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Heilene
今日晨陽照慣例向被脫去沉重黑暗外衣的地上道早安,在這遼闊到無邊際的大陸其中
一個隅角,被叫作亞流士的男子駕御馬車,搭載名喚希格露恩的少女一同踏上前往朗希爾
德大公國的道路。
本來要展開一段長途的冒險旅行,擁有一顆無所畏懼的雄心壯志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此刻
他們心中這樣的心情根本是蕩然無存。
「因為妳的國家奉祀Valkyrja的關係……所以那位大人物才挑上了妳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咧……」
面對夥伴隨意的提問,希格露恩滿是困惑的這麼回答他。事實上,如果不是亞流士親口告
訴她的話,她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的身體內有位名叫Sigrun,與她同樣名字的Valkyrja
存在。
那個時候她只覺得自己頭開始產生暈眩……意識逐漸模糊不清,體內似乎有種不明的力量
升起,然後她就陷進一團黑暗之中。
只能隱約聽見亞流士帶有忿意的咆哮、刺耳的笑聲……好像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了些什麼話
讓周遭完全安靜下來。接著當自己再能夠用眼睛看著這個世界,發出她一直渴望知道的問
題,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的顏色。
一想到立於王城中心廣場那尊Valkyrja雕像,那張英姿勃發的青銅面孔……然後自己身體
內似乎有一位Valkyrja存在著,就怎麼也不能用振作的心情揮別過去。
這像是上天跟她開的小玩笑,短短數天內歷經各種可能要用上一輩子……甚至完全不可能
會發生的事件,讓她無法再以平靜的心態來面對所發生過的這一切。
照同樣的路線前進,很快地馬車就駛抵一切的開端點……歪斜傾倒於地的殘破馬車,
散落一地的白色骨骸及零落的刀劍盾斧……兩人在被大火焚過滿地灰燼的黑色焦土堆前再
度行過道別禮。
亞流士略微看了身旁的希格露恩一眼,自昨晚那難得開展的笑顏過後,她那張臉到現在都
散出凝重的氣息,尤其立身此處更為加遽。
對這個原本過著無憂無慮生活的公主來說,短短數天內遇到國家滅亡、親人分離這麼刻骨
之痛……現在又遇上這種意想不到的事件,會有這種表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向罪厭惡思考大道理的他,此時卻硬是要逼自己擠出些什麼緊皺著雙眉……
「本來可以從另一條路走的,但在離開前還是想來跟他們說聲道別。」
頓了一頓,亞流士輕搥下太陽穴,又隔了好久才開口說道:「不要忘記他們為我們做過的
一切,然後……為了自己努力地活下去。明白了嗎?」
希格露恩稍稍將頭往亞流士的方向看去,他那好像因為緊張而整張臉繃在一起的樣子讓她
忍不住想笑出來。就這樣,想起自己現在這副心情又想到他話中的含意……安慰我?就不
免會有這樣的念頭產生。
看起來自己的心情也連帶影響到亞流士先生了呢……面對這僅存一位的夥伴,又接二連三
聯想起他昨晚跟自己說過的那番話及艾拉姐姐在前夜自己坐上馬車的那時跟自己說過的話
──
「諾,寶貝,還在介意自己的衣服啊。真是的,未經人事的小女孩就是這麼可愛……」
艾拉姐姐她笑得好開懷……
「還記得姐姐跟妳說過,這身打扮在戰鬥中很管用的唷,當色瞇瞇的男人注視妳的身材時
,就是打倒他的最佳時機──」
也不管自己那時鼓著腮幫子的模樣繼續說了下去:「先不論什麼約定之類的。這個啊……
就是讓自己能活下去的方法之一。」
「妳只要想著怎麼讓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就行了。」
一時之間,艾拉跟亞流士的話像是在腦海重疊起來,鼓舞了她……然後深深吸一口氣,對
著亞流士開口:「我知道了,一起為好好活下去而努力吧,亞流士先生。」
自己的話奏效了嗎?看到她又恢復生氣的臉龐,連自己的臉頰也自然而然地鬆懈開來。
「叫我亞流士就好,先生什麼的……聽起來超級奇怪的啊。」
就這樣以煥然一新的心情重新走上旅程,新一波的修行也於焉展開。這一天希格露恩
吃過旅行乾糧後,突然被亞流士從背後推了一把。
「怎麼了嗎?」
亞流士指著前方的道路:「從現在開始,妳就用步行的方式往前行進,我會在旁邊看著妳
的。」
用手橫於額前遮擋日光,眼睛往前一瞇……根本就看不到盡頭啊!
