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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育幼院疑似設備老舊起火,院長葬身火窟!」
「大湖公園民眾聚集,只為寶可夢!員警攤販都到場。」
「犯下大橘子案,陳姓僑生竟又虐斑斑至死。」
上班難得有偷閒時間,半放空的曉君趁機瀏覽幾篇網路新聞,讓被工作壓榨的腦袋稍
稍喘息。聳動的標題相對容易吸引點閱率,因此曉君自然而然點下「疑與人結怨,單親老
師遭虐殺!」這篇報導。
「台北市文山區驚傳命案,昨天傍晚一名三十八歲的張姓老師被闖入家中的歹徒攻擊
,現場留下大量血跡。張姓老師除了頭部受到鈍器重擊,右手掌也受到嚴重傷害,懷疑是
歹徒故意凌虐。張姓老師的子女返家時撞見兇手,據傳是個約二十歲的少年。警方表示目
前已經鎖定監視器畫面,將全力循線緝凶……」
曉君不禁想著這社會到底怎麼了?連待在家裡會被歹徒硬闖?同時決定回家後要再次
確認租屋的門鎖足夠牢固,不會被輕易破壞。
底下另有多篇相關報導,其中一則有倖存姐弟的受訪片段。想知道更多詳情的曉君接
著點進。
畫面裡是個驚魂未定的小男孩,哭哭啼啼的,雙眼紅腫得幾乎看不見眼珠子,他斷斷
續續地說:「壞人要殺我跟姊姊……我想逃可是很害怕。後來壞人突然抓著自己的頭說很
奇怪的話,後來還拿刀追我跟姊姊可是沒有殺我們……後來、後來壞人把門打開就跑掉了
。」
鏡頭一轉,記者把麥克風湊近姊姊,詢問:「歹徒大概是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嗎?」
相較之下姊姊鎮定許多,但略帶哭腔。她回答:「像個學生,跟電視的歹徒都不一樣
,像是會出現在書店的人。可是他把爸爸……」姊姊話未說完,抑制不住眼淚,掩面啜泣
。
記者無視姊姊的情緒激盪,繼續追問:「所以是歹徒看起來很斯文,看起來不像壞人
?爸爸被殺了你會不會很難過?」
把臉埋在手掌裡的姊姊只能點頭。
這些關於兇手的描述令曉君忍不住驚呼,好像就是十年啊!也因為這聲驚呼,恰好被
經過的老闆注意到。脾氣很差又禿頭的老闆破口怒罵:「林曉君!你是來上班還是來上網
啊?到我辦公室來!」
於是曉君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默默忍受老闆二十分鐘的臭罵。不過老闆說了什
麼她一個字也記不得,只擔心十年的狀況。既然驚動警察,他的處境必然危險。
好不容易離開老闆的辦公室,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曉君終於解脫。她想要通知十年,於
是溜到茶水間,這裡是交換八卦跟說人壞話的好地方,幸好長舌的前輩都不在。曉君撥出
號碼,回應她的只有漫長的響鈴以及語音信箱。
「快接電話啊……」曉君抓著手機,一撥再撥。
*
嗡、嗡、嗡……在閒置的鐵皮工廠裡,任何聲音都很明顯。
十年任憑口袋的手機振動,置之不理。腳邊,一具男人屍體,胸膛鮮血淋漓,被重重
割開的傷口深可見骨。十年握著刀,帶著餘熱的血珠從垂下的刀尖滴淌,落在男人臉頰。
目標已死。
十年的臉沾著噴濺的血沫,溼透的瀏海覆蓋額頭,髮尖刺著冷酷的雙眼。這次的行動
沒有經過縝密計畫,跟以往作風全然不同。他拿刀闖入,見到目標就砍,出乎意料地有奇
效。也許是因為陷入瘋狂的十年太可怕,令目標措手不及。
刀子刺進目標腹部時,十年感覺到刀柄傳來的顫動。雖然他手握的是切生魚片的專門
用刀,但傷人同樣好用。刀不會識別對象,可以切開的就切、能夠砍斷的就砍,簡單明瞭
。
十年抽出刀,目標痛苦地彎下腰,大口嘔血,失控的鮮血灑了一地。目標踉蹌退後,
撞上桌子後失去平衡倒地。他硬撥開目標按著傷處的雙手,掀開衣服,右胸果然是J。於
是十年一刀又一刀砍著目標胸口,直至目標斷氣,飛濺的鮮血碎肉噴得滿臉滿身,幾乎成
了血人。
瘋狂與正常不過一線之差,盡力維持理智的十年逐漸跨越界線。張霖青的子女──那
對小姐弟等同鑰匙,解鎖深埋的記憶。儘管只是零碎片段,卻足以令十年失卻冷靜,開始
向瘋狂的另一端偏斜。
握刀的十年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剩他的喘息還有腦海揮之不去的呢喃:「我在哪裡
?」
在他短暫陷入混亂之間,有人進入工廠,是個穿著無袖背心的平頭男。
回神的十年並不意外,因為平頭男也是目標。姚醫生給的情報是有誤,但又如何?至
少張霖青是傑克會成員、被十年亂刀砍死的目標也是成員,只要是成員就夠了。只要是傑
克會就殺掉、殺掉、殺掉、殺掉……
平頭男起先訝異十年這名不速之客的闖入,但他發現十年腳邊的屍體,於是震驚轉成
憤怒,令他像隻發狂的猛牛撲來。
