨
的豪華洋房，乾淨的環境也是貧乏無趣的家庭。永遠端莊大方的妝
容與穿著，得宜的面部表情和優雅的肢體動作──這些，後來都毀
了。美麗卻空虛的大房子裡濺滿鮮血，發現自己世界崩壞的崩潰的
表情動作（大哭大叫、在便利商店下跪），帶著淚水死不瞑目的臉
龐倒在一片血泊中。原本那些高級的物質──裝同學慰問卡的精緻
相框、細心保養的相本甚至寫日記用的高級鋼筆……這些華貴的好
東西，真的帶給你們家任何的快樂嗎？下村媽媽，一個活在自己謊
言世界裡的母親，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渡邊媽媽
天才少年修哉的生母，也是偉大的電子工程學者，她從來只有出現
在回憶中。我看過網友寫她的一句話我覺得寫的很貼切，在這位母
親的身上，你能見到的就是「女強人的悲劇」。她到底有沒有被炸
死？這不重要了。你能見到她的就是一個受不了為了家庭放棄理想
的、事業心重的女性，跟她尊敬的指導教授瀨口結婚究竟是否出於
愛？她究竟是否還記得自己曾有個孩子叫修哉？這也算了。很諷刺
的是，這位說起來實在是不負責任的母親，因為對自己孩子曾經說
過「你繼承了我優秀的血液」這樣的話，竟間接導致森口這個幾乎
完美母親的悲劇。世間事，果然不能一言定之。
二、三個老師
櫻宮正義
據說是熱血教師一枚，熱血到去了國外玩到得愛滋？我給這種老師
教到我不唾棄他至少也不會崇拜他。（所謂自暴自棄也是個很有趣
的觀察點──到底這位熱血老師是為什麼會自暴自棄得墮落的得了
愛滋？）正義老師無法實現正義，唯一曾做的好事就是阻止森口抽
血用愛滋病毒報復仇人而已。他說這樣子你也無法得到你的重生，
可是諷刺的是，自己得了愛滋的他都無法重生了。在整個劇情中，
他都是一個irony──他的「正義」，他的「重生」，都失敗了。
維特
忘記這個白目老師的全名，但沒差。他只是個白目的、沒有看清楚
現實的、一廂情願的、被利用了的可憐蟲而已。即使他白目，甚至
有點討人厭，但他其實是很可惜很可憐的一個人物。一個從頭到腳
都單純透頂的人，有的只是一腔教育的熱忱、熱血，但在一連串的
失敗後，他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幕就是在雨中離去的背影──或許，
他也有什麼東西被這場雨無情地澆熄了。
森口
作為一個老師，之前，森口就只是在及格線上而已。也有很多人分
析過她，雖然或許大家都沒有定論、沒有共識，但這不影響森口這
個人人格構成的多層面。森口，是一個「正常」的老師。她的的確
確有做到自己範圍內該做的事：記住學生的名字與學生能用眼正視
，雖然發現了渡邊修哉這個優秀學生的真面目沒有轉介去輔導處理
似乎應該是可以被argue的，但說真的，捫心自問吧，自己是老師你
會怎麼做？教育亂象充斥，像白目維特那種熱血的老師是真的越來
越稀少了，而今不管日本台灣哪裡都好，明哲保身已經是多數老師
的原則，管多了倒楣的通常是自己，那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吧！（
這個是可以討論的點，不一定要照我說的想也不一定每個人都認同
）何況修哉這種毛病很明顯是反社會人格，可說是沒藥醫的精神問
題，身為一個只想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的老師，她不張揚修哉的事
的確不意外。
然而後來，出事了。因為自己這種但求自保的心理，自己最愛的女
兒被學生害死了。她一定很痛苦，去查訪真相的時候更是特別痛，
下村媽媽那個對自己兒子說的「好可憐啊」一定造成森口心中的怒
火，回憶中森口的表情沒有明顯帶到，對班上講這回事的時候也是
壓抑平靜，這種恨誰能體會？即使心中恨得應該連這個白痴家長都
想給她抓去撞牆，但她仍是壓抑下來進行老謀深算的復仇。這位老