「欸!為什麼這樣?」
「這還用說嗎?」
不打算理采她任何的抗議淡淡的說道:「在戰鬥中最需要的是體力,從現在開始一直持續
著,要嚴格磨練妳的體能才行。」
「怎麼這樣,真過份。」
「我覺得他這麼說沒錯。」
忽然出聲應和的Sigrun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希格露恩嚇一大跳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疑惑的
亞流士問道:「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Valkyrja大人突然開口,說這樣沒錯……」
希格露恩有點不甘心地轉述Sigrun的話,對此,亞流士反而只是冷笑一聲:「看吧,連那
位大人都這麼表示了,就快點下馬去吧。」
沒辦法的她只能就這麼不情願的喃喃唸著:「怎麼都這樣……」
爬下馬車,身內的Sigrun又開口:「這也是為了妳自己好,請為了一起存在的我多加油吧
。」
Sigrun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平淡到不像是為了鼓勵她才這麼說的,這讓本應身為這個身體
唯一主人,卻不得不與Valkyrja共同享用的她頓感氣餒。
走在起伏上下的碎石子山道上,希格露恩開始嘗試要與體內的Valkyrja溝通:「好難得,
想不到會有與Valkyrja大人相會的一天,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下呢。」
雖然希格露恩試圖活潑自己的聲調對Valkyrja釋出善意,但身體內空蕩蕩的感覺,一直都
得不到她的回話。
「我訥,原本是華爾達王國的公主,王國數百年來都一直對Valkyrja大人抱持崇敬的信心
,我想Valkyrja大人是為了回應我們,才來這個世界的吧。雖然我的國家不幸被蠻人侵犯
,但我想Valkyrja大人一定會保佑那些善良的人們是吧?會帶著他們到瓦爾哈拉安息沒錯
吧?」
不管希格露恩怎樣向體內的那一位Valkyrja說著話,但都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嘆了一口氣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這艱辛的修行。
就這樣,希格露恩不停地向前走……走到汗流夾背,走到感覺這雙腿都不像是屬於自己的
了,當她快支撐不住時,衣領被用力拉扯……亞流士就這樣把她拉回馬車上。然後丟給她
乾糧和飲水:
「吃吧,下午繼續。」
聽到這話讓希格露恩的臉都要垮下來了……拿著食物就這麼發愣著,亞流士雖然覺得對這
樣的她有點過意不去,但嘴上仍是這麼說著:「Valkyrja大人都說這樣沒錯了,所以妳就
乖乖接受吧。更何況……」
亞流士正要把話繼續講下去,Sigrun已經搶在他前頭:「我不反對,所以請繼續。」
「喂,我可不是針對妳說話啊,隨隨便便就這樣冒出來……妳都不顧及她的感受嗎?」
此時的希格露恩已經換上另一個人格Sigrun,被亞流士這樣不客氣地指責,她也只是聳聳
肩:「我只是覺得適時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是應該的,而且……我也有話想跟你講。」
亞流士甩過頭直瞪前方,沒好氣說著:「我想我跟尊貴的Valkyrja應該沒什麼話好說。」
「這條路……是通往安格納的吧?你們要去朗希爾德是嗎?」
完全不理會亞流士的冷言冷語,望著遠方的Sigrun這麼問著。
「要去那裡跟妳沒關係吧?」
「不,如果是要去征討那個魔導師的話就有了。污穢靈魂並操弄著不死者,阻止像這樣的
人類也是Valkyrja的使命。」
「那是妳的事情,恕不奉陪。」
聽到亞流士扼要的直白讓Sigrun也不得不搖頭苦笑:「難道你要縱容那樣的人嗎?」
「不,我一定會殺了他。但不是為了妳口中的理由……我只是純粹為了向它報仇而這麼做
的,不只是我,希格露恩也是如此。」
「我了解了。」
聽到他這樣說,Sigrun平靜下來:「至少某種程度上,我們是站在同一立足點。那麼這段
時間就讓我們好好合作如何?」
亞流士只哼了一聲當作回應,把這個反應當作是首肯,Sigrun又道:「聽說安格納是個戰
亂的地區,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我可以提早把這個肉體還給她也說不定。」
「喔?」
Sigrun的不明之語讓亞流士感到好奇。
「在戰場上遇到我姐妹們的機會大多了,如果能找到使我靈魂回歸新身體的方法……」
「那真是再好不過!」
亞流士忽然愉悅地大笑讓Sigrun感到些許訝異。
「說老實話這種事能越快越好,我發覺我開始討厭起妳來了……Valkyrja大人。」
