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後的星期五晚上，莉莉和樂團成員們一同上台表演。雖然是九點時段，但底下還
是坐滿了人，大家一看到他們上台便熱情地拍手。
莉莉和語瑜都戴了假髮，蓬鬆的黑色短捲髮，黑色的削肩洋裝，臉上的妝容是語瑜打點的
，是莉莉一直想嘗試的陰影妝。她原以為上了妝後會很好笑，但一照鏡子卻發現其實還蠻
好看的，臉就變立體許多，大概是媽媽的化妝技巧太好了吧！
莉莉一上台就發現慎言和慎為坐在中間桌次，慎為還開心地向她揮手，而慎言的表情平靜
，看不出來他的情緒。但莉莉覺得應該是好不到哪裡去吧！因為她沒告訴他這件事。她在
心裡暗罵小叔叔多事，竟帶爸爸來這裡。
大概只有莉莉看到他們，因為如果語瑜看到慎言一定會呆楞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但
她表現的從容自在，十足的明星架勢。莉莉當然不會告訴她他們兩人來看表演。
語瑜天生就是要當明星的，因為只要一上台，她就脫去了平時的孩子氣，變成舉止大方、
口齒清晰，甚至輕易地影響所有的客人，讓他們暫時忘記桌上的餐點，好好欣賞接下來的
表演。莉莉真為自己的母親驕傲。
在語瑜的問候語結束後，小丸彈下第一個音，接著是大雄和芝芝的吉他，莉莉跟著語瑜搖
擺身體等待前奏結束，語瑜用眼神鼓勵莉莉，要她不要緊張，自在地隨音樂擺動。
一切就像練習時那樣，妳沒問題的！莉莉從語瑜的眼神中得到這個訊息。
當語瑜唱第一個音時，莉莉覺得有語瑜在，就算自己的歌聲再怎麼平凡也會有吸引人的效
果。她激動得快要流下眼淚，但還是忍住情緒。
媽媽就是這麼厲害！
．
．
．
So tell me now, and I won't ask again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果然沒錯，唱完The Shirelles的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全場為之瘋狂。莉
莉忘情地抱住語瑜，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語瑜呆愣了一下，轉頭看到莉莉笑得那麼開
心，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莉莉知道自己過於熱情，可是實在忍不住呀！她還緊抱著語瑜不願放手，她真的好愛媽媽
喔！
接下來的時間就沒莉莉的事了，她下了台，拿掉假髮，卸了妝和換下衣服，來到慎言的面
前，坐在他右邊的位置，這個角度看向舞台剛好。
慎為一見到她馬上興奮地稱讚她，「哇！了不起耶！妳一點都不緊張。」
莉莉笑了笑，「有語瑜在根本不用害怕。」
慎為同意地點頭，「也對！她真的太厲害了……」說完，他的目光被舞台吸引過去。
慎言壓低聲對莉莉說道，「妳確定語瑜是和我結婚，不是和這傢伙？」他指了指慎為。
莉莉翻了個白眼，「小叔叔是崇拜媽媽好嗎？他和小嬸嬸感情很好的。」
慎言撇了撇嘴，「這傢伙很自戀，沒想到會這樣崇拜一個人。」
「你不會生氣吧？」莉莉小心翼翼地問。
「為什麼妳覺得我會生氣？」
「因為我沒告訴你呀！而你又很喜歡控制我。」
慎言嘆口氣，「別再說我喜歡控制妳，我只是關心妳，妳不了解這個世界。」
「至少是比我那個世界單純多了。」
慎言不同意地瞥了她一眼，「果然妳是需要被拴住的，不論哪個時代都不會有單純這回事
。」
莉莉翻了個白眼，「真是讓人不能喘氣。」
慎言笑了笑，「我沒有生氣，因為我想過了，妳有權利和妳母親在一起，和她在一起妳好
像會變得很開心。妳的處境已經很鬱悶了，如果語瑜能讓妳快樂一點，我不會反對的。」
「謝謝你！」看來她的父親也不全然是個不講理的人。莉莉目光看向舞台，語瑜正唱到情
緒激昂的副歌，她表現的依然完美，令人陶醉，「你不覺得她很捧嗎？」她問著慎言。
「很厲害，不僅歌聲好，連台風都很穩健，和我相親的那個女孩截然不同。」
