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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囚禁多日的女孩倒在地上,睡著似地一動也不動。曾經亮眼的一頭金髮已如乾枯雜草
,無力垂落,遮住大半臉孔。
小室裡,一盞懸掛燈泡微微搖晃,吸引不知道從哪來的飛蛾。
店員踩著漉濕的地板,發出啪搭啪搭的聲音。他沒穿衣服,從頭至腳光溜溜的。
他踢了踢女孩,女孩沒有動靜。店員蹲下,拉起她的手臂端詳。沒有手掌,只見斷腕
。殘缺不齊的斷面凝著果凍狀的血塊。褐色的髒污從女孩身下蔓延,彷彿惡劣的塗鴉。店
員將女孩翻正,亂髮之下,一對放大的雙瞳茫然望著虛無的空氣。
店員啪搭啪搭踩著污漬出去,抓了把菜刀回來。他跨坐在女孩身上,抹去她胸前的褐
色污漬,接著雙手反握菜刀,往女孩的胸口刺下,卻被胸骨阻擋。嘗試幾次無果,店員氣
惱地下移刀尖,對準女孩的上腹。
他深深吸氣,吸進夾雜臭味的污濁空氣。飛蛾拍動翅膀,在室裡盲目亂飛。菜刀刺進
女孩腹中。
店員生疏地使用菜刀,在黏糊糊的切肉聲中終於割開一小道血口子。店員從喉嚨吐出
驚喜的歡呼,越漸起勁,菜刀割開一條歪七扭八的血紅色大縫,直至女孩的下腹。店員落
下的視線同時看見大縫的最尾端,以及雜亂陰毛下的一團爛肉。那是他悲慘的陰莖。
店員啐了一聲,扔掉菜刀,雙手慢慢伸入女孩體內。一股異樣的濕滑充斥在指縫之間
,黏稠而腥臭。他把縫裡的東西慢慢拿了出來,是血淋淋的腸子。他拉呀拉,腸子永無止
盡地被抽拉著。他捧著腸子,在手裡好奇地把玩,又情不自禁地好奇舔了一下。舌尖感受
到濕冷的腥味,難以言喻。
他自豪地欣賞這個傑作,像迫不及待想被稱讚的孩子,眼裡發著光。他又拾起菜刀,
這次刀尖向著的卻是自己的右胸。
店員下刀,咬牙忍痛在胸口刻出血字。這象徵著就此脫胎換骨。他自豪地看著血字刻
成,一如所有的傑克會成員的記號。那是一個英文字母。
J。
*
黑色福特如一道黑箭,急駛在夜深街道。
傳翰緊踩油門,時速不斷攀升。對比瘋狂高速的黑色福特,他卻是心如死水,激不起
一點漣漪。更貼切的形容該是一口無水枯井,所有投入的石子只有不斷地墜落又墜落,聽
不見一點回音。正如傳翰此時的絕望沒有盡頭。
人畢竟是矛盾的動物,雖然傳翰痛改前非,刻意遠離昔日的鬼哥一夥人,不斷找尋贖
罪的機會。但飆車可能造成的災禍不亞於跟一群流氓鬼混。傳翰需要宣洩的出口,這些年
他無法排解那股悔恨,只有飆車可以短暫遺忘。培雅的出現一度令他不必再以此作為抒發
,但走向決裂局面的此刻沒有多餘選擇。
悲痛纏身的傳翰不只是哀傷,還有一股無法承載的怒火。他因為鬼哥的設局而憤怒、
因為收購活人的買家而憤怒,更對培雅不給他任何的解釋機會憤怒。那個傻女孩,明明這
樣聰敏,為什麼沒想過他會是冤枉的?培雅已經見識夠多鬼妹的手段,為什麼不能順勢推
敲出鬼哥暗藏的惡意?