一臉興奮的亞流士完全沒看到此時Sigrun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
在Sigrun與亞流士這場交流後,希格露恩就一直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不管怎麼對她放
出訊息,都一直得不到相應的回訊。
在太陽快沒入山頭,亞流士找到一處平袒的地方就打算在此紮營歇息。將木材堆積生起火
作為夜間照明及取暖用途後,在希格露恩身旁大刺刺地坐了下來。希格露恩看著呼出一口
大氣的他這麼說著:「如果能幫Valkyrja大人早點找到回歸身體的方法就好了。」
「上次說的話妳都聽到嗎?」
「跟第一次相比起來好太多,雖然還是覺得模模糊糊,但你跟Valkyrja大人的對話大部份
我都有聽到喔。話說回來,說出我討厭妳這種話的亞流士太沒禮貌了啦。」
「真是……這樣的妳還笑得出來,還要幫她講話啊?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我才不想甩她
。」
「不管怎麼說,Valkyrja大人也是與我們並肩作戰的同伴不是嗎?既然有共同目標的話…
…」
聽著希格露恩的話,亞流士凝視火光的眼睛看得入神,但隨即又放大嗓門回嘴:「我才不
在意那種事,妳啊……還是好好休息準備迎接明天更嚴苛的修行。」
「怎麼這樣吶!」
亞流士跟希格露恩各自在火堆的一邊躺臥休息,側躺背對著亞流士的方向,希格露恩再度
試著要跟Valkyrja溝通,就當成是在說夢話一樣,開始自言自語:「嗯,是從什麼時候就
在我身體裡面呢?是一出生就註定好的……或是在那一個討厭的晚上開始呢……」
「妳忘記了嗎……」期待的聲音響起:「妳沉入河中,我們相遇的第一次……」
啊,在這個暗示下,已然淡忘的那遺失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呈現。
不慎跌入河中的自己,被波濤捲走……手再怎麼伸出都抓不到任何事物,恐懼慌張各種負
面情緒與激湧的河水一同噬著她的身心。到最後尚存的一絲掙扎都失效了,就這樣完全沉
入河中……
死亡要帶走她的靈魂前一刻,隱隱約約之中……似乎有一道光影慢慢漂浮至身前。一道擁
有女性曲線外表的白光就這麼覆蓋著她,猶如被母親擁入懷中一樣的溫暖透入體內,就這
樣,與失落的記憶接軌,讓希格露恩完全明白她是如何與自己發生如此微妙的邂逅。
「那時為什麼會在河裡呢?」
「關於這點我沒有向妳稟報的需要。」
Sigrun冷冷的說完這句話就消失無蹤,留下帶著更多疑惑及感概的希格露恩一夜難眠。
隔日開始,在吃過早糧後,希格露恩就主動地下了馬車徒步開始一天的修行。當快到
正午時又回到馬車上就食……等一頓小睏後,當太陽開始西下又繼續這樣的訓練。日覆一
日的按表操課,終於慢慢讓希格露恩開始習慣起這樣的辛勞,感覺上自己身體也真的有比
以前強健的實際感受正萌芽著。
在傍晚駐紮於湖邊的森林邊緣,亞流士一人獨自走進陰暗的林木間久久未出,留下希格露
恩一人獨自守著火堆……當她慢慢感到害怕不安時終於盼到扛著木材的亞流士再度現身,
他的手上挽著一根粗如手腕的木枝就這麼走到她面前。
「現在開始劍術上的練習。」
要希格露恩拔劍,自己則拿著木枝充當起她的實戰對手。
「艾拉基本上已經把劍術的基本式都教給妳,也不需要多學些什麼……這裡不是騎士的競
技場,相較於華麗的劍招,妳需要的是更多實戰經驗。」
凝神細聽亞流士的付囑,搓著劍柄的雙手緊張得都要滲出汗。
亞流士擺出應戰姿勢:「來,現在開始把我當成敵人,用盡妳的全力打倒我。」
咬緊牙關,希格露恩向前衝出……眼前的人雖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當作敵人而殺了她,但那
瞬間爆發的無形氣勢仍讓她充份感受到戰鬥的氣氛。遵照艾拉的教導,不與敵人進行力氣
上的比拼……劍尖直朝亞流士暴露的空處刺去。但這一劍刺去卻撲了空,轉眼亞流士已轉
到她的左側。
「記得一點,敵人不會永遠都跟妳正面對決的。」
被壓力逼迫而顯得慌亂的揮砍沒有奏效,亞流士的聲音此時在右方高揚:「不要陷入被動
的局面!敵人在動的時候妳也要動起身來,移動妳的腳步,尋找自己最佳的攻擊面!」
臨時的教學沒辦法現學現賣,僅僅受到兩記左右斜劈就被打倒在地。
「艾拉畢竟沒那麼多時間能帶妳作實戰的模擬操練,所以只好由我來了。我的話可不會像
她那麼溫柔,所以休息夠的話就快點起身繼續!」
有別於艾拉,亞流士要求的更苛刻嚴格,但希格露恩已不是過去那樣嬌滴滴的公主了……
現在的她明白這麼作的重要性。所以,為了生存這個目前最重要的目的。她很快爬起身來
,持劍朝向亞流士。
「很好,就是這樣。」
那雙眼睛跟她的人一樣,現在不再是隨便一打就只會跌在地上哭泣,不知是欣慰或獎勵的
微笑……帶著這樣表情的亞流士採取主攻向希格露恩突進!
