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作 1984 年版,那時我已出生也有印象但就是沒看過、也沒感興趣過。這回看 2016 年版,不論是叫做重啟還是性轉都好,對我來說就是全新一片,片中所有的懷舊致敬對我來說都是當代復古。反正我也沒見識過原版四位男主角的魅力,那就直接來認識這四位女主角吧,其實都相當立體、也很平凡,我們身邊就很多這樣的人呀,誰說她們不能打鬼呢?
Holtzmann
最搶眼的霍茲曼,也是本片中內心刻劃最少的角色,因為她超會裝,越是海派裝得越徹底。我們都知道有一種宅男,平常嘴上都不談自己,只會隨便找不相干的話題亂聊搞笑,他的情感都只蘊藏在手工當中,可以默默為了自己關心的人做好多禮物家具用品或佈置,然後等別人拆開禮物覺得「哇這真棒,你好厲害」他又馬上岔開話題不居功,但其實暗暗開心。
傳統上這種宅男是男生的形象,但其實勇敢做宅女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們在台灣恐怕也認識不少,只是如這樣的好萊塢大片以金髮白人年輕女性詮釋「宅女」比較少見罷了。本片的霍茲曼就是標準的手工宅,她的戲份只有兩種,一是搞笑麻吉二是武器介紹,等著姊妹們讚嘆這武器真棒你好厲害時再擺出「小意思,這沒什麼」的一派輕鬆。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團體,都會有這樣的人,默默做好多事情,讓大家很開心他/她就開心。
霍茲曼唯一一句內心戲,就是最後感動地敬大家一杯,這內心話也講得很壓抑、很僵硬,就是要僵硬地別太感性,讓自己肺腑之言說完後還可以哈哈一笑繼續插科打渾,絕不讓別人有機會「小霍你剛剛哭了耶」。到最後,等我們慢慢認識小霍的全貌,再回頭看看 Erin 初加入時看見她的搞笑身段如聽歌跳舞噴滅火器、或是任務中戴假髮嚇人,都是不會表達的人伸出友善之手的方式。這類插科打渾的有情宅男我們看多了,現在開始習慣宅女也不遲。
Patty
最白目的派蒂,則是本片中嗓門最大最囉嗦的角色,第一鏡就是面對紐約地鐵來來往往的人們到處都要熱切攀談,但在當代紐約已經完全沒人理。雖然在這片中派蒂與其他成員應該年紀相仿?但這身段超大嬸,她的抓鬼專長「都市傳說」說好聽點就像片頭的年輕帥氣導覽員,說難聽點就是超八卦的三姑六婆。
平常走在時間就是金錢的台北,我往往對這些大嬸懶得理會;但面對自己家族那些三姑六婆長輩們時,就可以看見她們的善心與苦衷。在她們出生長大的時代,不論是來自鄉下還是來自城鎮街坊,這樣主動熱心的互助關切是維繫社群的關鍵,只是一方面進入個人自由抬頭的大都市開始格格不入、另一方面進入資訊時代這樣面對面的互助網絡也不需要了,於是過往在街坊熱心公益的阿姨們,今日卻被年輕都市新貴嫌管太多、太囉嗦,甚至看都懶得看一眼。
要在當代都會裡當大嬸,多少要一點白目,才能擋下一天碰到的幾百根釘子。因此我們看到派蒂一路打招呼都沒人理她還是要繼續打、沒人邀她加入她就不請自來、驕傲地對號入座「人美有罪?那我受罰」、好友鬼迷心竅時別管太多一巴掌揮下去... 面對真正挫折時的白目,則是眼不見為淨,譬如被鬼抓住時「什麼都別對我說,我慢慢轉身、要回家了」。這樣的派蒂一點都不完美,但立體到我們都似曾相識。如果哪天要拯救城市,我們熟悉的大嬸也能來出一分力,何樂而不為?
