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所以你要給她包養嗎？」籃球隊比賽，我和阿然都是長年板凳球員。因為我車禍受傷了
，連球衣都沒換。
「如果對方你不討厭，就上啊！」阿然專心看著場上的狀況，無所謂的說。
「上你的頭！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上……」我嘀咕了一聲。
「啊，你是處男吼。我都忘了。」阿然笑得一臉奸詐，畢竟長相帥氣的他兩個禮拜就換一
個女朋友，經驗可豐富了。「你要破處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六班的鄭珊珊，她是有名的
處男殺手。」
「但是你的處男不是給她啊。」
「對啊，我高一就莫名其妙的就用掉了！好像是那時候三年級的學姐。」
其實我有點羨慕，雖然不必到阿然那種程度，但我也是個正常的男生，自然對女孩子也會
有很濃厚的興趣和好奇，但是因為個性比較內向，臉皮薄，所以總沒怎麼跟女孩講過話。
我喜歡同班的洪知穎。她個子小，長相可愛，成績也好，這學期我是班長，她是副班長。
她最擅長的科目是英文，發音像個外國人一樣標準，據說是因為小時候有出國遊學過半年
，代表家境也不錯吧。
但她應該就像其他女生一樣，喜歡阿然。
雖然她還沒有告白，但在意的眼神好像有點明顯。就像她現在坐在場邊，看起來像是為球
隊加油，但其實眼睛只盯著我身邊的這個帥哥看。要是她的眼光是子彈，阿然不僅會被打
成蜂窩中彈身亡，我應該也被流彈波及得體無完膚吧。
說不嫉妒是騙人的。
「你知道我們班的洪知穎嗎？」我問阿然。
「副班長，怎麼？」
「她在看你。」我手推了他一下。
阿然隨便的往場外揮揮手，就有一排的女孩尖叫，包括她在內。那天我們整場比賽都仍然
如同以往的坐在板凳上，但是洪知穎那一群女生卻得到了阿然的揮手與飛吻，臉紅得像熟
透的番茄。
我不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到底為了洪知穎開心？還是想要更加折磨自己？
＊＊＊ ＊＊＊ ＊＊＊ ＊＊＊
於是乎我和阿然便一起到了她住在萬隆捷運站附近的一個電梯公寓，她開了門。我有點意
外，這個人似乎比記憶中更矮小了一點，可能是沒穿高跟鞋，似乎也沒戴眼鏡，看起來更
年輕了一些，頭髮仍然是綁起來的，或許是散落在臉上的髮絲，或是那身粉紅色的毛衣，
使得她比上次看起來更有親和力一些。「請進。」
「你就是阿然嗎？」她跟阿然打招呼，阿然馬上堆起笑臉。「個子好高啊。今天要多吃點
哦。」
「嗯！好啊，謝謝醫生姐姐！」阿然傻呼呼的笑，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是他看到美女
才會有的反應，怎樣，是他的菜嗎？他接收到我的眼神，不服氣的回：「怎樣啦！不行嗎
？」
「你們隨便坐吧。」她家挺大的，三房兩廳，素雅簡單的裝潢，顏色很少，大致只有灰，
藍，白三種顏色，擺設的裝飾品也不太多。家中充滿了香噴噴的食物味道，我們倆人聞著
都覺得餓。
平常我是會煮飯的。阿嬤過世之後，我會買罐頭，買即熱食品之類的微波或水煮，只要配
上白飯就是一餐，再來就是基本泡麵，炒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了。沒有來得及在她生
前多跟她學一些基本活下去的技能是我的錯，阿嬤太寵我了，或許她以為能夠一直這樣保
護我到成人吧。
要是我一直停留在十五歲之前就好了。那時候阿嬤還在，我還整天能夠跟她撒嬌胡鬧，每
天笑她的台灣國語和老花眼。沒能夠考上大學給她看，真是可惜了，我一直都是班上第一
名的。仔細想來，這學期過完就要考學測了，如果我不把握這個醫生姐姐包養我的機會，
或許我連考大學的機會都沒有。
「來，開飯囉。」她說，給我們兩個一人一個大碗，飯添得滿滿尖尖，像山一樣。「我想
你們應該都很能吃，煮了四杯米不知道夠不夠？」
「哇塞。」阿然叫了起來，除了吃外面餐廳，似乎在家中餐桌上沒看過這麼豐盛的菜吧。
有炸豬排、麻婆豆腐、花枝炒青豆、煎雞肉、還有什麼細細長長的很像是水蓮菜的東西。