師多麼精明，她知道下村母子感情很好，在她的計劃裡，毀了這對
母子大概也是順便的了。
至於為什麼後來復仇的重點擺在少年Ａ，修哉身上？除了修哉真的
比較難搞之外，我認為，也跟修哉那毫不後悔的態度有關。少年Ｂ
雖然才是愛美死亡的真兇，但他本性善良，光是自我精神折磨就很
夠受，但修哉這個天才少年是不懂悔改的，尤其在森口找到修哉問
清一切，修哉假裝後悔跳到窗子的那一霎那，森口老師身為一個人
的本能自然是驚嚇擔心的──但馬上，她發現自己這種擔心是沒有
用的，修哉回過頭，用那清秀的臉邪惡地笑說「開玩笑的」，這對
森口無疑是當面的一巴掌。一個害死自己女兒的學生，自己居然還
擔心他的安危，這雙重的恥辱，森口必是要加倍的討回來的。當後
來她從北原美月那裡聽到修哉的弱點時，她開心卻又諷刺地大笑了
，她終於抓到修哉的弱點了。走出餐廳，看著小孩送的糖果，她哭
了，複雜的難過情緒被她自己的一句「白痴」結束了，還在羨慕再
也沒有的家庭溫情？白痴。還在想是否要放棄對可悲學生的復仇？
白痴。還會同情還會擔心學生還會不忍心嗎？白痴才這樣做。最後
，復仇者圓滿了，她精心佈置、引導了一切，來到崩潰的修哉面前
，看著這個獵物被玩弄到沒剩了，她知道自己贏了，自己復仇成功
了，自己完全地毀滅了眼前這個學生了──但自己，也毀了。複雜
的心情成了她眼中泫然的淚滴，即使如此，她不會讓自己再難堪低
頭，所以她以溫馨的老師的姿態說：「這是你重生的第一步。」然
後加上最重的一擊：「開玩笑的。」
爭執說森口到底有沒有要復仇、有沒有真的把炸彈接好、真的放去
研究室，沒差別了，見仁見智。導演最後的這個開放式結局除了製
造話題與影片餘韻，也許也是留給我們空間思考，如果是自己，會
怎麼做？生命中重要的事物與道德上的責任，孰重孰輕？
三、三個學生
渡邊修哉
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問題的優秀學生，暗地裡卻是個因為膽小怯
懦，把自己對母親的渴望轉化成殘忍的殺意。這樣的人，無疑很可
悲。我們沒有必要再去討論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過程，我只想問─
─修哉，當美月站在你的發明前，驚嘆地讚賞你那神奇的發明時，
你可知道、或說你可感覺到，其實已經有一個愛你的人認可你了？
如果美月沒有踩到修哉的地雷，如果美月願意多花點心思把修哉慢
慢地從出名轉移注意力，如果美月多給修哉肯定讓他知道他有人肯
定了，會不會一切將有所不同？可能，不會吧。修哉與美月的相處
都透著小小的、青澀的少年少女的甜蜜──倉庫裡筆電和電視的冷
光，大橋下蒼白的日光燈，荒野裡燒東西時那盆狂妄的烈火，海邊
接吻時淡淡的夕陽餘暉，中午偷跑到學校屋頂上曬那刺眼的烈陽，
修哉，你沒發現其實你們之間已經很完整了嗎？各種小小的大大的
、顯眼的陰暗的光亮，卻那麼容易地被愚蠢的（見不到母親、發現
母親再婚被激怒的）自尊給拋去了。在演講時引用著名的說詞，卻
可知道，自己愚笨地、幼稚地錯過了最耳熟能詳等著你來閱讀的一
句話：對於我們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法國雕塑
家羅丹）
下村直樹
照片裡那個笑得那麼開心的人是誰？傻瓜，那仍然還是直樹你啊。
愛著母親所以不讓母親靠近、瘋狂地洗淨自己用過的碗盤，想要活
著所以不洗澡不洗頭確認自己的存在，時間一久，是否他能走出心
靈的陰影？但每個禮拜那個討人厭的新老師來的時候，在在提醒著
自己曾經做過的事、被做過的事，想要的朋友原來是利用自己，想
要依賴的老師原來比起學生更重視自己的孩子，想要愛的自己的母
親終於發現自己做的事居然、居然拿刀刺上自己的胸口了。「你只
不過是個廢物」，我是廢物、我是廢物！我不是廢物，我不是廢物
