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殿選結束的這天,她沒有馬上回到城外的府邸,而是逃進這座森林的忘憂湖中,今天的湖
水格外清透冰涼,澄淨的能夠看得見湖底,她緩緩潛到水中,讓水草拂過她的臉龐她的手
腳,也嘗試讓自己浮躁不安的情緒冷靜下來。幾刻鐘後,好不容易從水裡抬起頭,竟對上
了有些擔心的,亢的眼睛。「嚇我一跳。」
「妳哭了呢。」亢說。看著她委屈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誰惹妳哭了?」
看著亢微微皺眉的擔心神情,浮萍只覺得自己真傻。她花了多少時間去拒絕這個人的喜歡
,強迫自己不聞不問裝聾作啞,豈知這可能已經是兩人能夠相處最後的短暫時光了,或許
之後兩人就不能再見到面了,哪有這麼多能夠虛度的時光呢。
「亢。」她的頭髮還滴著水,碧綠色的眼珠眨呀眨的,亢一時看得有些呆了,不料她卻輕
輕拉下他的臉,吻在他的唇上,他的世界天旋地轉。
他不顧全身濕透的跳進水裡,擁著淚水又再度決堤的她,忍耐了多年的感情一觸即發,亢
的心中百感交集。覺得自己好像背叛了蒼,那個曾經說要為蒼而死的自己,但是如今卻擁
抱著將來會成為他的王子妃。
他早就知道今天殿選的結果了,他也老早就知道浮萍這輩子不可能會屬於他。如果她不說
,他原本想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在蒼與浮萍的身邊當一輩子的朋友,這段多年的喜歡就
讓它淡淡的結束,但是她卻這樣輕易的瓦解了他的偽裝,讓所有的情緒瞬間崩落。
「我不想入宮…」懷中冰冷的她的身軀不停顫抖著。「我喜歡的人是你…」
「浮萍…」亢些痛苦的呼喊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喊她的名字,但是她使得
他無法思考,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覺抓住懷中如同浮萍一般飄盪無依的她。
第一次,他有背叛蒼的惻隱與不安,也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氣餒。
也是第一次他對蒼感到嫉妒。
*** *** *** ***
因為不再受母后和太醫院的控制,蒼也不必再吃那些奇怪的湯藥,身體自然就慢慢的好了
起來。他本來就沒什麼疾病,是母后希望得到王的垂憐,才一次又一次的讓他發高熱與腹
痛,這些小毛病雖然無礙,但長久下來也難免出狀況。
新來的太醫叫做從官,他雖是個直衝個性的人,但能力相當了得,將他的身體調養得不錯
,也因為有了正常的飲食與運動,個子也就迅速長高健壯,狀況也一天比一天來得穩定,
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出什麼特殊狀況了。
「殿下,浮萍姑娘求見。」
「傳。」蒼抬眼,看著浮萍走了進來,面容似是有心事,於是他揮揮手讓宮人們都下去。
「喝口茶吧。」
「怎麼好讓殿下動手…我自己來。」浮萍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倒了之後也沒喝,盯
著杯中的茶湯不發一語。