他抓起煎雞肉上面綠色的葉子問，「這是什麼？」
「迷迭香，吃吃看吧。」她夾了一塊在他的碗裡，期待的等著他的反應。
阿然果然不負所望的讚嘆起來，「噢！這個好好吃噢！」
聞言她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彎彎的像兩道月光，一臉滿足的樣子。可能是注意到我直盯
著她的臉，也催促了我一聲。「你也趕快吃吧。何謙。手方便嗎？」
她果然知道我叫什麼名字。變態醫生，應該是從病歷或藥單收據看的吧。我點點頭拿起她
幫我準備的湯匙，雖然仍有些不順手的尷尬，但至少幾天下來，桌上的飯粒已經越掉越少
了。
她的眼光一直落在我的臉上，我只能低著頭不說話，默默地進食。她煮的菜真的很好吃，
不說樣式或味道我很喜歡，調味和擺盤都看得出來她是很用心的。光豬排沾醬她就調了三
種，泰式酸甜醬、大蒜奶油醬、還有自製的橘色的番茄什麼醬。對了，剛才看了一下書櫃
中有很大部分都是食譜，應該是對烹飪很有興趣的人吧。「妳喜歡做菜嗎？」
「嗯。很喜歡哦。」她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眼神有些惆悵，不過這個表情只有一瞬間，
她馬上就露出了微笑。「但是煮的菜沒有人吃的話，也很無趣呢。」
「所以醫生姐姐真的要包養何謙嗎？」阿然用力扒著飯，口齒不清的問。
「包養？」沒想到她有些害羞了起來，「不是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這反應看起來意
外的純情，害我嗆了一下開始咳嗽不止，是我想多了嗎？
她倒了杯水給我之後，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我不是這種變態啦。你們誤會了。」
「只是個喜歡照顧人的變態而已。」我說。
「算是吧。」有什麼好笑的，我在取笑妳耶，這個醫生姐姐真是個奇怪的人。
阿然把我家的狀況跟她說了，或許死馬當活馬醫，所以我沒有阻攔。她似乎皺皺眉頭，思
考什麼，或許在想：啊，就是因為這小孩才想去死啊。或是：啊，也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家
庭啊。
不管她是知難而退就此放過我，還是真的願意照顧我，供我唸大學，我都覺得無所謂。不
過她到底是因為有人在面前才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還是真心沒有想要對未成年少男
出手，我也不得而知。
我的人生瞬間因為跟這個人的相遇，突然從一片灰暗變得亂七八糟的，好精采啊。
「這樣吧。」吃完飯，趁著泡紅茶準備點心的時候，她對幫忙收碗筷進廚房的我說。「你
的生日是明年的十月十三對吧。到這之前，你可以當作觀察期，隨時都能走。我也歡迎你
帶同學來我們家裡吃飯，只要跟我約時間就可以了。」
「妳知道為什麼不相信妳嗎？因為妳為我做這麼多，卻不需要回報。這個世界上好像已經
沒有這種事情了。」我的語氣有點冰冷，我不想被當成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早熟的孩子。」她笑著接近我，突然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我愣了一下，竟然沒有躲
開她的吻。「這樣總可以了吧。」
她的個子大約只到我的鼻尖，柔美的香氣卻像是炸彈一樣的攻擊我的所有感官，我的心情
瞬間掀起滔天巨浪，她自若的經過我的身邊，將點心端了出去。
外頭還聽到阿然讚嘆一聲。「居然還有蛋糕！」
這就是所謂大人的樣子吧。總是能夠面無表情泰然自若的做出這種事情，果然是因為在別
人面前，才把自己的變態情結給壓下來的吧。
大人都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話不說滿但事情卻會做絕，膽小怕事卻又心狠手辣。感覺越
是溫柔美麗的人，內心卻是更多污穢骯髒。這做作的樣子真是可怕。
但卻讓我覺得，大人的世界也神秘的相當迷人。
