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之後,河邊的白蟻全部離巢分飛。她在男人的裸身旁邊醒來,宿醉讓她想嘔
,頭顱愈加沉重。發覺自己的嘴唇上,有細微的觸感,好像髮絲掉落。隨手抹過,一隻無
翅的白蟻掉落在床鋪上。數十隻白蟻在燈下團團飛舞,白牆上是無翅的蟻盲目奔走。
她的生活裡,總是有無限的隱喻和象徵,提醒她她的記憶深處最危險的幽魂從未消失
。蛋清讓她想起男人的精液,七塊錢的印尼泡麵讓她想起悶熱潮濕的租屋處裡,一次又一
次偏執又絕望的強姦。泳衣讓她想起男人的暴力,河堤讓她想起充滿口水的骯髒初吻,中
年男子讓她想起自己為了五千塊一絲不掛。
她第三十次在看到一個愉快普通的中年男子後,想起各式男人醜怪的身軀。在大賣場
的貨架前,蜷縮起身體,假裝正常。假裝自己正在細細挑選狗食,為一隻不存在的狗保護
膝關節。絕對絕對,她是個完美的正常人。
危險,害怕,以及害怕。為了要得到稀薄的關愛,她走向了各式各樣的男人,欣然把
衣服脫掉。充滿希望地把嘴巴打開。用兩小時化妝,把自己打扮成最美麗的樣子。她要用
盡手段,從最稀薄的地方找到愛,從死蔭裡找到活下去的生機。
宿醉的她徒手捏死一隻白蟻,才察覺自己也是裸身,立刻感到害怕,滿地尋找衣物。
白蟻的翅膀一片又一片散落,在光潔的白瓷磚上顯得輕盈又純潔。地上未飲盡的酒裡,有
一隻白蟻掙扎泅泳,繞著圈子。
穿上了凌亂的衣物,倚牆作嘔,想把心肝也嘔出個所以然來,無果。白蟻撞上她的肩
膀,撞上她的背脊,發狂般地爬行。燈下的蟻在她晃動的視線裡更加厚實。
天花板的蛛網上,一隻纖細的蜘蛛愉快地拆解白蟻的屍身。突然間,一股無法控制的
笑意從胸腔深處湧出,她笑了起來。哈哈哈好好笑,越笑越開心,越笑越起勁,笑得肚子
都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