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才剛滿十八歲不久,畢業典禮後的幾天就跟著媽媽一起搬家了,後來我甚至連
手機的號碼也換了,為的就是不讓吳培仲找到我,想遠離那些曾經讓我窒息、又恨又愛的
回憶。
還記得搬家的那天,我站在社區門口停了很久,雖然都決定要離開了,但心裡有一小
部分的我卻期待著吳培仲會出現,叫我不要走──明明我什麼都沒告訴過他,卻還在做著
白日夢。我知道自己很矛盾,但若是我不這樣逃走,就算我真的接受了吳培仲的心意,我
們也不會幸福的,就只會一直活在芹怡的陰影之下。
有時候,我多麼希望自己能夠義無反顧,可惜的是我沒有那個勇氣。也許這樣不告而
別以後,等我老了想起來會有遺憾吧,但是比起我的遺憾,我更希望至少吳培仲能夠幸福
。
然而時光一晃就是三年過去,那天搬家的光景仍歷歷在目,偶爾心煩意亂的時候我會
打開抽屜,看看吳培仲曾經送給我的項鍊跟髮夾,懷念起從前我們三人的吵鬧記憶。
分開以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這樣念舊的人。
「梓郁這次的報告妳負責PowerPoint的部分可以嗎?」洋子用原子筆敲了一下我的桌
子,我才回過神。
不知不覺我又陷入回憶的漩渦裡,難以自拔。
轉眼間我就升上大三了,在什麼都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又離出社會的腳步更近
些。
「喔……可以啊,但妳們資料不要太晚給我,我這禮拜都要打工。」
上了大三課就變少了,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胡思亂想,我每天都排了打工。
「打什麼工啦!我看妳每天都在打工、打工,明明就不缺錢,有空去打工不如去勾引
男人啦,我看妳都快變成老處女了。」這次說話的人是潑辣大姊潘安安。
「……妳才老處女。」
洋子跟潘安安都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是兩個和中文系文靜乖巧形象完全搭不上邊的
女生,我不知道我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跟她們變成好朋友,因為她們跟我完全是兩個不同世
界的人,但也多虧了她們大喇喇的個性來主動找我說話,不然我大概會變成系上的邊緣人
。
「我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啊,妳說對不對?」潘安安用手肘撞了撞洋子,試圖尋找隊
友。
真的不是我愛抱怨,現在這堂是必修課,雖然教授還沒來,不過班上還是有很多人,
就算中文系裡大多都是女生,但安安剛剛把老處女說得那麼大聲,這讓我有點尷尬。
「我也覺得安安說得很有道理,妳幹麻都不交男朋友啊?又不是沒人追,上次聯誼那
個、那個應數系的男生我覺得很不錯啊!」
好啊!現在連洋子都站在安安那邊就是了,我完全搞不懂為什麼報告的話題會扯到我
不交男朋友這件事。
大學生就是時間太多,所以總有說不完和挖不完的八卦,不過我也沒有跟安安和洋子
說過芹怡和吳培仲的事。並不是我不想交男朋友,是我找不到那個真的可以走進我內心的
人,也許是小杜和吳培仲的這兩段感情都讓我遍體麟傷了吧,已經很難再遇到那樣令我刻
骨銘心的人了。
「我是不婚主義者。」我隨便掰了一個理由。
「屁啦,不婚也是可以談戀愛吧?」安安用了她那雙剛做完光療指甲的手拍了一下桌
子。
「好瞎的理由。」洋子也跟著附和,兩人完全唱雙簧。
洋子和安安兩人講話雖然是直接了點,跟我的個性也完全天南地北,但她們並不是壞
人,正因為她們的有話直說,和她們相處我都覺得很放鬆,不開心就吵架溝通,完全不用
擔心自己是不是在背後被說了壞話。
「緣分還沒到,兩位施主就別為難我了。」雙手合十,現在的我只想清心寡慾地過生
活。
「不管啦!我朋友又安排了聯誼,妳這次一定要陪我去。」
又來了!聯誼達人潘安安,絕招是在各大聯誼會上放長線釣大魚,夢想是嫁給有錢人
當少奶奶,總是會以各種理由拖我陪她去參加聯誼。
我用哀怨的眼神向洋子求救,殊不知她只微微地聳起肩,完全放生我。因為洋子已經
有男朋友了,安安為了找伴陪她去參加聯誼,時常會把歪腦筋動到我頭上。
「……好啦。」
最後我鬥不過潘安安,只好投降。我也拒絕過好幾次了,難免會有點過意不去,這次
就當是陪她去那邊吃飯,隨便交差了事。
「耶!」
只見安安開心地攬住我的肩膀,欣喜若狂的樣子讓我會心一笑,有時候……真的只有
有時候,安安不講理的樣子有那麼點像芹怡。
三年了──妳走的時間原來也有那麼久了芹怡,偶爾我會想起妳,不知道妳在天上過
得還好嗎?還是已經去投胎了呢?和妳一起穿的那對耳環,我一直安穩地收在盒子裡不敢
戴,因為很怕把它們弄不見。
只是明明這麼長的時間都過去了,我好像還是沒辦法將妳放下,然而這段時間我和吳
培仲也完全沒有聯絡了,我們都各自有彼此的人生,有時走累了,我還是會回頭想念,思
念起那幾年還笑得開懷的我們。
親愛的芹怡,妳能不能偶爾到我的夢裡來找我,我有很多話想跟妳說。
想問問妳,如果我後悔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