「我也沒想到她會有這一面。」莉莉的目光也和慎為一樣被舞台所吸引，「你可以答應我
，如果要她就讓她繼續留在舞台上，不要拿這件事來威脅她嗎？」
「莉莉……」
莉莉轉頭看著他，「我說真的，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答應她，不要因為你的不干心而傷害
她。」眼淚又不聽使喚地流下來，她用手背用力抹去。
慎言沒多想就說道，「我答應妳！這次再也不辜負任何人了。」
他表情認真、堅毅，足以讓莉莉安下心。
也許這次他不會再是爛丈夫和爛父親了。莉莉覺得不管他的決擇如何，只要他能做到這件
事就足夠了。
音樂依然彈奏著，但歌聲卻停下了。莉莉好奇地轉頭看向舞台，只見語瑜麥克風拿在胸前
，朝著他們呆楞。
「天啊！」莉莉對著慎言喊著，「她看到你了！」
慎為一時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還以為語瑜忘詞了，正為她擔心時聽到莉莉這麼說，便覺
得有趣地哈哈大笑起來。
慎言嘆一口氣，從位子上站起，扣上西裝外套，「我去洗手間吧！」
莉莉點頭，揮手要他快離開。她在心裡暗罵，想不到父親還沒和母親在一起，就已經開始
阻礙她的事業了。
半小時後，語瑜褪去舞台上的一切妝扮來到他們的面前。她又回到和慎言相親的那個不知
所措的女孩，怯生生的模樣讓人一點都無法和剛剛那個台風穩健的「準大明星」聯想一塊
。
慎言為她拉開椅子，就算語瑜一直低著頭，慎為和莉莉也知道她的臉一定紅透了。
語瑜一坐下來，慎為就馬上稱讚，「嘿！剛剛真是太棒了！我應該早點來的。」
「謝謝……」語瑜很小聲地說。
莉莉將水杯移到她面前，「喝口水吧！潤潤喉嚨。」
語瑜雙水捧住玻璃杯，慢慢地喝下一口，她的頭依然沒有抬起。
實在太為難語瑜了，竟然讓她坐慎言的對座，只要她抬起頭就會看到慎言，這樣是要她怎
麼抬起頭？
莉莉瞪了慎言一眼，指示他該開口說幾句話了。
慎言無奈地翻個白眼，拉了拉身上的西裝，「陳小姐！剛剛的表演真的很棒，聽莉莉……
不是……琪琪說妳們每天都長時間練習是嗎？」
好無聊的問題喔！莉莉對他皺起眉頭。
語瑜看了慎言一眼，又馬上低下頭，「嗯！是的！我們在我父親的別墅練習。」
「妳們也試著創作嗎？」慎言問道。
語瑜開心地抬起頭看他，「嗯！我們試著創作，不過作品還不成氣候啦！也許再過一陣子
吧！」
莉莉驚喜地拉著她的手，「怎麼沒聽妳提起呢？」
語瑜笑著對莉莉說：「因為我們的東西還很幼稚嘛！根本不好意思提起。啊！對了！妳們
別對大雄他們說我跟妳們說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呀？雖然我沒聽過妳們創作的歌曲，但我相信一定會很受歡迎。」慎為
大力地讚揚。
慎言微微一笑，「看來妳們真的很厲害，不然不會深受這小子的喜愛，他可是很自戀，不
會輕易喜歡別人的喔！」
語瑜看著慎言發愣約三秒，正當莉莉覺得她的心臟快停了時，她又趕緊低下頭。
「謝謝你的讚美！羅先生，你應該覺得我們的表演很幼稚吧？」她的聲音顫抖的十分厲害
。
「怎麼會呢？我覺得妳們很有實力，應該有經紀人找上門了吧？」慎言說道。
「嗯……是有啦！」語瑜依然低著頭，「不過他們不希望簽下整個樂團，這樣太耗費成本
了。如果只簽我的話，我是一定無法表現的那麼好，因為所有的表演都是經過多次的練習
才能培養那麼精準的默契，不然需要臨場反應時就容易有尷尬的情況發生……啊！對不起
！竟然一直說這麼無聊的事情……」
「我一點都不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很有趣。」慎言笑道，「剛剛妳們和台下互動的很有趣
，我想妳們吸引人的地方不只是歌曲，還有團員的互動所激盪出的火花吧！我看大家都很
喜歡妳們互相調侃，這也是排練過的嗎？」
語瑜抬起頭看著他，「不是！我們沒有排練過，會有那些調侃都是小丸，喔！就是彈鋼琴
