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州捱著一道天北防線,再南一些便是行政區了。行政區做後備支援處,早在後南地
區的領地已畫分妥當後,這個國家也開始把重心往北移了。畢竟北方的那老大哥不支持自
己,多少用個條約哄了它幾回也倒心虛了。不好好整頓軍備,無疑是伸脖子過一令屠刀,
怎叫人安眠呢?
前面說的「天北防線」、「行政區」甚麼的,也都是這動盪時代下的產物─或說是畸
形也是,來自於北方那些官爺們的幽默。裏頭的官,基本上是由黨內的青年領頭的,但甚
麼軍守軍備的,全是有模有樣。怎麼一大塊險要之地,如此輕忽地交給青年去了?玩笑歸
玩笑,但卻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障眼法,讓北方不敢輕舉妄動;又有人道是苟且偷生,
給北方一個奴才臉疼疼。但怎麼說去,北方政權沒有南下也是個事實,大家安穩地倒頭睡
在自各的邏輯上,過一天算一天。
當然,領導的左右,也就是行政區的最高黨官,行政區區守,依舊是如此地血氣方剛
。他北上數來次了,南下也不在話下。領導到現在統治十餘年間的各個大小戰爭,多少都
有他忙碌的身影。不過最近他是收斂些了,畢竟身旁的一票老爺還有妻小的,也不方便多
打攪他們的幸福生活。
只是,北方的那政權還在呀,大夥兒也不是沒看見。
所以這個國家現在的處境是這樣的:
老官想家,少官想國。老官不動少官的國,正如少官不動老官的家。
然後南北的兩位領導就這樣僵著,彷彿臣服在一條令紙上。但那令紙卻是一卷捕蠅紙
,把南北黏在歷史的嘲諷之中,誰也笑不得誰。
當然,和平久了多少也當來些起伏,就在區守去山下的那座廢墟數月後,領導親臨行
政區,這麼勤勞,還全為得另一個人的到來。
領導也不是混日子,那些老看家犬在找就是,但領導只有一位,是大地的陽光,大海
的舵手。培養接班人馬、注入新血自然要有所著墨。領導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許多國家朝
代的,就是一人妄想吞食整個歷史,以為後面的人守他的規就是長遠之計。而這些人的後
輩最後搞了甚麼名堂出來,不光是領導,眾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當省立本醫學校寄了封推薦信過來,領導是知道要親自去見見。
其中還是要說明一下行政區發展的一項特殊文化。由於是青年軍,黨在其教育上自然
要有所供應。於是有了給青年軍官做研究的工程研究部門、給青年黨軍法規章令學習的行
政高中、給青年政務官進修行政管理的行政管理學院。總之,讀書不忘救國;救國不忘讀
書,是領導給行政區最大的祝福。
而省力本醫學校則是幾年前的事了,當初還是想增添醫療人士入軍隊幫忙。如今一晃
眼過去,第一屆的醫學生也畢業了。通過畢業考的學生可以優先進入軍隊任職,地位僅次
於黨員。但表現得好,有機會能入黨服務的,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而其中一位學生被送過來了,多少是領導的主意。領導很希望能給區守一個好夥伴,
作為一位得力的助手。最重要的,區守曾經出外習醫,如此交換內外的醫學知識,也是好
事一樁。畢竟這國家的醫療還是在草創階段,除了了解人體構造,剩下的幾乎只是殺菌和
敷藥。
到了行政局─行政區唯一的政務機構,領導在陪同下踏往了自己的辦事處。本醫學校
的代表笑著和領導交代幾句,就目送著領導進了房。領導的辦事處井然有序,能證明領導
久日未逢的塵埃和腐舊,都被政治正確掃進了樓子裡。領導從來不讓一個地方受寒,他在
的每一天都是春日暖人。
那位學生筆挺地站在他的桌前,也不知站多少時辰了。領導認得那副臉,那是一種對
威權的恐懼,抑或是冷漠。這孩子恐派之前受過傷呢?領導囫圇地推敲了一番,連忙要這
學生就坐。一切的政治都是先禮後兵。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戰爭是不流血的政治。
「好的,」領導假裝詳閱手邊的資料,即便方才在車上閱覽數次「你是第一屆畢業的
學生,畢業成績不錯,是上面最關注的對象。我想,你可以幫得了我甚麼?」
那學生不答腔,領導有些尷尬,但後來想了想,這孩子的命都是國家的了,還能作主
甚麼了呢?他哼笑一下,資料本一旁壓在桌上。
「抱歉,我剛才似乎問了一個蠢問題」領導擦了擦前額,神奇似地換了另一副面孔,
「不然我們用面試的口吻來聊聊吧,說吧,你救人前要先學會甚麼?」
那學生臉一陰沉,眼神銳利了許多。他倒是停頓一時半刻,但領導沒有因此覺得木訥
。他看到自己無形之中喚起了一個黑暗的過去,有種力量正在醞釀著。
「我想,應該是殺人。」學生看了他一眼,縱身躍回去了寂靜的深淵。
「你合格了。」領導如獲至寶大笑了起來「看來區守有個好朋友了,他回來一定會很
高興的。在這之前,我們一起去遊覽一下行政區的風光吧?你應該沒來過?放心,你會很
習慣這裡的,我相信它有和你一般的幽默。」
「但你怎麼確定區守甚麼時候回來?」那學生瞟了他一眼。
「你放心好了,我有理由讓他回來。」領導望遠方的一抹霧茫看去「還有些事是他不
得不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