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溫柔了嗎〉
前陣子剛搬了新家，來到新家的同時，室友也帶回了新的貓室友，是隻只有幾個月大的小
三花，她的鼻頭正上方剛好有著一長條的黑色紋路，我們常笑她像是吃飯沾到了醬油。小
三花長得有點笨，眼底深處卻又有著精明感，偶爾表情純淨到反而類似一種深沉的憂鬱，
我們總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只知道，這個年紀的她，其實就是個孩子。
小三花是一個新鮮青澀的靈魂，也許新環境和青少年期的叛逆讓她一個多月下來，仍然處
於一種不穩定的狀態，行為偶爾失序，但孩子似乎都是這樣，有時候也許他們沒辦法控制
自己到底做了什麼。這幾個月來小三花的主人很明顯充滿無奈，像是所有的家長面對自己
的孩子沒辦法走在看似正規的軌道上，雖然愛但又總是覺得這樣的愛很無力也無用。
昨晚睡前，自己一個大意，把孩子獨自留在了我房裡，再次開門的時候，發現了床上多了
一坨屎，心裡也沒什麼怒意，只是覺得無奈（必竟是自己大意）。小小的房間裡塞滿了難
聞的氣息，還跑去了隔壁跟室友借了電扇，開了好一陣子，所有的氣味才散去。事發當下
孩子用輕透的眼看著我，把自己縮成一顆球，與我相望了一陣子後才極為安靜地從我腳邊
溜走，我想她知道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但可能自己也很納悶又害怕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想起小時候半夜尿床時，大概也是這樣的難堪與無助吧）。昨晚慌忙了一陣之後，終於
準備要爬上床，卻又發現棉被堆裡散出了一陣阿摩尼亞的氣息，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開始
俯身整理棉被與床鋪，夜又因而更深了一點。
昨晚的自己意外地溫柔面對這一切混亂，事發之後的深夜，孩子也不吵不鬧，整個晚上窩
在餐椅上靜靜地看著我。想起在我比較年輕的那時候，碰上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隻貓，我叫
她阿貓，阿貓那時也是個失序的孩子呢，而那時的我卻不是個一個溫柔的父母。
過去我以為青春的人們只能用那種轟烈的方式去愛，碰撞之下才有火花，所以我對付阿貓
總是過於暴戾，我們相互傷害彼此，當她瘋狂啃咬電線或者無法控制地亂大小便，甚至在
夜半因不安而瘋狂的豪叫了整夜，我沒辦法對她溫柔以待。我的青春歲月裡總是太習慣用
傷害的方式強迫彼此妥協，卻從未真正在哪一個衝突裡頭和誰妥協。我愛人的方式似乎也
是如此，往往傷害之後信任只會逐漸瓦解，就算在日後拼了命修復，時常是看到那些傷痕
的當下，也讓人覺得難堪。
昨晚深夜大忙了一陣之後，終於能夠好好躺上床，各種疲倦充滿了身體的每個孔洞，我的
身體已經在夜裡死去，腦袋卻仍然活絡，房門外很安靜，所有細小的聲響在夜裡都會被放
大，孩子在門外的腳步聲竟然也能在夜裡清晰。我聽著房門外的一切，想著自己竟然曾經
是個如此不溫柔的主人與愛人，那如今的我夠溫柔了嗎？我不知道。但至少在這樣混亂的
一個夜晚，我安安靜靜地收拾了房間與床鋪，以及一個孩子也許碎了一地的心。
（希望我也能撿拾起所有我愛的人受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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