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在書房找到莉莉，她正窩在書櫃旁看書。不意外的，她身邊放了兩個水杯，還有幾本
書，她似乎還沒決定要看哪本書，所以一次翻個幾本再做決定。但那只是慎言的想法，莉
莉說她就看她手中的這本「笑傲江湖」。
「那其他的書就該歸位！」慎言耐著性子說。
他不喜歡莉莉把他的書放在地上，尤其是金庸小說，那可是伴著他渡過煩悶的青少年時期
，雖然現在沒時間再把它們拿出來讀，但他還是視為寶貝。
他看著莉莉，真的不明白隨手把東西歸回原位這件事為什麼對她是這麼困難。
「我會啦！」莉莉連頭都沒抬。
好！算了！先把這件事放一邊，還有更重要的事。慎為在心裡想著。他努力讓自己忽略自
己的女兒將他的客廳弄得凌亂不堪之後，現在又荼毒他的書房。
「莉莉！我們要談一談。」他蹲在她面前，目視著她的頭頂。
她不耐煩地嘆口氣，「談什麼？」頭還是沒抬起來。
「剛剛的事。」
「什麼事？」
「妳明知故問！」慎言語氣開始沉了。
莉莉闔上書，抬起頭直視著他，「好吧！你想說什麼？」
慎言吞了吞口水，發覺剛剛似乎就該想好該怎麼開口。這種事是要怎麼開口說呀？何況對
方是他的女兒，「我和芸書……那是……我們的關係……所以……」
「吼！我的天啊！」莉莉受不了地翻著白眼，「我不是十二歲小女孩好嗎？我知道你們在
幹麻，我和振維也常這樣做，沒什麼的。」
「羅莉莉……」慎言沒想到她竟這麼直接地說出來，他真的想把她掐死。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好嗎？」莉莉再次提醒他。
他清了清喉嚨，「所以妳沒有生氣？」
「沒有啊！」雖然嘴裡是這麼說，但她的表情十分不自在，她甚至還扁起嘴，一副努力不
哭的模樣。
慎言將地上的書撿起放到書桌上，然後坐在她身邊，原本想將她攬在懷裡，但怕惹她更不
開心便就又算了。「我看得出來妳很不開心，妳覺得自己對不起語瑜嗎？」
莉莉別過臉，雙手將自己抱住，「沒有啊！」
「那妳又不開心什麼呢？」
「沒有啊！」這次她的聲音已明顯的哽咽。
慎言看不到她的臉，但也知道她眼淚已經占滿整張臉，她的淚腺大概是全世界最發達的吧
！
他拉著她的肩膀，強迫她面前他。「沒有為什麼要哭？」現在他看到她漲紅的臉上全是淚
水，他再次為她充沛的眼淚感到無奈。
莉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莉莉……」他心疼她，知道她一點都不好過。要他選擇芸書，那等於是將自己的人生化
為虛無，她是為了許多人的幸福而犧牲自己。
莉莉哭著大喊，「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即使我很討厭你，常常惹你生氣，你還是對我這
麼好。你都做了選擇，為什麼不把我當陌生人對待就好？還這樣在乎我的感覺，這樣我會
捨不得你的知不知道？」
慎言為她的話感到驚訝，他還以為她會罵他「王八蛋」之類的話。當然他相信莉莉一定在
心裡罵過後多次了。
「妳是我的女兒，我沒辦法不把妳當一回事。妳越是想遠離我，我就越想把妳拉到身邊，
即使這樣會讓妳更厭惡也不要緊，我只希望妳一切安好，所以才會沒辦法忽視妳的感受。
」慎言沒有當過父親，不明白為什麼對莉莉的感覺會這麼強烈。
他以為父愛是因為有了孩子而逐漸形成，然後日漸變濃，沒想到其實是一氣呵成，那種情
感強烈到連他自己都會害怕。所以他無法忍受莉莉餓肚子，即使立下規定，但卻總順著她
破壞（這樣不算個好父親吧），帶她出去吃飯，不再堅持她得準備三餐，只要她有按時吃
飯就好。就像她說的，她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到這裡，所以這不是大問題，犯不著一定
要解決，不必要為這種事破壞他們之間的情感（雖然莉莉對他沒什麼情感）。
他對她就是有許多的包容和關愛，這是抑制不了的情感。
「你總是這個樣子，明知道我不會給你好臉色卻還是每天十點在客廳等我。你想和我說話
，可是我卻給你貼冷屁股。我常常在你的眼裡看到傷心和失落，我和羅宇行說看你這樣我
很開心，其實不是這樣的，我也會難受，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難過……可是……我沒有辦法