「這茶是楊州進貢的白毫銀針茶,茶湯杏黃明澈,入口醇厚,回味甘涼。」他緩緩地放下
手邊的書本說。
她抿了一口,膽子大了點,有些唐突的問。「殿下。您討厭我吧?」
蒼勾起嘴角,打趣地看著這個女孩。「這話從何說起?」
「因為民女有罪…。」她站起身來,跪下深深一拜。「民女犯下滔天大禍,沒有資格成為
殿下的王子妃,求求殿下讓民女落選吧…」
是這件事啊,蒼心裡有些苦苦的,遲疑了半晌仍然微笑起來。「什麼樣的滔天大禍呢?因
為妳喜歡亢?」
浮萍抬起頭,驚訝的問。「殿下已經知道了嗎?」
「是啊。我已經知道了。」蒼看著純真的浮萍露出那樣無防備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
但是怎麼辦呢…?我並沒有要讓妳落選的意思。」
「咦?」浮萍似乎是不能理解的樣子。「為什麼?」
「大角將軍駐守北方,戰勳赫赫,父王為了鞏固北方時不時動盪的局勢,才想要以此聯姻
攏絡大角將軍。」蒼柔聲說。「這的確是父王的意思,但是我也同意這個決定。」
「但是…您就沒有任何中意的女子嗎?」
「有啊。」蒼點頭。「就是妳啊。」
「殿下別再拿我尋開心了。」她嗔道,沒有注意蒼雖然還笑著,卻微微的黯淡了下來的眼
神。
「說了這麼多,總之妳希望我成全妳和亢,讓妳落選。」他斂起笑,有些嚴肅的問。「這
些想法要是真的實行了,會受影響的人有多少,妳知道嗎?」
浮萍答不上話。
「浮萍姑娘。」蒼看著她糾緊了的眉頭,雖然有些於心不忍,但還是冷著聲音。「這件事
情不能因為你們的兒女私情輕易更改,至少我在繼位之前不能這樣意氣用事,希望妳能體
諒我的苦處,打消念頭吧。」
浮萍知道他說的沒有錯,因此低著頭不發一語。
蒼覺得自己實在卑鄙。明明就喜歡她,為什麼不說出口,卻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搪
塞她。當然那些話也不是假話,是現實面必須面對的問題,但是他的怯懦與不安,使得他
退縮逃避。看著她明亮的笑臉與如此煩惱糾結的情緒,他實在嫉妒亢。
亢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兄弟。他忠實而誠懇,對蒼關愛有加,不是身為金龍
這個職責,而是真心將蒼視為朋友,他也是蒼長久以來在這整座王宮中唯一能夠信任的人
,要是沒有他,蒼也不會有浮萍這個朋友。
這是第一次,他有背叛亢的感覺。
但是不管是王位還是她,將來都會在他手裡,這份背叛的感覺肯定不會因此而消退吧,這
段婚姻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會煎熬著三個人的命運,不知時間推演會不會讓一切雲淡風輕
?
*** *** *** ***
「為什麼不可以?」丹陽問。
銀看著這個小丫頭,忍不住皺眉。「妳怎麼這麼煩人啊。妳也纏了我十幾天了吧?傷口好
了就回家,別跟著我。」
「所以,為什麼不可以喜歡你?」丹陽問。
「妳才幾歲啊?」
「兩百零七歲。」
「我不是要妳回答。」銀瞇著眼。他有些苦惱,這個可愛的女孩喜歡自己,這當然是件令
人開心的事,但是這個女孩太年輕也太單純,不會明白他拒絕她的原因的。
要是見過昴的太太,或許就會知道了吧,每一次的見面,她那樣殫精竭慮,憂心忡忡,深