「今天就練到這裡。」
亞流士轉身丟去木枝,卻聽到希格露恩翻身躍起的聲音。反頭一看,站在那的……是
Sigrun。
「不好意思,也請對我進行訓練。」
雖然搞不清楚她這麼做的意圖,但對亞流士而言無差,拾起木枝,那張臉上寫滿亢奮。
「那我要上囉。」
「請。」
同一時間衝刺加速,正面交擊的兩人……劍與木枝互不相讓的彼此重疊摩擦,施力到了極
點……Sigrun不得不斜引亞流士的蠻勁力道才擺拖這樣的僵持。甫一脫離,亞流士不停頓
地向前追擊,雖然只是訓練操演,雖然對手只持有木枝充作武器……但來回於Sigrun周遭
,是執意要擊倒對手的無情殺招。
受於肉體上的限制與對手的強悍,已現敗象的Sigrun不停後移腳步要脫出戰圈,但亞流士
像是要逼得她走投無路似的一路追上。看著那瞪視殺紅的眼,Sigrun心一狠,在大喝聲中
用盡全力向前畫出弧線與亞流士橫切的劍招正面交擊!
劍脫手,木枝也禁不住一再的切斬而斷成兩半……喘息的二人不放過彼此猛烈瞪視。
「為什麼……對希格露恩的時候總在最後會留手,而對我……你像是不放過獵物的虎豹一
樣,為什麼……」
頭次,Sigrun話語中生出不解的焦躁:「難道我們不是同伴的關係嗎?」
「別搞錯了。」
亞流士揀起掉於地上的劍將它伸至Sigrun面前,「我可沒有親口說出過這樣的名詞。」
「為什麼……」
「因為我不認同妳是我的夥伴。」
留下這句話跟呆立現場的Sigrun,亞流士一個人走回營地去了。
第二天,趁著自己獨自作著體能操練的空檔,希格露恩偷偷對Sigrun說起悄悄話。
「那個……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Valkyrja大人,妳能原諒亞流士嗎?我相信他不是故意
要那麼做的,一定有……」
本來要說出一定有他這麼做的理由,但想想自己也不能確知亞流士背後真正的動機,話說
到一半就這樣硬生生卡在喉頭。
這次Sigrun到是很快回應了她:「該請求原諒的是我吧……不考慮後果這麼把妳身體亂來
應用。」
「啊,那個我不在意……現在不是都很好嗎?」
希格露恩想用笑聲沖淡Sigrun的愧疚,不過其實那一位的話中並沒有這樣的意思存在。
因為對身為Valkyrja的Sigrun而言,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所以,她忽略了一個重點。
「我想會不會是因為艾拉姐姐的關係呢?」
「艾拉?那個我治療失敗的人類嗎?」
就因為Sigrun無論是聲音或是表現都這麼冷淡,所以希格露恩再三思量後,下意識就這麼
認為。
「Valkyrja大人,我可以拜託您,將妳與亞流士初識的那一場會談,完整地再重述給我聽
一遍好嗎?」
雖然不清楚她的用意,但看在她誠懇的請託上,Sigrun一五一十地將那天兩人的交談一句
不漏地轉述給她。
當聽到那一句話後,她就完全確認了。
「原來如此,我懂了。我明白亞流士為什麼會對您這樣的原因。」
對希格露恩這麼快就理解,Sigrun的聲音露出難有的破綻:「妳明白了?」
「嗯,Valkyrja大人,其實不了解人類的心吧?」
將這一切從頭到尾關聯起來,讓希格露恩很快地就直剖入問題核心。的確,Sigrun的聲音
馬上有了困惑:「人類的心……」
「在艾拉姐姐瀕死的那個時候,我執意地請求您繼續救她。而您……放棄了。」
「那當然,我的力量已經到達枯竭的地步,而且那一次的治療其實根本做不到完全徹底的
效果,我的判斷是不會錯的。」
「……我沒有責怪您的意思,事實上我能諒解,但情感上的認知跟理智上的判斷總是不能
作到同步。所以直到現在想起這件事,我的心中對您還是有所不滿。」
「……」
