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中立於一個要求我們行徑正常,卻把我們搞瘋的社會裡。」
電影一開場有段很精彩的戲,公車上的妻夫木聰因未主動讓座給年長者被指責,離開座位的他一句話都沒說,一跛一跛地行走直到跌倒,指責他的男人略顯尷尬。而下了車的妻夫木聰立刻恢復正常的行走姿勢,那空洞毫無畏懼的目光回望了遠去的公車。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演」出來的,為了讓人覺得他是理直氣壯地坐在位置上;為了讓人覺得他們都是誤會了感到慚愧;為了讓自己的自私不這麼邪惡;為了告訴你,這世界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
電影的主線是說,一對看似完美幸福的夫妻與小孩,一家三口被兇殺滅們,案件即將滿週年卻始終未破案,震驚一時的悲劇漸漸被人們遺忘。妻夫木聰飾演的週刊記者抱著莫名的堅持不太想放棄,又找了幾位相關的人們最訪談,丈夫的好同事與前女友、妻子大學同學、前男友等等,試圖通過每一個人對於對於這些線索推敲出這對夫妻與整個案件的面貌。此時,妻夫木聰的妹妹精神狀況不佳地因虐嬰被捕,單親的他們相依為命長大,哥哥也用盡了力量想保護妹妹。
每次訪問一個人,我們就推敲出丈夫或妻子的一個樣貌。丈夫的同事說著他們的友好,卻也不訪透露出他們玩世不恭與為了利益糟糕之處;妻子的大學同學形容她美的讓人無法不被吸引,卻又是那種世界上最心機的女人,玩弄友情與對世界階級充滿歧視。僅管有令人不恥的地方,但那似乎又是生存在這樣的資本社會必備的黑暗與心機,也不至於要這樣殘忍的殺了他們吧。妻夫木聰串聯著這些故事的走向毀滅的紀錄者,同時也透露出自己似乎早已知道事情的一切,故事越來越明朗,而他似乎期待著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看著這些「愚民」般,人們都是一樣的愚蠢,而他自己呢?
電影結尾,那位獨自生孩子因虐嬰被捕的妹妹成為了故事的核心,或許她的行為一點都不單純,但她絕對是電影中最純粹夢幻人生的接近了。她在記憶中被這樣說著「最後她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別人的容器,而容器永遠是無法填補自己的虛空。」哪怕是這樣純粹的人,竟被吃人不吐骨的食物鏈毀滅,而她只能反撲著毀滅世界,為了心存著自己最呵護的那個小東西與小祕密。
「愚行」或於不是真的愚蠢,而是貪癡嗔的心病。社會階級話與重視某種意識形態的現實,每一個被無止盡慾望薰陶的人們,為了生存而掙扎出的反應。像是開場妻夫木聰的行為,沒有純粹的善人,但也沒有純粹的惡人,不過是服膺於黑洞的吸引,無處可躲的怒氣與無奈,無可奈何的是自己為什麼是這樣的人?無可奈何的是自己竟然也接受了自己是這樣的人。
首持導演筒的石川慶不疾不徐地交出了一張沈穩灰暗的現實世界,冷峻壓抑透露出一點點溫情,直指著各路人性的浮世繪與無底的黑洞,矛盾的武士刀與菊花文化,對於滯留階級的諷刺,通篇一一點出。可惜的是放在日本電影的脈絡中,前方早有太多銳利更突破的前輩阻擋,若沒有刺進更深的宇宙,僅是往橫向的情節複雜發展,稍微匠氣重了些,大概有些失色了。
我們難過這樣的角色命運,每一個階級說的不僅僅是財富的,或許還是那些人際交往中的不對等;每一個淒慘都來自於不被平衡的愛,那些得不到真誠對待的、那些惡性循環的報復、那些為了演給誰看的偽善、和那些真的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