Abby
說到「鬼迷心竅」,本片四位主角唯一有被鬼上身的就是隊長 Abby ,當然這在本片中只是個她最早上班導致的巧合,不過這「鬼迷心竅」瞪大雙眼一路殺來的姿態,和 Abby 平常的姿態也完全相容,被鬼附身也可以當成心理脆弱而走火入魔。
Abby 在本片的處境充滿挫折,卻面對什麼都一肩扛下。從小既然聽了 Erin 的故事決定幫助她,犯著自己被一起叫 Ghost Girl 也一路挺到底; Erin 中途意志不堅拋棄自己去融入社會,還是 Abby 把這意志繼承下來做了下去;搞到寄居學店沒錢買冰箱連餛飩湯都只有一顆, Abby 所有的憤懣都只花在對印度小弟這點日常碎念上,但犧牲整個青春沒有回報的憤懣都硬是壓了下來,睜大雙眼堅守身段一往無前。
在三番兩次遇到真鬼、犧牲的青春終於開始得到回報時, Erin 整個樂歪了漸漸放浪形骸,還是要靠 Abby 一次次提醒 Erin 別玩太開,專注正事聚焦真相更要緊。身為隊長,意志堅定一往無前的 Abby 是小隊的中堅份子,不跟著瘋狂慶祝或焦慮,只專注繼續推動任務,令人敬佩,我們許多職場團隊裡都需要這樣一個能坐鎮的人。只是壓抑自己全神貫注地坐鎮久了,偶然「鬼迷心竅」暴走起來一回,還有待大家一起分擔。
Erin
本片擔綱主視角的 Erin 是穿套裝的大學教授,努力當個乖乖牌每天舔人屁股只求終身職。她和 Abby 剛好是強烈對比,當 Abby 為了理想與真相一往無前時, Erin 卻隨波逐流庸庸碌碌隱藏自己。不說還很難相信,這兩人「抓鬼」的童年緣起還是從 Erin 年幼受創的心靈開始,也許是受創受怕了,長大才會這樣委屈自己苦苦哀求社會認同吧?
Erin 這顆受創的心從童年就不安定,長大自我壓抑隨波逐流也不安定,甚至到三番兩次遇到真鬼、年幼承受的誤解終於得到解放時,全團最瘋的都是 Erin !從第一次被吐全身大喊「真的有鬼」還被上傳 Reddit 、到招募秘書時看一眼就濕了、每次接電話都很執著提醒「我們是超自然現象調查... 」、第一次打鬼得到明星般喝采後變節得最快「我們是魔鬼剋星!」、然後就是回辦公室興奮跳舞一直想吃小鮮肉... 越是放浪形骸洋洋得意,她的創傷越是明顯:壓抑時什麼屁股都能親、得意時整個玩開什麼形象都不顧。
表面得意其實仍有心理創傷的 Erin ,終於在得知壞蛋大陰謀時開始崩潰,身為打鬼隊員居然不是回辦公室整裝待發解決問題,而是發瘋了似地跑去找市長「世界末日了!快疏散全市!」還好最後仍有歸隊解救大家。最後回顧 Erin 與鬼的這一遭創傷人生,唯一拉過她一把卻也被她辜負過的就是 Abby ,最後當然要戲劇化地驚天一跳也「拉妳一把」囉。
2016《魔鬼剋星》新作四人,有玩世不恭的宅女、有古道熱腸的大嬸、有偏執壓抑的工作狂、有隨波逐流的套裝女郎,各自都是一種女性典型(男性也一樣有可以對應的典型),人人的典型外表下都有為了同儕的情感與為了城市的理想。這片雖然是喜劇還都用喜劇演員,絕對不會讓大家飆演技把感情戲拍到深刻動人,但這些爆笑不止的喜劇元素已經悄悄建立起了四個立體角色,我們在生活中都似曾相識。當現實城市遇到災難時,往往是無名的基層英雄出人出力;那當虛構城市天降大難時,讓這些缺點多多的小人物們站出來解除危機,既正向又療癒,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