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瑜生了場大病，在醫院裡躺了好些天，莉莉和慎為去醫院看她時，她虛弱不堪，臉色蒼
白，原本圓潤可愛的臉蛋變得有些消瘦。李叔說這幾天她吃的很少，所以才會那麼虛弱。
她的模樣讓莉莉想起不久人世的母親，雖然比起現在還虛弱百倍，但空洞的眼神卻是一模
一樣的。她在等父親，她們都希望父親能到床前看她一眼。莉莉不知道父親在母親臨死前
態度有沒有轉變，就算是演戲的也好，假裝愛她、喜歡她。但想起中年時父親嚴肅冷漠的
面孔，莉莉又覺得應該沒有。
她狠下心告訴語瑜，「我不會讓慎言來看妳的，妳知道他不屬於妳，就算看到妳為他憔悴
也不會心軟。如果妳想這樣得到一個男人的愛那是不可能的。」
語瑜難過地別過臉，眼淚狂流。
慎為為語瑜抱不平，「妳幹麻這樣說話？語瑜根本沒有這種念頭，她生病了，不是在裝可
憐。」
可是莉莉不這麼想，這年紀的母親會裝模作樣達到目的，她見識過，雖然她覺得那樣很可
愛，但不包括這個時候。
她坐在床沿，兩手捧住她的頭強迫她面對她，「這種方法很拙劣，只有沒水準的女人才會
使的把戲，妳以為可以威脅得了他嗎？不會！他會看不起妳，我也會看不起妳。」
「王琪琪！夠了！」慎為用力地將她拉開。「用得著用這麼難聽的話說語瑜嗎？」
莉莉氣得哭出來，「你才夠了！明知道你哥對她沒意思，為什麼不讓她死心？」
「我沒有……」
「你有！」莉莉不等他說完，持續指控。「我知道你一定會去和你哥說語瑜住院，要他來
看她。」
「他不該來看她嗎？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慎言說道。
「他根本和語瑜稱不上朋友。何況以語瑜的狀況，只要他說幾句好話，語瑜又會充滿希望
了。我不允許這種事發生，語瑜一定要完全對慎言死心。」莉莉態度強硬。想想，她這輩
子似乎沒有這麼強硬的時候。
語瑜邊哭邊對莉莉說：「琪琪姊！妳不要生我的氣，也不要看不起我。我會聽話不再想他
，就算他要來看我，我也會讓李叔將他擋在外面。」
莉莉慢慢走近她，放輕聲對她說：「還要乖乖吃飯，讓自己快點好起來，樂團很需要妳。
」
李叔也走過來，「對呀！小姐！妳要聽王小姐的話乖乖吃飯。雖然老爺夫人是很贊同妳和
羅先生的事，但我是絕對眼睜睜看著小姐嫁給一個心裡沒有妳的男人，小姐就是該有人疼
才行。王小姐好不容易說動妳了，我也不贊成羅先生再來這裡攪亂妳。」
語瑜握住李叔的手，擠上一抹虛弱的笑容，「李叔！你放心吧！我會聽話的。你也會一直
留在我身邊當我的司機吧？」
「當然！小姐肯放棄羅先生，我就不走。」
他們又聊了好一會兒，語瑜才讓李叔送他們回家。
路上，莉莉好奇地問李叔，「剛剛語瑜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要走？」
李叔笑了笑，「唉！我知道羅先生對小姐沒意思，也知道他有要好的女朋友了，所以我要
小姐放棄，先不說介入別的人感情不好，而是小姐若硬要和羅先生在一起，他也不會待小
姐好的。於是我和小姐說，我不想看她不幸福，如果她硬是不放棄他，那我就會離開，落
個眼不見為淨。」
「你是認真的嗎？真的捨得語瑜？」
慎為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這個問題。
「當然是真的呀！」李叔換上認真的臉，「雖然我平時很疼小姐，捨不得離開她。但如果
她決心傷害自己，我當然是選擇不看啦！我年紀不小了，不想每天愁眉苦臉的過日子。現
在的小姐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看了也心情好呀！」
就像一個父親氣得要和任性的女兒切斷關係，難怪莉莉會對李叔沒印象，原來是被媽媽「
氣走」了呀！
李叔一時忘了慎為還在車子，他為剛剛的話向他道歉，「真對不起呀！羅先生！但你也贊