十年冷眼一瞥,不退反進,迎上狂怒的平頭男。平頭男揮拳,十年側身躲過,拳頭堪
堪擦過臉頰。十年刺出刀子,可是平頭男動作更快,直接將他踹倒。十年向後滾去,正好
滾到屍體旁。他飛快爬起採取蹲踞姿勢,刀按上屍體的腹部。
平頭男瞠目怒瞪,「住手!」
這一吼不但沒有嚇阻十年,反而令他挑釁地切開屍體,手掌探入其中,抓起一條血淋
淋的腸子。他割斷腸子抓在手裡,繞圈保持距離與平頭男僵持。
平頭男猙獰狂吼,幾乎是不將十年碎屍萬段不肯罷休的瘋狂盛怒。他抓起鐵鎚,木釘
的工作桌首先遭殃,被砸出大洞。平頭男失控大吼:「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啊?」
十年刀尖指向鐵皮工廠的屋頂,一具狀似人形的東西倒吊鋼骨懸樑上。那是目標的癖
好,將被開膛的受害者倒吊,當成裝飾的戰利品。
「我知道啊!那又怎樣?」平頭男踹倒椅子,所經之處的雜物皆被砸毀,碎片散飛。
他持續逼近十年,十年退開保持距離。這番繞圈恰好讓位置逆轉,平頭男站在屍體旁。
「想不想知道他死前說了什麼?」
平頭男起疑,卻忍不住想知道答案:「什麼?他說什麼?他有沒有……」
十年突然煞有其事地盯著血肉糢糊的目標,受吸引的平頭男跟著看往屍體,簡直慘不
忍睹、面目全非。
平頭男喉頭發出嗚咽聲,十年趁他分心的同時扔刀,刺中平頭男左臂,立刻鮮血如注
。十年在扔刀的同時逼近,趁勢繞到平頭男的身後,腥臭的腸子往平頭男頸子一纏,勒緊
。
平頭男被迫扔下鐵鎚,抓住纏頸的腸子爭取空隙。
十年的雙腳騰空,整個人被平頭男扛起。平頭男不斷倒退直至撞上牆面。十年吃痛發
出悶哼,但並不因此放輕力道,反而勒得更緊。
平頭男的臉孔因為缺氧發紫,額頭浮現肥大的青筋。他盲亂地橫衝直撞,如困獸的最
後一博,作了墊背的十年接連撞倒工廠內的雜物,撞出亂飛的粉塵。
十年的背部被硬物刺傷,鮮血蜿流。可是他不鬆手,採取與平頭男同歸於盡的戰法,
這股狠勁從未在十年身上出現過。
平頭男發現擺脫不掉十年,改以手肘向後猛擊,接連撞上十年肋骨,一次、兩次……
十年終於鬆手,平頭男急促喘氣,卻見身下一抹銳利的寒光,精準地從肋間插入,刺破肺
臟。
平頭男按著傷處,難止的暗紅色鮮血從指縫流出。十年踹倒平頭男,一刀劃開無袖背
心。平頭男的胸口除了胸毛跟乳頭之外什麼都沒有。
不是傑克會成員。
「你眼睜睜看著他殺人,結果無動於衷?」十年質問,刀子冷不防地捅進平頭男的左
眼。
平頭男慘叫。十年慢慢抽出刀,那左眼窩已成血淋淋的大洞。十年改將刀捅進平頭男
右眼,攪爛眼球,噗滋。又是一陣慘叫,斷斷續續地,卻比剛才更加淒厲。
十年冷酷地評論:「幫凶。」
他踩住平頭男的頸子,借力抽刀,然後將刀面按在平頭男身上抹去血跡。如此一來,
姚醫生提供的三個情報全部都解決了,但還不夠,十年需要更多……他不想停止。
十年正要離開,忽然腳踝一緊,被平頭男抓住。「他有沒有話要對我說?告訴我……
」
十年垂首,望著他的是一對鮮血淋漓的血窟窿。
「什麼都沒說。」十年蹲下,割開平頭男手腕的肌腱逼迫他鬆手,被連帶劃開的動脈
流出泊泊鮮血。
「啊啊……啊……啊啊!」平頭男嚎叫,流下兩道血淚。
「什麼都沒說。」十年重複,「就像現在的你顧著慘叫。」他說完隨意扔掉刀,跨過
半死不活的平頭男,當自家似地進去尿臭瀰漫的廁所。
十年扭開水龍頭清洗身上髒污。他抬起頭,掛在牆上的鏡子雖然都是水痕,仍看得清
倒影。十年突然發狠,將整面鏡子扯下往牆面砸去,噴飛的玻璃碎片劃過臉頰,留下淡淡
紅痕。他扔掉碎得一塌糊塗的破鏡,彷彿剛才的突然失控不曾發生,若無其事地繼續清洗
。
他回到廠內,平頭男不知道什麼時候爬近目標的屍體,那姿勢就像要搆著目標的手,
但在觸碰之前卻遺憾地先斷氣了。
十年拎來暫時擱在門邊的大背包,拿出乾淨衣物更換,換下的髒衣裝進塑膠袋塞進背
包。手機的未接來電累積二十幾通,全是曉君打的。十年視若未賭,直接關機。
離開鐵皮工廠之前,十年從口袋掏出一張照片。照片裡除了目標之外,還有平頭男,
兩人親暱地摟腰合照,平頭男將頭倚在目標的肩上。是對情侶。
他感到憤怒,這怒火當然跟目標是不是同性戀無關。若是兩情相悅,即使性別相同又
何妨?令十年生氣的是平頭男不單沒有阻止目標,還成了幫凶。要知道,每一個受害者都
可能是某人的情人。
目標死了,平頭男哀痛至極,但他可曾想過為受害者流淚難過的人的感受?
十年一把將照片揉爛。工廠遍地狼藉,與其花費時間整理,不如燒了乾脆,除此之外
沒有什麼好建議的。他忍不住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自己的狀態真的非常混亂。他明白
。
可是不能就此止步,十年迫切地需要殺掉更多、更多的傑克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