怒火越盛,黑色福特的速度越是飆升。兩側的景色化成不斷消逝的一道道殘影,就像
對焦失敗的照片般模糊難辨。歷經玩命的大段旅程之後,傳翰安然無事抵達目的地。依舊
是老地方的漁人碼頭。
他甩上車門,迎風而立。什麼都不想,無法再想。腦袋像沉積幾萬年的岩層般僵化,
甚至要忘記自己的名字。幸好仍記得獅子的名。
胸口突然有著被撕裂似的痛楚,令他措手不及。好難受。誤解竟比任何武器的殺傷力
更大。如果獅子能代替他,作為傳翰這個身份活著,也許現在的傳翰就能免去許多痛苦。
停止,你不要有這種愚蠢的念頭。獅子喝止,它仍然保持理智。是最後防線。
「至少有些事我不得不作。」傳翰解鎖手機。數十通未接來電全是鬼哥,而且直到打
通前沒不肯放棄。在傳翰檢視時,再次撥打過來。
傳翰按下通話。
鬼哥似乎被逼瘋了。「你在搞什麼?為什麼沒有聯絡?客人幾個小時前就在催我,我
打了幾百通你他媽就是不肯接。媽的,你知不知道那些客人都是惹不起的神經病?交易也
告吹,我虧大還賠本,這樣你滿意沒有?說話啊?你什麼時候變啞巴了?」
傳翰冷回:「你就這麼想毀掉我?」
「毀掉你?你什麼都乖乖配合不就沒事?你人在哪、貨物咧?」鬼哥氣急敗壞地追問
,經過短暫的停頓之後,彷彿明白了什麼。「你拆開了?」
「對。破壞你的盤算。東西不在我手上。你真是個垃圾。」
「垃圾?我們是同類。別忘記當初是誰把人活活逼死。」鬼哥故意提及。隨後又憤怒
地大罵:「你搞砸了我的生意!不管你的小女友了?這麼希望讓人看見她的裸照?」
傳翰嚴肅地皺眉,發現事有蹊蹺。鬼哥的反應與預期的不同,他真的很在乎生意,這
代表今晚的交易不是假的。既然交易是真,鬼哥若要向培雅告密,也會等貨物轉交之後才
透漏,至少確保錢能夠到手,不是落到現在這個局面。
有其他人介入,而且鬼哥不知情。獅子判斷。
傳翰認為它說的沒錯。那個人會是誰?鬼哥的仇家?至少感覺不是針對培雅,否則何
必透漏給她知道,讓她有機會尋回弟弟?現在可以確認的是這人對鬼哥的生意瞭若指掌,
可能是鬼哥身邊的親信。
傳翰決定隱瞞這個消息,不讓鬼哥發現有內鬼。現在要採取的行動是讓鬼哥把注意力
全部放在自己身上,或許能讓內鬼有機可趁,用力捅鬼哥一刀。沒錯,傳翰決定正式反擊
。
「你可以盡量威脅我,公佈裸照也沒關係。只要培雅有個萬一,我要你陪葬。」傳翰
的威脅念稿似地平淡。會叫的狗不會咬人,他不必虛張聲勢。因為說到作到。
「哎唷,霸氣喔。劉傳翰,你確定不管她的死活?她知道我們的勾當,如果報警的話
事情就很麻煩。不滅口說不過去吧?我本來要天一亮就派人去學校堵她。可是我也不是真
的那麼殘忍無情的人,現在給你一個解套的方法。只要照辦,我願意乖乖躲起來避風頭,
放過你可愛的小女友。反正我要的只是錢。」
「什麼方法?」
「很簡單,你綁架兩個人,男的女的都可以,但不要老的。生意出包總是要賠罪,我
跟買家談好,價碼打折,還額外多送一個人。怎麼樣?用兩個不相關的路人當交換,很划
算吧?」
一旦交易成功再反過來滅口,這絕對是鬼哥真正在策劃的。傳翰明白,之所以不斷鎖