怕之後一個意外,就再也不能見到丈夫的表情,銀真的一次也受不了。於是他告訴自己,
在還在軍隊的狀況下,即使有一天他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也不能讓對方有這樣的表情。
除非銀退出軍隊,否則他就不能與自己喜歡的女子在一起。反正他這條命本就是輕如鴻毛
,無論什麼時候犧牲都不可惜,可惜的是這張單純而美好的笑臉,銀不能隨意的毀掉,不
能在丹陽那張稚嫩臉蛋上增添煩惱和憂愁。
為什麼她就是不聽話呢?和別的識趣的願意理解的女人不同,這小丫頭幾乎是義無反顧的
往危險裡頭衝,因為年輕膽大?或是單純愚笨?總之他不願意讓她接近,也算是保護她的
一種方式。
於是他恥笑她。「妳長得這樣其貌不揚,我看不上眼。拜託妳快回去吧,我們軍隊也養不
起妳。」昴在一旁似乎想要勸阻他這樣惡毒的話,但是他的手搭上了銀的肩,卻什麼也沒
說就放下了。
「噢。」丹陽的確有些受傷的表情,讓他的心底起了點內疚。
「那我回去了。」她轉身了半晌,回眸的瞪著他的那雙眼睛仍然靈動有神,一點沒有退縮
與放棄,幻獸成一尾七彩鳳凰騰飛而去。「我會再過來,總有一天會讓你中意我的。」
他無奈地將手支著額頭,回頭與笑得開懷的昴對望了一眼,忍不住說:「你笑什麼?」
「小鳳凰心裡怎麼想我是不知道,我倒覺得你挺喜歡她的呢。」昴調侃著說。「平常你哪
裡對一般女人有這樣的耐性?是因為她年紀小?還是你也漸漸上了年紀?」
「你少囉嗦。」
*** *** *** ***
回到家中,氣氛也隱隱不對勁,族中一些長輩都來到了家中,看到她大家如釋重負的表情
更是奇妙。她趕緊問了父親:「怎麼了?」
「你母親要不行了。」父親握著她的手,表情沉重。「去吧。」
「母親。女兒回來晚了。」趕到她的床榻,丹元和丹翡也跪在一旁哭成一團。
「回來就好…」母親已氣若游絲,握著她的手,爟蹙緊眉頭無語凝噎,最終閉上了雙眼,
就再也沒也醒來過。她明白母親的眼神,那是不甘心於對於自己身體的老化與病痛都無法
控制,也連帶的埋怨了丹陽。是的,母親一定是知道,丹陽沒有要繼承岩漿場的意願,也
沒有要擔任鳳凰一族族長的想法。
她一定什麼都知道,但是因為對於現狀無濟於事,才會什麼都不說的。鳳凰一族的人過世
皆使用火葬,人們相信鳳族後代只要透過火的洗禮,亡者便能夠再次重生,飛翔至極樂世
界。於是當天爟馬上被火化,接下來就是冗長的唸經與祈福,三姊弟還得日夜輪流焚香祝
禱,祭儀時間大約四十九天。
這天忙完剛好有段休息時間,丹翡叫住了她。「長姊。」
「怎麼了?」
「剛剛宮裡來了詔命…陛下說下個月之內要指派一名族中少女前往烈焰城,完成訓練後要
前往東國婚配。」丹翡的表情頗為凝重。
「什麼?」丹陽眼前一黑,皺眉起來,趕緊接過詔書確認。「鳳族本就後嗣凋零,那有那
麼多個妙齡少女能夠選擇嫁娶?況且現在這個節骨眼哪是結婚的時候?簡直不倫不類,荒
唐至極。」
「長姊。族中的人都在這裡了,我隨便一看,去除掉年紀太大的太小的,樣貌舉止不佳的
,還有前陣子因為感染急病失明的丹綺,只剩我和妳了。」丹翡搖搖頭。「我去吧,姐姐
留在紫焰火山…。」
「不成!鳳族族長必須是妳。姊姊先前跟妳說的話妳聽到哪去了?」丹陽蹙眉有些憤怒的
道。「如今母親過世,族裡更是沒有不服妳的人,妳擔心什麼?」
