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多年前的夏天,曾和你來過這裡。
一個炎熱的早晨,河岸尚無多少行人,店家也還沒開始營業,我們走著,像兩個沉默
的音符,都不打算彈奏自己。早晨的一切都好。河邊二樓的那個房間住著幾隻貓,你翻著
書,隨意捧讀,店主人正煮著咖啡,偶爾望向玻璃窗外。早晨的一切都好,唯獨我是壞掉
的。
關於我的疾病,你並不知情。它們因你而起,但大多時候我都將它們隱藏。我是善於
藏匿的人,而你也是。
後來,我們遠離了河岸,往內陸的方向走去。車子很多,安全島漫長地橫越整條馬路
,過不去。「那我們走到最前面吧。」你說好。我們開始挑起餐廳,走過一家又一家,也
不特別想吃什麼,我問:這家好不好?那一家呢?你說隨便,都可以,好。
我們在靠窗的位子聊了很久,盤子裡的麵條都冷卻了,喝不完的紅茶還剩一半。一張
小小的方桌,兩人座,陌生人潮來去,彷彿異地的場景,我們是這個時空裡唯一相識的人
;直視對方的眼睛、手指,看彼此嘴唇開闔,談論時間,和他者種種,瀏海撥了又撥,話
裡總有未盡的語意。整個下午,我因為預知了那難以痊癒的疾病而感到憂愁。
我忽然想起那一個夏天,我們來過這裡。一家人聲鼎沸的餐廳,我面對著我的隱疾,
而你好像說了些什麼,言不及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