定要自己幫忙辦事,一是因為鬼哥認為他夠狠,二是只要有狀況,隨時能讓傳翰當替死鬼
。如果傳翰這次真的傻傻地綁架人,然後再次送貨,說不定會把自己也賠上。
他知道鬼哥不可能放過培雅,滅口是一定的。比起裸照,保全培雅的性命才是首要目
標。
「你錯了,有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傳翰拒絕。
鬼哥饒有興趣地問:「說來聽聽。」
「我幹掉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你敢?」鬼哥的尾音上揚,藏不住怒氣與訝異。
「你等著,我會逮到你。」傳翰掛斷。
下定決心了?獅子問。
是啊,本來就是爛命一條,苟活而已。傳翰心想。抱持著與鬼哥同歸於盡的決心,決
定豁出去。剷除鬼哥,不再讓他跟底下爪牙會對培雅造成威脅,這是傳翰最後能為女孩作
的事了。是最後了。
還有我,我會跟你一起。我們一起下地獄。獅子說,它永遠都在。
「我們一起下地獄。」
*
神秘的地下暗室中,單調的聲響如鐘擺不斷重複。培雅纖白的手指沾著果凍狀的血膏
,臉蛋沾著點點噴濺的鮮血。她木然地刺出手術刀,直到刀身完全沒入鬼妹體中。
鬼妹的身體殘破,坑坑疤疤的,彷彿遭野狗啃咬。鮮血在衣服下擺凝聚,久久之後滴
落在地、濺開。培雅彷彿是被灌輸指令的機械,動作不曾停止。一夜下來,雙手染得通紅
,指縫中積著半凝結的血垢。
姚醫生從陰影裡出現。「天亮了,培雅。」
但是培雅恍若未聞,一刀又是一刀,刺向已成爛肉塊的鬼妹。毫無疑問,鬼妹已經死
了,身上中了幾百刀,除去頭顱之外再無一處完好。
從後接近的姚醫生按住培雅的肩膀。培雅受驚地猛然轉身,手術刀隨之刺出。姚醫生
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刀尖正好抵在衣上,不足一釐米之距離。培雅的眼神黯淡無光,失去
生命的神采,有如死物。
即使姚醫生鬆手,培雅的手仍僵舉在半空沒有收回。姚醫生避過刀尖,站前一步,捧
著培雅的臉,但是她的面容沒有出現在培雅瞳孔的倒影裡。培雅的視線並無聚焦。
「你作得很好,你成功保護自己、還有弟弟的安全。」
培雅的臉蛋蒼白得像被關在冷凍庫整夜,如紙般蒼白。
姚醫生手指抹過培雅臉上的點點血跡,再往培雅的唇上一擦,恰如鮮紅唇蜜。「記住
這個氣味,從今以後,你將與它為伍。」
姚醫生離開很久以後,培雅仍僵站原地。然後,又是很久很久之後,一顆眼淚從她眼
裡滾落。她慢慢垂下手,轉身面對渾身濕紅的鬼妹,再度刺出手術刀。
「這邊交給我收拾,你先去清洗。」接著出現的是以豪,他領著培雅到密室的清洗間
。「更換的衣服幫你放在裡面。洗完之後上樓準備,我送你回去。姚醫生交待,現在你得
保持正常的生活作息,不要讓人起疑。」
以豪替她開燈。培雅進入清洗間,脫下鞋襪,把沾血的衣物丟進塑膠袋裡,赤裸地站
在洗手台前。她凝視鏡子,裡頭的面孔同樣凝望著她。培雅伸出手,撐開五指,半凝結的
血液碎塊跟著剝落,掉到洗手台上。
她的手按著鏡子。好冰。
這真的是我嗎?