「但是我捨不得您嫁去東國啊…」丹翡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讓丹陽心中一動。「那可是
四國中最繁文縟節,女人權力也是最被壓抑的地方呢,我們南國的女人多半強勢剽悍,嫁
過去的可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妳放心。」丹陽捧著妹妹的臉笑著安慰道。「長姊是什麼人啊,什麼都打不敗我的。」
丹翡無奈的只能點點頭,任憑祭儀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丹陽表面上心無旁鶩,心裡頭其
實也是亂糟糟的,只是肩上的責任感與身為長姐的身分,沒能把這樣的狀態讓弟妹們知道
,祭儀完成的當天,族人也為丹翡舉辦了繼承典禮,當作是沖喜。
族傳通透的黑曜石項鍊,就像是夜空一般純漆黑色,沒有一點雜質,卻在接觸人手的時候
澄澄的從黑色中湛出各種顏色光芒,此奇寶會在傳承祭儀時變換色彩,根據配戴的人不同
而散發出不同的顏色。爟是赤紅色的,而丹翡則是藍綠色。丹翡戴上之後,整個人散發出
了光芒,那是種責任感與使命感,讓她挺直了背部。
丹陽這天在祭儀結束後告別了弟弟妹妹,她說自己要去一個地方,當作是了了自己一幢心
願,隨後會回來覆命。
她要去的地方是谷地,也就是上次見到銀的地方。花了點時間找尋到他們的軍營,即使這
時已經是深夜了,裡頭的守衛也都很清楚知道她是誰,友善的帶她找到了他的軍帳,裡頭
銀正在與昴和幾個同袍喝酒聊天。
「銀。」看到思念多日的他的臉,丹陽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又回來了?」銀倒是很不耐煩。
「好久沒看到妳啦,小鳳凰。來,坐下喝點酒吧。」昴熱情的招呼她坐下,端了幾杯酒到
她面前,幾個熟面孔的同袍已經喝醉了情緒有些激動,銀也是格外沉默。她覺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澈。敬妳一杯。」其中一名軍官將酒杯放在地毯中央,其他情緒激動的軍官們也接連的
哭了起來。
「澈怎麼了?」丹陽記得她是一隻非常巨大的蒼猊犬,長長的黑髮繫成髮辮,孔武有力的
她,武器是一把深黑色的狼牙棒。因年紀較長,對銀和昴都格外照顧,也對她很疼愛。
「死了。」昴小聲在她耳邊說。「昨天左面山被偷襲,她為了照顧傷兵殿後,結果沒能夠
活下來。」
看著銀低垂的眼神飽含著傷痛,丹陽的心情也同樣沉重了起來,她也是失去至親的人,能
夠理解這種痛苦,於是執起酒杯一仰而盡,又苦又辣的酒湯灌進她的口中,從喉頭一路火
辣到胃部。她忍不住皺眉了眉頭,全身顫抖了起來,定睛卻對上了銀有些不滿的眼神。
大概是覺得她很礙事吧,畢竟這種場合她的存在本來就很多餘,丹陽沒敢抱怨,只能暗暗
坐在一旁角落,偷偷又喝了兩口酒,除了微微的苦澀浮上心頭,只有暈眩恍惚的感覺,所
以說大人才會這麼喜歡喝這種奇怪的東西。
幾個時辰過去,大家醉的醉倒的倒,銀也把滿臉通紅的丹陽叫出軍帳吹風。
「誰准妳這小丫頭喝酒的?醉了吧?」她有些朦朧的睡眼看著銀似乎有些怒氣的表情,為
什麼他要這麼生氣?她又做了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嗎?