的那位。小丸他個性很直，有什麼話就會直說，我們是好朋友，所以也會跟著想說什麼就
說什麼。」語瑜難為情地又低下頭，「真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們幼稚的一面。」
「我不覺得幼稚，而且真的覺得很有趣。那些不願簽下整個樂團的人真是太沒眼光了。」
慎言真誠地說道。
語瑜紅著臉看著慎言，她的笑容和莉莉不同，是甜美，而莉莉則是優雅。
慎言繼續問著語瑜問題，而語瑜也漸漸放下羞怯，愉悅地回答慎言。
由於語瑜還沒吃晚餐，所以他們點了些東西陪語瑜一起吃。
慎為識相地壓抑住自己的熱情沒打擾他們的談話，但席間總是用著玩味地眼神打量他們，
似乎很滿意他們的進展。
莉莉也感受到了，她的父母親的第一次相親似乎不知不覺地開始了。她和小叔叔有默契地
不插入任何話，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談話，好像她們兩人不存在。
好一會兒，客人漸漸變少，時間不早，該是打道回府的時候，李叔應該在外面等媽媽了。
但他們談得興頭上，似乎一點停下來的念頭都沒有。
莉莉沒想到他們會聊到欲罷不能，之前她怎麼會擔心他們兩人在一起會沒話聊呢？看來小
叔叔說對了這件事。
莉莉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父親沒去接劉芸書。她想起劉芸書那張傷心的臉龐，同情心爬
升，罪惡感也隨之而來，尤其是看到父親母親談得那麼開心。
莉莉知道這股情緒會把自己弄瘋，但卻是無可奈何。
劉芸書的確讓人同情不是嗎？
隔天莉莉沒到別墅去，她對慎為和語瑜說有點事情，無法前去。
語瑜雖然有些失望，但沒有強求，而慎為……他又瞇起眼看她，一副質問她要去哪裡的模
樣。
莉莉沒有理他，在樓下和他們道別後就上樓換衣服。
她打算穿正式一點的服裝去見芸書，這是經過一夜失眠後的決定。
莉莉就是無法將劉芸書拋在腦後，她也深愛一個人，理所當然也同情劉芸書的處境。
不知道父親做了什麼事惹惱她了，一定很過分。莉莉覺得慎言實在誇張，竟然能做出比相
親還讓人難以忍受的事。
她知道無法從慎言口中問出原委，所以才決定去找劉芸書。
莉莉覺得冷戰雖然能讓母親有機會趁虛而入，但這可不是實際的做法，總得要讓父親和劉
芸書的感情有個交待。如果父親最後選擇劉芸書，莉莉也會真心為她感到開心。
這麼好的女人值得有好的歸宿！莉莉是這麼想的，而她也很驚訝竟然會有這種想法，她似
乎不再用「那個女人」稱呼她了。
真是糟糕！她在心裡咕噥著，
無法搭公車，更別說計乘車了。莉莉想起除了食物外，她無法花任何錢，除非計乘車司機
願意免費載她一程。她看著手中的幾張仟元大鈔，此刻就如同廢紙一樣。
只能用走路的，那可有得走了，芸書上班的地方離這裡有段不小的距離。
最後，莉莉放棄到芸書上班的地方找她，因為她在慎言的房間找到電話簿，她要直接打電
話約她出來，這樣也許會讓她少走些路吧！唉！她真是不明白閻王為什麼要設下這個奇怪
的規定。
芸書很訝異莉莉會打電話找她，甚至還約她出來，她有些猶豫，但在莉莉熱情邀約下，芸
書還是答應了。莉莉發現媽媽那種死纏爛打的招式很有用，根本讓人難以拒絕嘛！
由於芸書今天下午兩點要到師大採訪某位教授，大約三點結束，於是她們就約在附近的咖
啡廳見面。
莉莉提早十分鐘到咖啡廳，芸書已坐在裡面等她了。
「沒辦法！那位教授惜字如金呀！」芸書無奈地笑了笑。
芸書看上去瘦了一圈，雖然臉上的妝讓她有好氣色，但看得出她十分沒精神，也許她也受
失眠之苦，而父親就是始作俑者。
莉莉點了杯咖啡，問候她的近況，寒喧一陣後才進入正題。
「妳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找妳出來。」
「是慎言拜託妳的嗎？」芸書也不拐彎抹角。
莉莉搖搖頭，「不是！這陣子他過得很不好，回到家根本不想多說話。雖然他沒說，不過
誰都看得出來一定和妳有關。」
芸書垂下眼，不在意地說道，「也許妳弄錯了，他心情不好無關於我。」