只是短短一晚,對培雅來說卻如永恆般煎熬而緩慢。好像有什麼從身體剝落,那是看
不見但無比貴重,卻再也不能拾回的重要東西。她轉開水龍頭,用冷水洗臉。透明的水被
染成水彩顏料似的紅色,然後慢慢轉淡,變成淺淺的粉紅,落入黑暗的排水孔深處。這些
血水是鬼妹的一部分,也是鬼妹再也無法拾回的重要東西,寶貴的生命之液。生命。
原來鬼妹也是,她們兩個在這個夜晚都被迫失去些什麼。
培雅洗淨臉跟雙手之後,一陣無力感如漩渦似地將她拖入無氧的水面。培雅關掉水龍
頭,抱著膝蓋蜷坐,將頭深深埋進膝蓋之間。這一切並非惡夢,全是現實。痠軟的雙手便
是證明,她用手術刀將鬼妹當成保麗龍塊似的,捅得千瘡百孔。
她無法不遵照姚醫生的指令,那聲音有股力量令她主動聽從。過於激烈的轉變總是痛
苦又令人無法承受。姚醫生昨晚如此說道,就當勉勵培雅。她完全正確,培雅現在痛苦又
疲倦,連呼吸都顯得疲乏,只想就地躺下,任憑身體紮根,永遠睡去。
可是不行,還沒有結束。
「這只是開始。」又如姚醫生說的。是的,這只是開始,鬼妹的死不過是個開端,還
沒有結束。可是培雅覺得,自己似乎隨著鬼妹一起死去了。現在的培雅不是培雅,是另一
個人。不然為什麼,鏡中的倒影會陌生至此?
這種複雜難辨的感覺是什麼?復仇的快意、解脫?
培雅沖起冷水,偏低的水溫冷得牙關令打顫。其實是有熱水的,但她不想使用。最後
培雅蜷著腳指,渾身發抖地擦乾身體,穿上以豪準備的簡便衣物。赤著腳拎起鞋子以及裝
有沾血衣服的塑膠袋離開清洗間。濕漉漉的頭髮滴著水珠,她將浴巾披在頭上。
除了瀰漫的鐵腥味,密室裡什麼也不剩,鬼妹跟那張椅子、防水布還有手術刀都消失
了。
培雅走出偽裝成變電箱的入口,回到停車場。一台昨夜沒見過的貨車停在入口不遠處
。她搭乘電梯直上二樓,電梯打開時,門前正好有個穿著宅急便制服的外送員,那人抱著
大尺寸的貨箱在等待。
培雅出了電梯,面無表情如塊生鐵的外送員便進入電梯,按下樓層鍵。電梯關上。
「那是『收購商』。」以豪向培雅介紹,「你遲早會認識他。」
「現在幾點?」
「正好五點整。」以豪瞥了手錶,「來回沒有問題。上樓叫醒你弟弟,還有把頭髮吹
乾。」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培雅問。
「你說。」
培雅回到房間時,弟弟已經醒來了。他裹在棉被裡,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見培雅進來
,試探喚了一聲。姊姊。弟弟叫著,好像在確認眼前這個女孩是否真的是培雅。
雖然失去許多,但培雅沒忘記如何扮演一個稱職的姊姊角色。她變換個人似的,變得
有活力許多,暫時拋去剛才如死屍般的無力。
「作惡夢嗎?還是睡不著?」培雅從衣櫃找到吹風機,坐在床邊吹乾溼透的長髮。
弟弟問:「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我想跟你在一起,姑姑那邊都沒人陪我。我不想下
課還要去補習班。」
培雅暫時關掉吹風機,「給姊姊一點時間,我會安排的。這幾天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
「說好了喔。」弟弟很擔心培雅只是哄他。
其實培雅早有計劃,起初是想藉由姚醫生的協助讓自己脫離二姑姑,並把弟弟接過來
。卻沒料想到姚醫生的手段如此激烈。培雅就此犯下無法挽回的罪行。她虐待並親手殺了
鬼妹。最初的第一刀其實只讓鬼妹失血,並沒有死透。但在姚醫生的驅使下,培雅刺進第
二刀、第三刀……
既然沒有反悔的餘地,那就這樣吧。如果姚醫生想利用她,那麼她也要利用姚醫生達