！最後連母親也不要自己了，又怎麼不叫人發狂？在直樹這裡，我
們見到的只是被溺愛保護得太好的、還沒長大的小孩，做什麼都難
以成功，想當壞孩子還會被真正的壞孩子追打到送了警局，房間裡
那些色彩鮮豔的玩具積木就像他的內心一樣，被各式各樣的顏色淹
沒找不到自己，活著就是拼湊出來的、脆弱得一打就碎了。
北原美月
這個旁觀的正妹班長很容易會得到觀眾的同情，因為說起來沒有人
會認為她是壞孩子。美月雖然愛（或說喜歡？依賴？）修哉，但是
在那之前她仍是武裝自己的，在學校用對師長的乖巧態度武裝、用
平凡的制服打扮武裝，下了課讓人驚艷的便服打扮仍是武裝，那種
類似搖滾的、張狂叛逆的裝扮讓她感覺自在。而連接這兩個世界的
，是右手那個武裝著自己 lunacy 刺青的黑色手錶。戴著這隻手錶
————經yuhung版友指正後修改
的手曾經指著白目老師大罵，曾經擁抱、撫摸過修哉的肩膀，曾經
在走廊間與修哉默契地擊過掌，但那些都還是武裝著的。到最後，
她對修哉的攻擊導致修哉抓狂要殺死她了，屍體漸漸冰涼、被放進
冰箱了，那隻手上已經沒有手錶了，她再也沒有保留了啊，卻是來
不及了。美月在死前眼睛帶著淚，腦裡想必是各種跑馬燈迅速飛過
，她也許有過機會跟修哉說些什麼的，可是她沒有，就像眼裡的淚
水不曾滑落過一樣，到最後她仍是不肯示弱的。她卻又可能知道，
自己手上的刺青是一種厭世的證明、手上的手錶是一種倔強的武裝
，修哉手上卻什麼沒有，只有虎口處那一道傷疤，他早就告訴了美
月──他不是個完整的人，他是個有缺陷的人哪。
四、三個父親
父親不是這部戲的要點，但說起來也找得到三個代表性的父親：
櫻宮正義無疑是失敗的，他要到愛美死後才抱得到她，卻完全無法
做到自己分內的義務責任。就像他那套重生理論的滑稽可笑般，他
這個好想好想做父親的想望，真是失敗的。
渡邊修哉的父親是最正常的，他是個平凡人，即使曾經一度與非凡
的偉大電子學者在一起，後來他要走的也是平凡的道路。他給修哉
的並沒有比給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多，但他仍然有給修哉什麼。雖然
說來好笑，要給修哉倉庫當學習室的話還是第二任妻子開的口，似
乎也象徵著渡邊爸其實不懂他聰明的第一任妻子跟聰明的兒子，甚
至害怕跟他們說話。平凡的（修哉口中的白痴）渡邊爸只是走上最
正常的普通人會選擇的道路，唯一做過偉大的事情就是與心不在此
的第一任妻子離婚。這位父親，也只能說就在及格邊緣而已。
下村直樹的父親也是失敗的，君不見這齣戲裡完全沒有他的出現。
忙於工作（真的嗎？）的他完全不管家裡的妻子兒子，給他們的只
有富裕的物質，卻從來沒有回到家過，這樣的父親，可以說他也不
是個父親了。
結語
沒想到我會落落長講這麼多……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地
分析（或說分享）一部電影呢。（說好的研究所考試呢…淚）
我的想法不一定是對的，畢竟也只看過這部電影一次，所下的也是
自己主觀的想法而已。
說起來我對導演的手法真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後來才發現他就是
我很喜歡的下妻物語的導演也是（我從來沒有看完的）令人討厭的
松子的一生的導演，只能說真是個厲害的人啊！
這篇長長的心得，其實還有很多地方我覺得自己沒有談到，像是我
原本想提出來講的教育的問題，還有其他各種電影中的象徵手法，
不過已經太長了，也許談到這裡就夠了。
我不打算說服別人，誰跟我的意見不同也沒關係，討論嘛，輕鬆一
點。而且也許，我自己的想法也可能會變也說不定，因為，我今天
晚上還打算再看一次！Ｘ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