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隔壁的房客過世了,長照看護跟警員四處聯繫親屬,聽說連兒子也不願意過來。死亡的
時間我可能已經睡去或是正在下班的途中,似乎談不上什麼悲哀,如腐落的鯨屍,深海
裡一艘無人知曉的鐵船。
2.
蓮蓬頭的水流日趨減小,遂用迴紋針逐一挑開遭垢漬封住的孔隙,霎時便感受到身體被
沖洗成潔白的藕條。這一天世界的汙穢暫且與我無關,那些心懷恨意的人,那些厭惡夜
鶯的狡徒。沒有誰因此而受傷,在三月遲遲不來的雨季與花季。
3.
晚上一隻美洲大蠊在房間亂舞,一下以外星生物般的腹腔示人,一下爬行過某本詩集的
封面。人生總有這樣艱難的時刻,是同事的妹妹在最後的列車上,是父親肺部的腫瘤,
是想哭的時候,暗戀的人忽然對你笑了起來。
4.
持續背痛的六月,苦於暗戀的心情未果,聽一整晚布拉姆斯,仍沒做出任何決定。這其
中必然兩分,是古典或浪漫,鼠灰或淡梨黃。幸好我們還有音樂,在輾轉反側的夜裡,
成為彼此相依的幽靈。
5.
已過夏至,睡前讀石黑一雄《長日將盡》,回想這半年來各種瑣碎與退卻,挾著後疫時
代紛湧的信息,都不免令人感受到意志上的衰沉。安於現狀很好,明天的天空也是,或
晴或雨,一種顏色握在手裡如玄青,張開如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