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觀察她座位的動向，就能略知今天的情緒。或許不僅於她，每個人都會根據日夜
反差的心思而調整不同的位置，有人心頭如一片清朗天空，飄遊縷綢似流銀的雲彩，喜歡
尋找空曠的綠茵把月光照一照，有人不時興起季節性的陰雨密佈，只要積蓄沉重負荷的水
氣，就會往喧囂的城市倒灌水滴狀的聲音，聲量越大，墜落的溫度就越冰冷。或許她還會
特地保留一些無風無晴的日常，並非無視風雨的存在，也不是想倚賴燦爛的陽光，而是讓
虛浮的感覺怎麼來就怎麼去，暫時不加理睬別人的囃語，連自己的呢喃也不可以叨擾到自
己。
而另一個與她本性截然相反的她，兩者正好不偏不倚地相互併排而坐，呈一左一右的
對立方位。由於後天的人際因素，或許不然，是多重相關的心理變化所積年造成，另外一
個的她具備能將情緒轉換自如的稟賦，該沉默時別人能給她沉默，該熱鬧時她能為別人帶
來熱鬧。這是她獨有的領袖魅力，宛如飄逸的花香隱隱揮散，我不曾感受到從她身上襲來
呼風喚雨的強勢氣場，她反倒能巧妙地融匯眾人的意識，不刻意虛張聲勢，進而以輕聲共
鳴的訊息傳達給每個人，所以，一旦溫馴的耳根接近她噬人的咧嘴就會輕易受到煽動，不
過她不是意圖顛覆觀念，而是說服你自己也憎惡可恨的自己。
兩者外相行為乃至微觀論點皆然殊異的對方，若能不約謀面倒也是出於珍貴的緣份，
我如此臆想，不過對她們而言形同虛設，連貶抑的本錢都沒有。她們並非傳承自相同的血
脈，也沒有生死與共的覺悟，卻讓相同乖舛的命運造就在對方身上，又在最後成為唯二看
破痛楚的人，替彼此卑微地舔舐瘡疤。她們並未因此視如摯友，畢竟不可違背的差別已經
註定排斥遑論互補，但至少可以和平地佔據在狩獵的草原，不相干涉卻不曾忽視對方的存
在。
「真正自由的人需要一個被定義的自由嗎？真正快樂的人需要一個被定義的快樂嗎？
」妳們同時自問同時互答，對於其一的她，這是一個問題，對於另一的她，則是一種解答
，但無論選項為何，她們均為此思索良久。或許，我們經常受生活莫大的瑣事拘束，但更
容易被自由兩字所束縛，因為心理承受無法釋放的壓力時，我們會本能選擇掙脫，可是追
求自由的當下，卻把虛有的感覺緊咬不放。她們就是自由的代名詞，被引用在兩篇風格丕
變的文章，所以字裡行間產生過度歧異的見解，有時看來煙波冷清，有時總是閒雲浮空，
可是，當我找到得以銜接的斷句，兩者拼湊合而為一時，竟儼然延伸為自我問答的集彙，
她們同時詢問同時解答，一個創造自由，一個找回自由，而且，失去自由也是屬於自由的
一部分，好像多重角度下，都照得出相對的影子。
這是千萬浮萍碰撞中的一個共鳴的漣漪，她們不僅為彼此發聲，甚至連同我的部分也
說得難以釋懷，於是才會浮現這麼一次又一次復甦的記憶，彷彿睜開雙眼，就望見了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