到目的。她要自立。
「可是我會怕,不敢一個人回家……你來接我好不好?」弟弟哀求。
叩叩。以豪在這時進來房裡,端著一盤水果鮮奶油蛋糕,上面還插著數字蠟燭。弟弟
困惑地望著蛋糕,然後看看培雅。培雅擠出笑容:「生日快樂!」
「生日?可是我生日過了……」弟弟一頭霧水。
培雅摸摸弟弟的頭,裝著輕快的語氣說:「姊姊坦白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怪姊姊。
其實你被綁架是姊姊安排的,是想替你補過生日,又給你一個大驚喜。那些綁架你的人都
是姊姊的朋友,他們演得太過火了。對不起,都是姊姊不好。」
「真的都是假嗎?」
「是啊,知道你不喜歡住大姑姑那裡,所以昨天晚上特別讓你在這裡待著。對不起嚇
到你了。所以你不用害怕,沒有事的喔。」培雅道歉。為了向弟弟說謊而道歉。安撫弟弟
是必須的,事情鬧大只會越漸棘手,讓弟弟相信不過是場鬧劇不失是個方法。何況弟弟現
在安然無事,回去大姑姑那裡才有說服力。
培雅補充:「可是如果姑姑她們知道姊姊的朋友這樣亂來,一定會很生氣。我們兩個
講好,就說是姊姊幫你過生日,結果時間太晚來不及回家,也忘記聯絡了。好不好?姊姊
朋友演戲綁架你的事情都不要講,幫忙保密。」
因為明白姑姑們的可怕,弟弟乖乖點頭。「好,我不會跟姑姑說。昨天那個大哥哥也
是姊姊的朋友嗎?」
培雅沉默,笑容僵住。
以豪很快地接話:「趕快許願吹蠟燭,不然蠟燭融化要滴到蛋糕上了。」那誘人的蛋
糕果然成功吸引弟弟的注意,他閉著眼睛,認真地思考願望。在這過程裡,培雅用唇語向
以豪道謝,後者點頭致意,就像在說小事一樁似的。
培雅不禁慶幸,幸好以豪為了服侍姚醫生,有固定製作甜點的習慣。水果鮮奶油蛋糕
正是儲存在冰箱,本來預計今天要讓姚醫生當下午茶享用的。但為了成功騙過弟弟,以豪
欣然答應幫忙。
「許好了。呼!」弟弟大口吹氣,蠟燭應聲熄滅。
培雅拍手,「許了什麼願望?」
弟弟直搖頭,「不能說,說了就不會實現。」
「好,那姊姊不問。快吃蛋糕,吃完送你回大姑姑那裡,你今天還是要乖乖去學校哦
。」
以豪將蛋糕完美地分切,盛了兩塊裝在小盤中,連同叉子一起遞給培雅跟弟弟。他把
蛋糕放在桌上,離開前提醒:「最晚半小時後下樓。」
培雅捧著盤子,雖然蛋糕看起來很美味,草莓的香氣新鮮誘人,但她完全沒有食慾。
只能乾瞪著蛋糕。弟弟倒是吃得很開心。
這樣就足夠了。培雅欣慰地想。
飛快將蛋糕吞下肚的弟弟放下叉子,嘴邊還沾著白色鮮奶油。本來以為弟弟會想再多
吃幾塊,但他卻又繼續追問:「大哥哥是不是姊姊的朋友?」
培雅知道弟弟問的不會是以豪,而是傳翰。這個問題她曾經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但
是現在無論選擇是或否都很困難。培雅猶豫,弟弟那對好奇的無辜大眼緊盯不放。
「是啊,是姊姊的朋友。為什麼一直問這個?」培雅回答。不能讓弟弟起疑,我是因
為這樣才說是的,培雅心想。
「因為大哥哥很奇怪啊。他一直、一直在哭。」
*
端著還剩下一半的蛋糕與弟弟下樓時,培雅無法克制地猜測傳翰哭泣的原因、想像他
痛哭的模樣。心裡沒來由地一陣酸。為什麼還是這樣在意他?明明就是個虛偽的騙子而已
。不值得。
可是,無論培雅腦海裡為傳翰冠上再多的負面形容,仍無法欺騙自己。之所以如此處
心積慮要騙過弟弟,是怕弟弟抖出真相之後,姑姑們會報警。然後那個大騙子的處境會很
麻煩,會引來警察的緝捕。
就當把欠你的都還清。培雅心想。騙子、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