「我沒醉。」她顫抖著將剛才銀丟在自己身上的風氅拉緊,身上都是他的味道,像是被環
抱在懷中一樣。銀的身上除了本身的男人該有的氣息之外,有沉香的淡淡薰香味和柏檀一
系的風雅底蘊。因為他們的出征總要焚香沐浴,身上難免沾染了許多這樣的香氣。她聞著
覺得很舒服。
「很晚了。妳去琪和芻蒿的帳篷吧。」他遲疑了一下,拍拍她的腦袋。
「不要。」她抓著他的袖子,「不能跟你一起嗎?」
銀聽了這話更是惱怒的將她拎起來搖晃,她想要掙扎辯解她根本沒有醉,但是看著銀那樣
氣急敗壞的臉,也想起他剛才的憂傷,想說的話還是吞進肚子裡頭算了。
沒想到他竟然將她拎進了自己的軍帳中,將她扔上他的床,惡狠狠地吼著她。「小丫頭,
我不管妳是醉的還是醒的。但今天的事情妳也看到了。我是個一生都在戰鬥的男人,隨時
有可能會死。沒時間談戀愛。要就上我的床,要不就滾。」
丹陽看著他凶惡的眼神背後分明是滿佈著哀傷,卻把這些話講得那麼難聽。他明明就是這
麼溫柔的人,在傷人的同時,自己想必也是很痛的吧。這是第一次她無所畏懼的看著他的
眼睛,心中有著翻騰的情緒,驅使她大膽伸出手將他緊緊擁抱,「那就請你要我吧。就這
一次。」
他怒氣騰騰的用力拉開她的肩膀,卻看見她眼中滿滿的淚水。他沒有問,只能靜靜的擁抱
她,親吻她,然後輕輕卸下她的衣帶。她雖然漲紅著臉又羞又怕,但是她不想退縮,她就
是為了這個才回來見他的,即使只有這麼一次,她也一定要將自己獻給他。
已經是最後一次了,丹陽希望銀能夠記住自己。
*** *** *** ***
她凌晨起身離開軍帳的時候,天色還沒有亮,她準備要離開時,見到了早起的昴,她將手
上的紅色手釧拿了下來交給他。「請幫我把這個交給銀。」
「怎麼不自己交給他?」昴不知道為什麼也有所感應,覺得這個小丫頭臉上有種不符合她
年紀的澄明與沉重,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女孩的。「怎麼了?」
「我要嫁到東國去了。」丹陽回頭看著昴,表情有些沉痛。「王的命令。」
「噢。」
「這麼多天來,丹陽叨擾你們了。」丹陽低下頭深深地對昴一鞠躬。「謝謝你們的照顧,
我會一輩子記得的。」於是她起身幻獸,修長身影劃過谷地,日出暖暖的照射在她的身上
,鳥羽絲絲發出了晶亮耀眼的光彩。
「走了?」銀這時才從軍帳中出來,從指縫中瞇著眼看著她七彩的身影已經越來越遠,越
來越小。
「怎麼不送一送她?」
「走了我樂得輕鬆。」雖然嘴巴仍不留情面,昴清楚得看著他一臉惋惜的神情,仔細把玩
著剛才交到他手中的火紅色手釧,銀大約也是知道,這個女孩不會再出現了吧?因此並沒
有再多的話,似乎對他而言,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你果然喜歡上這隻小鳳凰了吧?」昴嘆了口氣。
「怎麼可能。」喜歡不喜歡都是要走的。留下這麼多捨不得又有何用?只是徒增傷心。銀
只是暗暗的想著,並沒有對昴說什麼。靈巧溫柔的她,即使昨天自己幾乎遍體鱗傷,卻還
想要安慰失去同袍的自己,是他裝作不知道她的心事,不知道她的痛楚,故意忽略自己對
她的感情與依賴,認為只有佯裝冷漠,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會受傷。
但是他還是受傷了。或許自己比他想像的要喜歡她,銀卻不知道。
*** *** *** ***
蒼王子納妃。正妃是南國綸雀女王的表親鳳族首領的女兒丹陽,側妃有三,一是大角將軍
的女兒浮萍,二是北國重臣壁的女兒雲雨,三是朱的表親棗。而緺龍王有意將宴席辦得風
光盛大,因此華陽宮紫雲殿內,無論是酒席觥籌,或是歌舞絲竹,都喧囂了好幾夜,往來
朝拜獻禮的人們也是絡繹不絕。
納妃之後就正式出宮,早年緺龍王在雲頂高城城外的寬敞行宮永壽園內建造了幾處簡單的