成你哥給不了小姐幸福吧？」
慎為的臉上流露著失望，「要是她和我哥在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呢？」
莉莉瞪了他一眼，慎為則對她扮鬼臉。
「那就是萬幸啦！我會開心地回來當她的司機，就算跪下來求她也願意，畢竟看小姐開心
是我最大的樂趣呀！」李叔說著。
「也許會有這麼一天呢！」慎為還是不放棄希望。
「也許吧！但在此之前，還是不能強求呀！」李叔笑著對莉莉說：「王小姐！真虧有妳說
服我家小姐，不然她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呢！妳對她真的很有影響力，她老是和我談起妳，
說妳長得漂亮又氣質好，是她怎麼都學不來的。我很感謝妳對我家小姐的照顧。」
莉莉微微一笑，她的所言所行還不都是受媽媽的影響嗎？「我沒她說的那麼好！我和語瑜
很投緣，如果她再有什麼脫軌行為一定要告訴我，我比你還不希望她再和羅慎言有來往。
」
慎為不滿地瞪她一眼，似乎在問：我哥到底是哪裡惹到妳了？而莉莉則回給他一個鬼臉。
像是心照不宣，莉莉和慎言沒在討論這些問題，也可以說他們沒有時間討論，因為慎言每
天都很晚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多想，莉莉覺得慎言似乎有意躲她，但她也落個輕鬆，因為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說來現實，既然決定了，他們之間就算沒關係了吧？雖然她還是他的女兒，但……該怎麼
想呢？他不可能擁有她這個女兒，莉莉此刻覺得孤單，像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人。
莉莉站在陽台上，夜晚的寧靜壟罩著她，隱約可以聞到鄰居家飄來的夜來香的香味，街燈
昏暗，路上沒什麼行人。十幾年後，這裡便會變得吵雜，不管多晚都會有引擎呼嘯的聲音
，不過除非是放下手中的3C產品，否則是不會注意到那些聲音的。
寧靜，幾乎變成了奢求。
不過在新店的家，寧靜依然隨手可得，莉莉想起和振維在一起的那些寧靜的午後，他們各
自做自己的事，幾小時沒說話也不感到孤單。她真喜歡偷看他專注的表情。想起那些自在
時光，莉莉感到無比甜蜜，不過也不復得了。
有先見之明地帶了包面紙到陽台來，她抽起一張擦去淚水。這幾天她可用了不少面紙，眼
睛總是紅腫，甚至還崩潰大哭。
她強迫自己停止想下去，不然一發不可收拾，每次她都哭到頭痛欲裂，十分難受。
幾個深呼吸後才止住眼淚，現在大概才十一點多吧！小叔叔那小子大概還在玩樂高，他似
乎打算要在這個暑假完全一個大城堡。天啊！那要用掉多少積木？也只有有錢人的小孩能
有這麼大的目標。
莉莉看過他的設計書，是還蠻不錯的啦！像是配色就還蠻有水準，莉莉給了他一些意見讓
他參考。她問他蓋好後呢？他說拍張照片後就會拆掉。這麼辛苦蓋的就這麼拆掉嗎？反正
我可以蓋更好的，在明年暑假。他用帥氣的微笑回答她。
還真是自戀！
「莉莉！」
莉莉回頭，看到慎言站在身後。
「你怎麼會這麼早回來？」她轉回頭看向外面，還不想回到屋內。
慎言走到她身邊，「我和芸書說有事要回來處理一下。」
莉莉點頭，「喔！那你快去忙吧！時間不早了。」
「我們該談談。」
他的語氣有著期望，就像中年時的父親每晚在客廳等她回家，雖然語氣嚴肅許多，但還是
聽得出他希望她停下腳步，回頭和他說說話或正視他一眼也好。她一直知道他是這麼期望
的。
莉莉困惑地看著他，「你回來是為了和我談談嗎？」
慎言輕嘆口氣，「我們不能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我知道你的選擇。」莉莉說：「還需要談什麼嗎？」
「就是該談談，我不能讓妳時間到了就這麼走。」
