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
肚子疼得厲害。
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連忙躲進廁所，
開始他的例行工作。
今天吃食物有點太乾了。
他為此還事先灌了幾口自來水。
當然自來水多麼多的礦物質、
微生物還是病菌甚麼的，
他自然有所聞。
但這不礙到甚麼，
反正到最後腸胃也吸收不了多少。
關上水龍頭，
他狠狠地往左上方的肚子搓揉幾下，
試圖把吞下去的自來水，
和幾個小時前吃的食物在胃裡均勻攪拌。
之後他蹲坐在馬桶前，
用左手的食指在舌根的部分，
逆時針旋轉幾圈。
直到那股感覺的到來，
他冷不防地把手拿開，
雙臂靠在馬桶的邊緣，
把那團不怎麼討人喜的食靡吐了出來。
這次真的是吃壞肚子了。
他催吐好幾次才把胃清個徹底。
催吐最忌諱的還是虎頭蛇尾，
這會讓之後吃進去的食物，
又再度被吐了出來。
他癱坐在馬桶旁，
靠在潔白的磁磚牆上，
茫然地瞟在噴在馬桶上的穢物。
這還要持續多久？
他沒有個標準答案。
他是知道催吐對身體很傷，
嚴重還會造成厭食等現象。
但他就是腸胃不怎麼好，
也只能用這種激進的手段，
來給自己舒服。
正如色是刮骨的刀，
但又多少人願意為了它，
而不惜被掏空身體？
人是一個很矛盾的動物，
表面上理性地說要節制，
回過頭來又在感性中濫用自己。
痛快久了就是痛，
但誰又不想活得痛快？
他漸漸緩和下情緒了，
有些虛脫地往超商一趟，
給自己補充水分。
長期仰賴飲料的人都知道，
正如吸毒那般，
整條命是和飲品心連心的。
手指在映入眼簾的各式瓶罐前遊蕩，
如同毒蟲尋找著可以用的血管。
飲料成癮的人，
是不需要知道哪個牌子的飲料好喝於否。
飲料在他們的感知中，
只剩下了味蕾對五味的渴望。
是過甜的；
是淡甜的；
是偏酸的；
是刺激的；
是柔軟的；
是剛硬的。
他們像是藥劑師，
在身體不同的狀況下，
調配出最適合自己的處方。
幾瓶不同味道的飲料下來，
無論是出自於安慰還是真的有效，
對這些人而言，
是能暫時獲得解脫與慰藉的。
他選了幾瓶對自己腸胃有麻痺性與安撫性的，
抱著飲料瓶到櫃台結帳。
「又催吐了？」
店員正好和他比較熟，
但說來也是店員的觀察細膩，
才知道他有催吐的實情。
催吐過後的人不只有股味道在，
眼睛也會有些泛紅。
顯得虛弱，
臉上也有口水和淚水擦拭過的痕跡。
他苦笑地應付店員幾句，
拿起一瓶覺甜膩的飲料開始猛灌。
他今天異常地渴，
嘴巴都乾得龜裂。
在飲料順著他的喉嚨滋潤到胃裡，
他是感激地。
整個人也稍微有精神了一些。
「話說催吐的感覺真的好嗎？」
店員靠上前，眼神泛著好奇。
「你是不會想體驗的，
催吐就像是不定時炸彈，
你永遠不知道這一餐能不能讓你舒服，
當然有幾次我可以克制自己，
讓這餐可以安穩地墊在我的胃裡。
但卻是難受，
整個胃都是酸的，
甚麼都提不起勁來。」
「看來我們真的是不同世界的呢。」
店員笑了。
「我真的不能體會你那個世界的事情。」
「任何痛快事都要付出代價的呢。」
他往旁邊走，
丟棄空瓶。
「但為了活得更痛快，
也只能這樣了。」
他也不多說甚麼了，
拎起塑膠袋便回去了。
店員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