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守對於這學生的身分,也倒感到新奇。向辦事處那邊報到後,便邀了學生談點事兒
。當然一些迂腐的期許與嘉勉自然少不了,卻蹊蹺地甚麼也蓋不了區守那若隱若現的心事
。區守胸口彷彿有雜事給堵了,面對學生他竟然無一絲的官腔與強悍。他便是仔細地把學
生要在的職位和任務給摸明白了,也就讓他回去休息了。
區守給他的第一印象,是一種尊重。或許是身分背景的相似,讓他們之間抹去了一道
鴻溝。區守和學生同樣都是自小到大,在政府的公民訓練部門生活。他們沒有所謂的家,
唯一持有他們的,是政府的宏恩與偉大。他們有涉獵過相似的領域,也見識過雷同的世面
。對他們而言,那種效忠是糖飴與鞭子構成的的織布,徹徹底底地護著他們,卻也是囚著
。政府對他們的一絲和藹的淺笑,彷彿一把彎刀抵著他們的咽喉。沒有正確,只有政治正
確。他們過去也都有過自己的理想,對國家也都是圖扭轉過甚麼。但到頭來,也只有認命
與服從,畢竟政府是不容去質疑的。
但奇怪的是,這種感覺也就隨年歲而消失殆盡。他們對政府的怨恨沒有與時俱增。相
對地,他們開始尋求一種折衷,那種消極彷若這個國家不曾是自己的祖國一般。也許是原
始的生存本能;也許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一種豁然。「不動上面的權」成了他們處世的最高
原則。要是問起來了,他們自然會說一陣愛國主義。包含國家的那七字箴言「愛黨愛國愛
社民」,以及在這國家最是落魄時喊的口號,都能朗朗上口。但其中你會有一個感覺,覺
得他們似乎哀怨著甚麼。可以馬上你又會有另一個感覺,覺得這難言之隱還是別聊上來得
好,有若那是飛龍的一片逆鱗。
不過做作歸做作,他們還是比下面的政務官,還是軍民來得幸福。他們至少有過質疑
與訾議的權利過。有些人生來就是政府的基石、人口統計數字上的一點、黨方下令所需的
工具。這群人乍看之下有自己的生命、家庭或是思想,但說穿了也只是在政府設定的一塊
模子裡過活去了。
學生自然很清楚現在依靠的人是誰,也正因如此他搬進了行政區,沒有任何的異議。
行政區的生活比起軍隊的生活來得愜意許多。學生被政府配給了一個地區診所,配著
黨級的醫療設施,學生很順利又便利地應用他所習得的醫學知識。區守有空也會過來交流
一下在國外所學的:自然是領導的要求。學生略嚐到了自主生活的甜美。行政區基本上是
區守的地盤,上級政府全窩在南方。這般天高皇帝遠的悠閒,學生很樂意維持一段時間。
在公民訓練部,或是稱作公訓部的幹部都清楚,那種生活是沒有自己的。在公訓部的
未來只有二分法:高攀或是淘汰。高攀的人一輩子鐵飯碗,甚至參與領導那一階層的國事
研商。淘汰的人注定要被打壓成政務官甚至是平民,永永遠遠成了國家的一枚工具。在這
國家的恩澤下,這些人的存在只限於記載資料上一小點,或是一小行姓名登陸。
現在學生也多少算高攀的一列了。他安安穩穩地傾躺在椅背上。享受著行政區的一種
優閒。
數個月後,區守帶著一疊資料過來了。他看了看學生安然的神情,有點要笑了出來。
他交了資料過去,特別露著「限時」兩大紅字。
「是時候該上工了,」區守是這麼說道:「北方有點衝突,我們被派去。」
「政府要我去?」幾個月下來,學生也比較敢說話了。但他自然要疑問些。他很清楚
自己的能力與地位。能派去和區守同組,至少從他的思維中都難以說得通的。
「事實上,是我要求你去的。這裡有些要被救回來的人,需要現場進行一些健檢。」
學生翻開資料後,突然奮地蓋上,瞪著區守。區守低下頭,若有所思。
「跟我去一趟行政局,我們要忙的事可多了。」區守轉過身往外走,到門口又停下來
了。「對了,之前我忘了說,還是歡迎你加入行政區了。」
學生再翻開資料確認一下後,便快步地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