「他惹妳生氣嗎？」莉莉問道，「一定是很過分的事，不然妳不會不理他。」
芸書嘆口氣，眼淚跟著流下來，「妳知道我們的狀況吧？我只是突然發現，我和他根本不
會有未來，不管我怎麼努力，他最後還是不會選我……」
「他這麼說的嗎？」
芸書抬起眼，淚眼汪汪地看著她，「他不需要說，他的行為和態度就已經夠明顯了。他母
親的一句話足以抵過我們多年的感情，妳是他的好友，一定多少聽過他談起自己的家庭吧
？」
莉莉點點頭，「我明白妳的意思。不過慎言還不想放棄呀！他還是每天去接妳，難道妳不
想再給他機會嗎？」
「妳不明白嗎？就算我給再多機會又如何？我依然比不過他的母親，既然如此，現在努力
的一切又算什麼呢？」芸書痛苦地說。
「也許慎言會為了妳而反抗他的母親。」
「妳這麼認為？」芸書眼神狐疑，但還是透露出一絲期待。
「不是我這麼認為，而是我希望他這麼做。」
芸書困惑地問道，「為什麼妳這麼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因為他和妳在一起才會快樂，妳才是他想要的人。這些話他一定說過很多遍，只是他心
有餘而力不足，他其實很痛苦的。」莉莉很驚訝自己會幫他說這麼多話，她不是最討厭父
親嗎？
芸書輕笑一聲，「是他要妳這麼和我說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這麼認為。難道妳不這麼想嗎？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得到幸福。」就像
她一心想和振維在一起，不過她現在的行為只卻是讓自己離振維更遠。
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淚水又?堤了，芸書右手手掌蓋住雙眼，難以抑止地啜泣。
莉莉握住她的手，「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我保證會盡力幫你們，總不能這麼莫名其妙地
結束吧？妳甘心嗎？」
芸書放下手，看著她問道，「真的有用嗎？他真的會珍惜嗎？」
「當然！他當然會珍惜妳。」莉莉斬釘截鐵地說。
「謝謝妳！我會好好想想。」芸書抹去眼淚，喝了口水平靜心情，「老實說我以前從沒聽
慎言提起過妳，他說妳是他在美國的朋友，我應該會認識妳的，但是……對不起！我說這
些一定冒犯妳了吧？」
莉莉感到頭大，她口氣堅決地說：「我是慎言的朋友，僅此而已。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很
多人也有這樣的疑惑，但我和他就只是朋友。至於他沒和妳提起，也許是我們不常聯絡，
所以也沒什麼機會和妳提起。總而言之，我和他不是妳想的那樣。」
芸書感到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她低下頭，猶豫該不該說下
去，在莉莉眼神的堅持下，她說道，「我以為妳是他的初戀情人，妳……」
「我不是！」莉莉激動地拍下桌子。
她受夠「初戀情人」這四個字，讓她全身發毛！
芸書驚訝地瞪大眼，楞楞地說：「對不起……」
「以後別再這麼想了。」
「當然！」芸書馬上點頭。
莉莉滿意地露出笑容，「今天就讓慎言送妳回家吧！順便和他聊聊天，妳們這麼多天沒說
話，一定有聊不完的事情，千萬不要再賭氣囉！」
芸書也露出笑容，「我知道！」她拿起杯子，輕輕啜了口咖啡，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她在期待晚上的約會，也知道一切會很順利，而芸書這樣的心情讓莉莉內心感到很複雜。
那個將在台上發光發熱的女孩該怎麼面對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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