「我一點都不想談。」莉莉悶悶地說：「不過我希望你可以別再去找我媽。我知道小叔叔
和你說她住院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去看她。」
「我知道妳的意思，我不會去看她，但我們很難不見面。」慎言說道，「半個月後是妳奶
奶的生日，妳母親也在受邀名單內。」
莉莉露出了然的表情，「當然囉！他們巴不得你們在一起，當然會為你們製造機會。」
「到時候妳也一起去吧！」
莉莉瞪大眼，「為什麼？」
「因為妳想去，而我也希望妳去。」
莉莉感到鼻子又酸了起來，她的確是很想奶奶呀！但哪是想見就能見？
「我要用什麼身份去？在她眼裡我根本誰都不是。」
「就說妳是我的朋友就好，何況妳和語瑜、慎為也熟識，她應該不會讓妳難堪的。」
「應該嗎？」莉莉不這麼認為，「只要我站在你身邊，她就會全神貫注地盯著我吧！」她
一想到奶奶冷厲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慎言不再說服她，用堅持的語氣說道，「總之那天我會幫妳準備好禮服，妳就一起出席就
好。」
莉莉瞥了他一眼，「小叔叔大概又會瞇著眼看我吧！」
「妳不用理他！」
說得簡單！莉莉覺得男生真的很少根筋。
「莉莉！」慎為將話題轉回到重點上，「我真的很在乎妳，如果妳希望我選擇妳母親，我
就會認真地重新考慮。」
莉莉語氣轉為激動，「不要在這件事上傷腦筋了，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們都知道你選我母親會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不要重蹈覆轍，這樣會害了很多人的幸福。」
「但是妳呢？妳就回不去和那個周什麼的結婚。」
莉莉瞪了他一眼，對他記不住振維的名字感到不悅，不過……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我不會出生，也不存在了，所以和振維也不可能了。」
慎言冷不防緊緊抱住她，哽咽對她說：「莉莉！我沒辦法讓妳離開，雖然我們認識不久，
但我很愛妳，真的！如果我選擇芸書，妳會去哪裡呢？」
「我就不存在了！」莉莉說道，「但那也不是問題了。拜託你別在這件事上煩人。」
天啊！他還要為這件事打轉多久？莉莉在心裡吶喊。
「莉莉……」他還不願放手，而且抱得更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裡。
「拜託你放開我好嗎？」莉莉受不了地喊著。
她沒被父親這樣抱過，突然被這樣抱進懷中還真是不自在。
慎言慢慢放開她，淚水還掛在臉上。
「就算我以後和芸書結婚，妳在我心裡還是占有一席之地。」
「你還是把我忘了吧！這樣記著一個不存在的人，久了一定會變成瘋子。」
「也不全然是不存在，慎為和妳母親一定會記得妳的。」
「那這樣要怎麼和他們說再見？」莉莉突然感到沉重，「也許當時就該聽你的話不要和我
媽太過親密，現在也不用傷腦筋了。」
「妳不需要想這些，和他們開心相處就好，到時候我會想個說法給他們一個交待的。」慎
言向她打包票。
莉莉感到有些矛盾，這個男人對她那麼好，中年的他也是盡力討好她（雖然總是弄巧成拙
），她突然捨不得將他讓出了，一想起他會有其他的孩子，他會對他們付出關懷，張羅一
切所需，她內心就嫉妒不已。
她又忍不住流下眼淚，只是這次是為了將來要和父親別離而感傷，這真是意外的情緒，她
以前總是希望離他越遠越好。
她一定是被閻王下了什麼藥，不然怎麼會突然有點不討厭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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