「亞流士先生也是一樣的,即使他能跟我一樣瞭解您的難處。但您事後對他的態度,讓他
很無法接受才是。」
「或許身為神的您,這點是很難理解的吧……」
希格露恩的苦笑之中,只隱約聽得到Sigrun幾聲意義不明的咕噥。
在旅程中,終究會遇到盜賊這樣的好客人。今日,十數名身形猥瑣的匪徒,擋住他們
要繼續前行的去路。
「希格露恩,該妳表現的時候。」
亞流士將背後的巨劍舉到胸口立於她的面前,當希格露恩應和要站起身之時,Sigrun佔去
她的意識操縱了肉體。
「那麼,後面交給妳可以嗎?」
「當然。」
沒有意識到希格露恩的變化,亞流士一馬當先衝去敵陣中,Sigrun尾隨其後對抗著後方的
敵人。到底要做什麼呢……已經習慣這樣意識替換的模式,現在的希格露恩就如同旁觀者
一般看著Sigrun的戰鬥。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希格露恩不明白,只覺得Sigrun自己想做些什麼,現在的她也只能跟
以前一樣作著祈禱的工作。
亞流士只覺得今日的希格露恩動作比以往來得俐落多,心下高興之餘,揮舞劍的手更加賣
力,
凌厲的劍招將匪類打得最後只得紛紛敗退逃逸四散。
「妳做得很好啊,希格露恩。」
她閉口不語,從眼神中……亞流士發覺不對勁,怒氣,在心中點滴擴張。
「……妳是誰?」
「已經察覺到我的不同?果然是有成為英靈資格的好戰士。」
像是歷史重演般,兩人重覆起過往的對話。
「回答我,妳是誰……躲在她身體裡作什麼?」
那隻手,依然緊握住劍柄……眼神停頓在那個方向,繼續對話下去──
「別這樣,畢竟我也出力幫忙過死去的那個女人,並不是跟你站在敵對的立場……所以請
放下握劍的手。」
手,沒有放開的意思。
「救艾拉是妳幹的?」
「沒錯,雖然結果不理想,這點……」
「我很遺憾。」
視線垂下避開他瞪視的眼,沒有之前的神態自若。
「重覆一樣的對話,很有意義嗎?」
「身為神祇的我並不覺得,畢竟在我的認知裡,人類的死,只是另一個開端。」
Sigrun的視線重新與亞流士對焦,再一次的為彼此所堅信的作出對峙。
「正如我的身份是Valkyrja,來到米德加爾(Miðgarðr)是為了挑選英靈直上瓦爾哈拉
,賜予符合他們身份再生的舞台。這是我對人類死的認知,也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並不是每個人都期待死後的永生這種事啊……Valkyrja。」
「但這是我僅能做到的……不,現在我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了。」
「我都聽到了喔,Valkyrja大人,您表現得很好喔。相信亞流士他一定能接受您的心意的
。」
沒有對希格露恩作出回應,Sigrun就一直保持沉默。當她轉向亞流士詢問那天的事時,他
也總是避而不談。
兩個人就這樣再也沒交集,讓希格露恩又開始苦惱了。
當他們來到一處熱鬧的小鎮,發生一件讓希格露恩印象深刻的事情。
這是當她在為自己挑選合身的護甲時的事情了……原本開開心心地選中一件穿戴輕盈,樣
式簡便又不失美觀的銀色護甲,當要購入時亞流士卻淡淡一句:「自己的東西,請自己掏
錢來買。」
「我怎麼會有足夠的錢啊。」
對希格露恩的抱怨,亞流士也很無奈:「我們的旅費也不夠支出啊。」
雖然有點不干心,不料亞流士卻指了指她頸上的項鍊:「這個不就是?」
完全沒有想到亞流士會說出這樣的話,希格露恩一時腦袋空白不知如何回話,亞流士忽然
朝著武器店老板撇撇嘴角,只聽到Sigrun出聲:「聽話,一下子就好。」