……」莉莉再也說不下去，眼淚不停地流。
慎言將她抱在懷裡，輕拍她的身體，「別說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父親，所以才會給妳
那麼多的矛盾……」
莉莉沒有推開他，反而將他抱得很緊，「我不想那樣對你，可是我又好氣你……我以為那
樣對你可以消氣，可是一點都沒有，我變得更生氣。其實……其實我很想和你親近，可是
我沒辦法……」
慎言忍不住和她一起流眼淚，「別說了！我都知道，都是我的錯……」
莉莉繼續說：「一想起那些日子，我就沒辦法讓你重蹈覆轍。你和劉芸書好好在一起，我
心裡是祝福你的，可是我又氣你和她在一起。」
「我知道妳很痛苦。」慎言說道，「妳和周振維那麼好，現在卻眼看無望，妳想和他結婚
，和他生活在一起，想那麼久了，也準備好了……莉莉！我捨不得妳，我真希望有兩全的
辦法。」
「沒有兩全的辦法，一定要有選擇，閻王不會讓人這麼好過的。」莉慢慢平靜下來，她靜
靜地靠在慎言的懷裡，輕輕地說：「你從來沒有這樣抱過我，這是第一次，沒想到還蠻舒
服的。」
「妳說我沒有這樣抱過妳？怎麼可能？」慎言巴不得每天都能這麼抱她，他痛苦地流著淚
。
「其實根本不用擔心生日宴會那天奶奶會怎麼看我，因為我知道她一定會很喜歡我，這是
緣份，難以言語，我就是知道她一見到我就會對我很友善。」
「是嗎？」
她輕輕笑著，「對呀！奶奶最喜歡我了，羅家沒人敢欺負我。不過她也很嚴格，不允許我
亂撒嬌，所以國中畢業後我就沒再撒嬌了。不過我會趁奶奶不在時和媽媽撒嬌。」
「再多說一點。」慎言發覺自己很喜歡聽她和母親的相處。他開心自己的女兒受到母親的
喜愛，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而受到母親肯定。
「只有我才知道怎麼讓奶奶開心，奶奶也知道怎麼讓我安心，比媽媽還懂……」莉莉的語
氣轉為悲傷，「我希望你以後能多陪陪奶奶，她其實很孤單。」
「怎麼會？她有慎為呀！我總覺得他會和我媽在一起一輩子，永遠結不了婚，有哪個女孩
會喜歡那麼黏母親的男生？」慎言笑道。
莉莉不語話，又開始流眼淚。慎言以為她在生氣，連忙說道，「好！我會多陪她，別哭了
好嗎？」
莉莉點點頭，慢慢止住淚水，「以後你生的孩子一定也會受到她的喜愛。」
慎言聽出她語氣中的落寞，「總不會比妳討人喜歡。」
「只要是孫子她都喜歡。」
「我就是知道妳與眾不同，她對妳一定情有獨鍾。」慎言這麼堅持。
「如果是這樣，那你可就傷腦筋了。」
慎言笑了笑，「莉莉！妳今天的早餐是從哪裡來的？」
「是媽媽給我的，她說她家的廚師做的吐司很好吃，就拿了些給我。」莉莉說道，「我自
己煎了蛋，還加了巧克力醬。」
「巧克力醬？」
莉莉離開他的懷抱，露出頑皮的笑容，「你嚇到了嗎？」
慎言搖搖頭，「我也喜歡加巧克力醬，但是沒人知道，我以為這是我自己的秘密。」
莉莉驚訝地瞪大眼，「奶奶和媽媽都覺得我太胡來而不准我這樣吃呢！」
「我也是！莉莉！但逮到機會還是會這麼吃。這是連芸書都不知道的事情，太奇怪了，對
吧！而且也會影響別人的食欲。」
「振維也不知道。」莉莉說道，「雖然很奇怪，但真的很好吃呀！」
「我們有一樣的偏好。」
「既然你也這麼喜歡，明天早上我可以幫你準備一份。」
「真的嗎？」慎言覺得自己像得了大獎，莉莉終於願意為他準備餐點了。「我等那麼久，
原本都想放棄了，沒想到我還是有口福的。」
莉莉擦去臉上殘留的淚水，表情認真地說：「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好好相處吧！
你不會再三心二意的吧？」
「我不會！」慎言回道。
「這樣真好！你會得到幸福，劉芸書也是，你們很相配，這樣很好。」她臉上淡淡的笑容
顯得十分悲傷，好像她會隨時消失不見似的。
慎言不讓自己再說捨不得她的話，他緊握她的手，像是怕她不見，心裡依然苦澀。
為什麼他的莉莉要這麼好、這麼善解人意呢？這樣的好女孩教人更捨不得了。慎言心裡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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