我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反正我也沒有別的選擇，與其得過且過，倒不如背水一戰，就抓
住這個機會，陪她好好玩一場大人的遊戲吧。
這個假裝大人的想法，連我自己都想吐槽。
＊＊＊ ＊＊＊ ＊＊＊ ＊＊＊
第四章
將大包小包的行李放下之後，她打開了房間的窗簾。「這間本來是書房，我已經搬一些書
走了，剩下這些我比較少看的，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念書呢？」
「不會。我的東西也不多。」我看著櫃子上都是些原文的厚書本，多半都已經很有年歲了
，旁邊放了一張紅色的沙發床，她在上面放了一床厚棉被。深色的木頭地板與杏色長毛地
毯，冬天窩在這張沙發床上看書應該是頗愜意的。
「我的房間是走到底這一間，你對面這間是浴室，門口有個洗衣籃給你用，洗衣機在隔壁
這一間。」我點點頭，先起身把窗簾放下，還是喜歡暗一點的光線。
「我如果值班不在家，你的午餐和晚餐會在冰箱裡頭。上面有貼標籤。」她說。「需要什
麼再跟我說哦。」
「妳要出門了嗎？才早上七點呢。」我問。
「不是，我這幾天值班所以今天補休，我要去睡覺。」雖然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值班補休
之類的，但是看起來她的確很憔悴，披頭散髮的看起來非常疲累。「你整理吧，有什麼就
問我，不急的話等我起床。」
「好。」不想再讓她花太多時間跟我解釋東解釋西，我便讓她趕快去睡了。我去碗櫥拿了
一個灰色的杯子，想倒點東西喝，她的杯子都是素色的，連一點花樣都沒有。打開冰箱，
各種調味牛奶、果汁、紅酒。
沒有汽水呢。不知道我如果跟她說要喝汽水她會不會幫我買。我望著她瘦削的背影，她把
頭髮給放了下來，深了個懶腰便回了房間。房間的門是虛掩的。我回頭倒了果汁後，無聊
的在家裡頭逛來逛去。
我注意到一件事情。她的鞋子好少，一雙球鞋，一雙高跟鞋，一雙拖鞋。家裡頭的擺設也
真的很簡單。跟她一樣，無慾無求，安靜恬淡。
但說不定也只是外表而已。就像那扇虛掩的門。
是邀請嗎？我不得不這樣想。
她應該算是有點潔癖吧，木頭地板一塵不染，是光腳踩上去還能夠滑溜溜的發出摩擦聲的
程度，就算躺在這樣光潔的地板上，也不會覺得不舒服吧。沙發上的抱枕好像刻意拍打得
蓬鬆，看著這抱枕軟澎得像是店裡頭賣的模樣，肥軟軟的很是做作，就讓我很想把它坐扁
。於是我一屁股坐在抱枕上，被自己無聊的想法給逗笑了。
書房的隔壁是主臥室，她的房間，那扇門仍然虛掩著，我有點想把它關上，或是打開。總
之不要這麼曖昧不明。我也好奇她的房間，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呢？能夠想像的是，肯定會
充滿她的香氣。
絕對會讓我手足無措吧。
下次她不在家，我想要進去看看。只是看看，我不會碰她的東西的。
沒想到她又開了門出來，穿著單薄的背心，我不敢瞄太低，但似乎沒有穿內衣。「忘記了
，這個給你。」她給了我一個小盒子，上面有一張小黃貼。
「這是什麼？」我問，但是她沒回答，回去了自己的房間，把門給關上了。
我回自己的房間將盒子打開，是一支手機。
大概是因為我總是用阿然的手機連絡她，為了方便就送我一支手機吧。從小我只會死讀書
，成績好可能是因為沒有誘惑，雖然每次看到阿然或其他同學在玩手機時，我都會覺得非
常羨慕。
她已經把卡片給放進手機裡頭了，我開機，好不容易等待那個花燦燦的開機畫面結束，這
才打開了電話簿，裡頭有一個通訊人：郭筱羽。這就是她的名字了。
小黃貼上就是我的手機號碼了。我打給了阿然，興奮的告訴他我終於有手機了，這號碼就
是我的哦。
掛了電話我又想，我是不是應該要給她什麼回饋？一個吻？一個擁抱？或是……。想到這
裡我有些緊張，只能回房間悶頭整理。我把書本課本堆放在空蕩的書櫃上，與她的那些原
文書並排。Vander's Human Physiology，什麼意思？什麼生理學嗎？還有什麼蓋氏解剖
學，我翻了一下，看起來挺噁心的。
明明翻著這些嚴肅的醫學類的書，我滿腦卻都想像著剛才她走過來的時候。那件灰色的背
心，她隨著步伐左右擺動的腰際，每一個微小的皺摺，或是稍低的前領，若隱若現的雪白