失去身體主控權的希格露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就這麼脫下鍊子並將之遞交給老板,那
張笑呵呵的商人嘴臉讓希格露恩只覺得自己眼角在不知覺下變得溼潤。
來到酒店大快朵頤的亞流士邊啃嚼著手中的雞腿,邊招呼希格露恩:「快點吃啊,等等相
關東西補給好後就要上路了。」
「你叫我怎麼吃得下嘛!」
顧不得還有人在旁用餐,希格露恩用從未有過的吶喊向亞流士叫囔。
「哎呀哎呀,像那樣的東西,為了生存必要時也是得捨棄的啦……」
對亞流士說的話完全沒聽進去的希格露恩難過得掩面而泣,先是愣住的亞流士在虎視壓迫
周遭投射來的好奇目光後,搖頭嘆氣:「真是,還真令人失望。」接著從懷中掏出一條金
屬項練。
項練在希格露恩面前擺晃,不時反射的光芒吸引希格露恩放下手掌,當她確認之後馬上表
情轉泣為笑。
「討厭,亞流士是個大壞蛋。」
「唉,如果妳的反應是拔劍砍我的話……我還來得比較高興點。」
面對這樣的表情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手一攤:「妳唷,比起哭泣這種事,當有人奪走妳至
愛之物,不應該奮力抵抗嗎?」
「亞流士他說得很對,這樣的妳讓我很擔心。」
希格露恩同時被亞流士跟Sigrun這樣說著自己,不服氣的頂了回去:「這……這根本是兩
件不同的事吧!連Valkyrja大人也來欺負我。」
面對她這番反駁,身內身外的反應都是一聲嘆息。
同時一致的反應到讓希格露恩有趣了:「話說回來,亞流士是什麼時候跟Valkyrja大人一
起……」
對此,亞流士一反常態的抗議:「別誤會了!誰會跟那個女人……」
對亞流士置之不理,希格露恩細心傾聽Sigrun的陳述:「在妳午歇的時候……剛好亞流士
講到要買護甲的事,但費用不夠這點令他很苦惱,就請我配合他……事實上我也很困擾…
…畢竟亞流士他是我很看好的英靈人選。使用類似詐術竊取這樣的手段,讓我並不是很高
興。」
「會讓我想到亞薩園的某一位人士,真糟糕。」
難得從Sigrun口中流露出她的情感,趁著難得的機會,希格露恩難掩好奇心詢問:「
Valkyrja大人也有討厭的人啊?真想知道是那一位人士讓Valkyrja大人這麼頭痛。」
「啊啊……」Sigrun語帶不悅的感覺說著:「他名喚洛基。」
看希格露恩一直面上掛著滿足的微笑,讓亞流士不自覺地背脊發涼。「這麼高興的樣子是
幹嘛?」
「亞流士跟Valkyrja大人開始有良好互動這點,的確是值得高興啊。」
聽到這裡亞流士將頭撇到一旁:「別說傻話了!只是……只是照妳說過的,既然是有共同
目標的夥伴,勉強一下也就算啦。」
因為我的關係嗎……亞流士一句話讓希格露恩半倘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當正欲再踏上遠行的腳步,路過城鎮中心的噴泉,被人群異常的聚集喧囂現象吸引,
亞流士領著希格露恩穿越人牆來到立於牆上的看板前。
「懸賞通告?」
看版釘的白紙上繪畫一名年輕綠色長髮美女的半身像,下面一行文字寫著『海蕾娜(
Heilene)』。
詳細閱讀內文後,亞流士哼哼滿是不屑地一字一字唸著:「恐怖的魔導師是嗎?」
「如果要湊旅費,這是筆不錯的買賣喔。」
希格露恩沒什麼特別的看法,只覺得畫上的女孩怎麼看都跟恐怖扯不上關係。
「Valkyrja覺得如何?」
「如果是對付像上次那樣操縱不死者的魔導師一般的人類,那身為Valkyrja,絕對非常樂
意。」
「很好,我們第一次意見相同囉。」
亞流士與Sigrun,首次交換認同彼此的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