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十點整的時候,一樓客廳的木製大鐘發出低沉的鐘響,迴盪整個客廳。此時佳晴正一個人待在客廳裡,被鐘聲震的心亂如麻,覺得怪可怕的。
都是昨天熬夜看鬼片的後遺症。
她身穿印滿小熊維尼的睡衣,頭頂上還裹著毛巾,幾條濕漉漉的髮絲,聽話的貼在她微濕的臉頰旁,她才剛剛洗完澡。
由於剛剛的鐘聲太過響亮,佳晴害怕的鑽進廚房裡,只想趕快喝完水就回房間了。
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佳晴馬上從廚房探出頭來,便瞧見楊柏顥一臉倦容的踏進家門。
「你回來啦?」
「嗯。」楊柏顥一回來就坐在沙發上,兩手撐著頭。
「你今天怎麼比較晚回家?不是五點半下班嗎?」
佳晴將一杯裝了白開水的馬克杯,放在楊柏顥前面的桌子上。
「下班以後,去別的地方晃了一下。」
他感覺到沙發的右側陷了下去,佳晴正坐在他的身邊。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楊柏顥抬起頭對上佳晴無辜的雙眼,他們之間僅僅隔著一個手掌的距離,他馬上別過頭。
「我沒事……,阿姨和叔叔呢,回家了嗎?」
「我爸媽今天出國啦,你忘囉?」
「忘記了……。」
「我弟也還沒回家,現在都幾點了。」
「啊,我忘了佳緯今天有打電話跟我說,他睡朋友家不會回來。」
「他睡朋友家?那今天家裡不就剩我們兩個。」
「嗯,抱歉,我有點累,先上去洗澡休息了。」
說完,楊柏顥就逕自離開沙發,起步踏上階梯,留下佳晴一個人在客廳。
他的反應好奇怪,佳晴在心裡想著。
她望著楊柏顥離去的背影,看起來心事重重,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什麼都不願意開口,她很擔心。
此時,外面正下起大雨,雷聲震耳欲聾,讓佳晴嚇的草草鎖上一樓大門,奔回自己的房間。
楊柏顥簡單洗過澡以後,從背包裡拿出他的皮夾,便往後倒向床鋪,現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刻。
他抽出皮夾裡的照片,是在他還小的時候拍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他看起來很快樂,宛如下午他在公園裡看見的孩子一般,曾幾何時他也是個那麼幸福的孩子。
為了不讓媽媽擔心,他從小就逼迫自己成熟,尤其是在媽媽過世之後,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他自卑著,害怕被拋棄,所以拒絕擁抱。
他凝望著照片,酸澀爬滿眼眶,他不能哭。
如果時間,能在所有美好的時刻停下來就好了。
「媽、外婆……我好想妳們……」他捏緊照片,控訴著。
正當楊柏顥沉陷過往的同時,一道閃光從窗邊劃過,接著雷鳴陣陣,房裡的電燈一亮一滅,沒多久周圍就陷入一片陰沉的黑暗。
停電了。
「呀啊啊啊啊啊!」佳晴的尖叫聲從樓下傳上來。
楊柏顥一聽到佳晴的尖叫,迅速的衝出房間,奔下樓,差點就因為踩空而摔倒。
「佳晴!妳沒事吧?」
他停在她房門大開的門口,房裡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間斷的雷光在窗外閃爍著,外面的雨聲都快蓋過他的聲音。
『轟隆!』一記響亮的雷聲,敲打著他的耳膜,忽地他感覺到有一股溫熱在他胸口蔓延開來,是佳晴抱住了他。
「啊!好可怕!」佳晴嗚咽的說。
「……沒事了,別怕,我在這裡,只是停電而已。」
楊柏顥輕聲安慰她,手卻尷尬的不知放在哪裡才好。
一瞬間他不小心觸碰到她微濕的髮梢,手像觸電一般的馬上收回背後。
「可是我怕黑……好可怕……我怕有鬼……。」
聽到有鬼的時候,楊柏顥還輕輕的抖動了一下,他也怕鬼啊……。
「……都叫妳不要熬夜看鬼片了,整天胡思亂想。」
「不管啦……我哪知道會突然停電……好可怕……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道閃電落下,佳晴抱他抱得更緊了,她已經被嚇的語無倫次。
「欸……」
楊柏顥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直接照著佳晴,只見她眉頭深蹙的緊閉雙眼,嘴巴也扁在一塊,看起來就是真的被嚇壞的樣子。
「咦……?」
佳晴突然覺得眼皮變得明亮,她半睜眼看著楊柏顥,發現他正拿著手電筒照著她。
楊柏顥將手機的光亮轉向樓梯口,環顧了一下四周,聽見外面不停落下的雷雨,看來一時半刻是不會恢復電力了。
「嗯,佳晴妳……要不要先放開我。」楊柏顥尷尬的開口,因為他們兩個繼續定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啊……對不起,因為剛剛太害怕了……嗯……。」
他們四目相交,佳晴慢慢鬆開環抱楊柏顥的手,退開一步,害羞的低著頭,腳下一片黑暗,恐懼又再度爬滿心頭。
「妳知道蠟燭或是手電筒放哪嗎?」
「嗯……知道……」佳晴帶哭腔說著,她很害怕,但她不敢抓住楊柏顥。
楊柏顥察覺到她的聲音有點異常,回過頭拿手電筒照著佳晴,發現她正雙手握拳發著抖。
「走吧,妳跟我說在哪裡。」
楊柏顥一把抓住佳晴顫抖的手,她驚訝的抬起頭看著他。
「小心走,不要跌倒了。」
他的手掌溫柔的包住她的手心,小心翼翼的牽住她,就好像怕她會不見一樣。佳晴掙脫他的手,她用力的回握,十指交扣,在黑暗中兩人的心跳更加清晰鮮明。
如果這樣能分擔一點他的煩惱就好了,她在心底企盼著。
找到蠟燭和打火機以後,他們回到佳晴的房間將蠟燭點燃,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搖曳,眼前的視野變得明亮。
他們尷尬的對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妳放心睡吧,晚點我會下來把蠟燭吹熄的。」
「嗯……」佳晴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失望。
「那我先回房間了。」
「欸!」一聽到楊柏顥要回房間,佳晴趕緊叫住他。
「嗯?」
「能不能陪我一起睡覺……?」她小聲的問著,害怕被拒絕。
「……」
一片寧靜。
「拜託……這樣我不敢一個人睡……」
她的臉看起來十分可憐的樣子,楊柏顥也於心不忍。
「好吧……那我睡地板陪妳。」
「真的嗎,太好了。」
紅色的火光打在楊柏顥臉上,他正蹙緊眉頭的盯著蠟燭看,他不知道他這樣做對不對……。
睡前,佳晴吹熄了床頭旁的蠟燭,她偷偷的許下了一個願望──希望楊柏顥可以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