宮殿,早屬意給婚後的蒼當作住所,因此他們便出宮居住。好不容易結束了幾天的宴會,
浮萍也在之後的這天與幾位王子妃一同拜見王后。王子正妃丹陽,長相明豔而氣勢驚人,
頗有當今王后朱的架式,眉宇間頗為高傲與充滿氣性。
浮萍雖與丹陽的年紀差不多,她卻也深知兩人個性迥異。丹陽就像是烈火一般,不矯揉造
作也喜惡分明,浮萍經過幾年宮中的歷練之後則是安靜少言,因此對她總稍微有些懼怕。
另兩名側妃雲雨和棗長相都嬌豔可人,桃花含露,雲雨多喜好安靜,也不太與其他人來往
,而棗明媚動人,頗有朱當年的風範。
丹陽很有自己的主見,從不願配合宮裡的喜好,喜愛穿火紅色的衣衫,在一片藍綠間像是
一叢開得嬌豔怒放的花朵,即使面對氣焰鼎盛的王后也並不懼怕,該有的禮數施了便從容
離去。朱似乎也不太喜歡丹陽這個任性的丫頭,但是臉面上因為王的關係,並沒有任何表
現。
從納妃那天開始,蒼就只到她的側殿貞雨樓。幾位側妃連與他說上話,見上一面的機會都
沒有,更別說其他侍妾了。因此不管是誰,都對浮萍沒有什麼好感。
「殿下。丹陽是您的正妃,您應該要去看看她才是。」蒼來了之後也什麼都不做,甚至等
她熟睡後才上床榻,她不懂他這麼做的原因。
「妳希望我去找她嗎?」蒼躺在她的腿上,任她溫柔爬梳過他的長髮。「這樣妳就可以跟
亢在一起了?」
「知道為什麼不碰妳嗎?」蒼問。看著經過了這幾年,話越來越少的浮萍,她冰清玉潔的
美貌不減,少了童年時的開朗活潑,取而代之的則是沉默安靜。這是一個女孩長大的樣子
,她開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開始安靜而內斂,舉手投足也開始充滿了柔美娟秀的女人味
。蒼從小看她長大,所以知道這些細微的差異,只是不甘這些都是亢所給的變化。
他也已經好些時日沒有見到亢了,知道他忙著武舉人的考試,但最近短短見面幾回,覺得
亢畢恭畢敬得不像從前,那不只是忙碌而已,蒼只知道他與亢終究是生疏了。
浮萍沒有接話,只是注視著蒼好看的眉毛與眼睫毛,但是當他睜開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
,浮萍卻又心虛的移開了視線。蒼於是說:「我不希望妳勉強自己接受我。」
「我沒有勉強。」浮萍蹙緊了眉頭說。
「終究妳是逃不掉的。」蒼輕笑了一聲,用指尖撫平了她的眉心,他沒有指責她的隱瞞,
只是閉上眼,「復仇、王位、妳,三個我都要得手。但是我可以把妳當作我最後的目標。
」
「殿下…。」浮萍一直到最近才知道,他口中的喜歡並不是玩笑,不知道蒼是什麼時候有
這樣的心思的,只覺得自己自私而罪過,因為是朋友,對蒼表白過自己喜歡亢的心意幾回
,豈知自己也傷了他多少回?「但是至少…正妃是不能冷落的,您也不希望得罪她母家,
對嗎?」
「她母家嗎?」蒼瞇起眼睛,想起了這個叫做丹陽的女孩,是為什麼會坐在那個位置。
是因為翔母妃,為了要鼎助他南方的軍權,也為了與大角抗衡,才主張與南國聯姻。翔的
母親本是南國人,因此運用了一些人脈關係促成了此段婚姻,翔母妃說:「鳳族就像蛟族
,雖然高貴但又不像朱雀那樣強勢霸道,驕傲自主,雖然族群式微衰落,但又在南國還是
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是最佳人選。」
是的,因為丹陽與他這層婚姻關係能夠更加緩和東寧和下游的水源問題,避免多餘的紛爭
,也讓翔母妃在王的面前更有臉面,能夠與母后稍稍抗衡,這確實百益而無一害。因此他
不能把丹陽放著,這個問題勢必還是要早些處理,蒼閉上眼。
他無法知道,為什麼父王能夠習慣與這麼多嬪妃相處相愛,那些是真的愛嗎?還是只是為
了子嗣?為了利益?
*** *** ***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