胸前，或是渾圓的胸型輪廓。我感覺臉上已經熱得快要燒起來，趕緊摀著臉，也沒想到自
己手上本來抱著的是厚厚的書本，就這樣任憑它落在我的腳趾頭上。
幹。痛死了。
這是胡亂妄想的報應。
我又能怎樣？我就是個十七歲體內充滿賀爾蒙的青春少年啊！是那個女人穿著暴露啊！有
辦法不多想嗎？換成是阿然那種類型的人，早就撲上去了。
還是我應該要撲上去？就像那扇虛掩的門一樣，其實這也是個暗示嗎？
帶著胡思亂想整理好行李，並且把課本講義都給複習了兩遍之後，我躺在沙發床上就這樣
睡著了。
＊＊＊ ＊＊＊ ＊＊＊ ＊＊＊
醒來的時候，我聽見菜刀俐落的在砧板上咚咚咚的發出輕快的節奏，我從床上驚坐起，才
發覺這個陌生的地方並不是我家，煮菜的人是那個醫生姐姐。這才想起，我有多懷念家中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
即使是吵雜也很美好的時候。
她來敲門。「你起來了嗎？」
「嗯，我起來了。」
「吃中飯囉。」她說。
我看了一下時間，十二點半了。這才想起來，我睡覺的時候好像沒關門，也沒蓋被子。那
就應該是她替我做的囉？我在心中暗自懊惱，這可不是我一個人住，應該要警醒一些，並
且趕緊整理了一下儀容出去。
家中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對我來說幸福味道的來源是蒜頭，因為阿嬤總是會切很多蒜末，
炒青菜或是醃肉等等，而滿佈皺紋的手上也總是有大蒜的味道，雖然以前我很討厭，但現
在卻無比懷念。對於阿嬤過世之後三餐總是亂吃的我，對於這個味道感到溫柔而感慨，幾
乎要讓我落淚。
今天只是我搬進來的第一天，就讓我覺得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或許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可以一直與自己獨自相處。
想著我以後就不再是一個人了，胸口滿溢著動盪著激動的情緒就無法平息。當初十八歲死
了也無所謂的念頭，如今早已不知蹤影，想來也只覺得荒唐可笑。
「餓了嗎？」她端了兩個大湯碗出來，午餐是簡單的湯餃，搭配涼拌木耳和泡菜，在天氣
還不算太冷的十二月也算清爽落胃。
「嗯。」她才睡幾個小時？這樣就夠了嗎？「謝謝妳送給我的手機。」
「這樣有什麼事情可以通知我。但是我不會接電話哦，要傳簡訊。」她笑著問，「你需要
電腦嗎？」
「咦？」我愣了一下，不會這個也要買給我吧……？
「我有一台舊筆電，如果你要的話可以給你，書房有網路孔可以用。方便你查些資料或什
麼的。」她想了想說，「但是玩遊戲不行哦，那台比較老了。你要好好念書，馬上要學測
了對吧。」
「謝謝妳。」我點點頭，想了想似乎也只能接受。「但是……我還是覺得妳對我太好了，
我不應該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她笑看著我，似乎若有所思，但是卻什麼話也不說。雖然她笑起來漂亮，但我也一時不能
理解她在想什麼，又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只能低頭默默的將湯餃吃完。
用完餐我正在洗碗時，她進了廚房拉著我的衣襬，又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這並不是上
次的突襲狀況，但是我卻像是已經很習慣這樣的模式一般，自然而然地對她低下了身子。
雖說一回生二回熟，我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乖。」她說，然後揉我的頭髮。輕柔的手勢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像是純粹的珍惜與疼
愛。
我可能太看得起自己了，或許不是什麼肉體的需要，我只是寵物而已。
但是我卻並不討厭這感覺。
＊＊＊ ＊＊＊ ＊＊＊ ＊＊＊
這幾天緩更
所以今天更個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