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籌碼的一部份
「這是我的提議。」他把一張合約遞到我的面前。
我幾乎是刷白了臉看完這張合約，這當然只是草綱，這種莫名其妙的內容，之後絕對不會
留下任何紙本當作證據的可能性。
內文簡單的說，就是一場任務。彥鈞要我跟駱亞藍做愛，以得到離婚協議上絕對的優勢，
報酬是我們家林林總總共一千兩百多萬的貸款，彥鈞會幫我還清，然後讓我接手某個合作
廠商公司業務副總職位，那公司是新興公司，前景看好，資本額約七億左右。
有錢人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我看著這個公子哥已經退去了吊兒啷噹的笑容，而是世故
成熟的認真，忍不住喉頭一緊。
「我拒絕。」我看完，沉重的將合約放下。
「因為彥妤，對吧？」他笑。「你是真心喜歡她的吧。」
「當然。」我皺著眉頭說。
「但是景灝，你辛苦了這麼多年，這些貸款在你身上壓得你難道不累嗎？這一千兩百萬，
是你已經努力還了將近一半的數目了，但是你個人呢？你還了那些債，身上還有存款嗎？
這樣下去，你以為能夠給誰幸福呢？」總經理說。
「總經理……」
「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你很正直，工作能力也強，但是你是無法給彥妤幸福的，你也知
道吧？」他鬆了鬆領口，表情是一片疲憊。「彥妤可是好生活過慣了的丫頭，就算是私生
女，她也從來也沒有吃過錢的苦頭，何況你家裡頭的實際情況，她真的都知道嗎？」
我沒有說過彥妤曾經來我家裡用餐的事情。但是，她見到的的確是少的，她還沒見過我們
家經濟拮据的狀態，沒看過我爸酗酒毆打我媽的樣子，沒見到我們五個人因為錢不夠用而
用髒話幹譙對方的情形。
那是我最不想給她看到的，隱藏在看似一片平和下的瘡疤。
我沒辦法給她幸福，我是知道的。
但實情是就算我不接受這個合約，彥鈞也絕對不會留我在公司裡頭的。把人利用完就丟，
對彥鈞來說再合情合理不過了。對他來說駱亞藍比不上那些公事來得重要，我拒絕了他一
樣可以找其他人來代替處理。
但是我不同，我需要這份工作。
科技業很小，我拒絕之後他是不會讓我好過的。
我只能接受。
看著總經理燒掉了紙本合約，簡單一通電話，我們家的欠款債務就瞬間結清，但是我心裡
頭的負擔卻一點都沒有減輕，反而因為這份合約的沉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只是籌碼的一部分而已，我知道的。我只是對比上大安區的那棟幾千萬的公寓來說，更
為划算的一個犧牲品罷了。
我的心瞬間像是掉入了黑洞一樣，空洞而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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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事情我其實並不太想多談。
噁心死了。
駱亞藍面對這一場騙局的反應顯得有些過於愚蠢了，她完全的信任我，而且欣然投入我的
懷抱。到底是因為愛情讓她沖昏了頭？還是因為她原本就這麼愚笨呢？我為她感到心痛，
卻也無法做出比同情更多的任何舉動。
愚蠢的是我自己啊。整天講有錢人的不是，唾棄彥鈞頭上那座黃金色的冠冕，最後我也不
得不臣服於此，金錢、權利，明明就是這個世界簡單不過的最高道理，我卻以為正直就能
夠伸張正義，努力就能得到成就。
我到底還能恥笑誰？唾棄誰呢？
我恨死我自己了。
明明這麼痛恨這份關係的情況下，我還能夠興奮，我還能夠懷抱著駱亞藍，短暫建立起屬
於我們身體之間的默契直奔高潮。
不過如此而已啊你，余景灝。
回到家裡頭沒幾個禮拜，我爸我媽發現了貸款莫名的處理掉了都相當驚喜。我媽還說：「
都是因為大小姐的功勞吧？唉唷你有跟大小姐有一腿真是太好了。」
無心的一句話刺痛得我無法動彈。
而因為我的表現良好，彥鈞給了我更好的位置，他將我介紹到萬泰科技去，總經理是萬樺
彤，她年輕有為，想法多元，在市場上也是炙手可熱。
萬泰科技的業務副總因為屬於萬泰集團，資本額比起原本介紹的公司高出了好幾倍不止。
我看了一下對方給的Offer，薪水相當優渥，公司位置在南港，我決定在那裡租房子上下
班。下個月初報到還能有短暫的一個禮拜休假，可以跟彥妤好好分手。
我收拾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被Charice叫住。「余特助。」
「我已經不是特助了，妳才是。」我說。我知道調查出來我和駱亞藍兩人關係的人是她，
給總經理擬訂處理方式的恐怕也是她。Charice本來就比我想像的更聰明，也心狠手辣，
比我更適合那個位置。
我後來才知道，當初她沒有做特助原來是就是駱亞藍擋她的，夫人認為她太漂亮也太有能
力，又不想要她的存在過於迷惑彥鈞影響決策，不想要給她太大的權利，所以擋了她的升
遷。所以Charice當然狠得心下來這樣對她。
這是一場女人的之間的權力爭奪，或是一場夫妻之間的報復手段，我已經不明白了。
總之我只是一枚棋子。
「你會恨我嗎？」她的表情仍然嚴肅。
「跟妳沒關係。」我搖搖頭。「妳只是做了妳該做的事情而已。」
「但是你還是可以不要跟大小姐分手的，我可以幫你把事情跟她說清楚，說你是無辜的，
是被逼迫的。」她急切的說。
「不必了。」我苦笑著看著她有些緊張的表情。「我們都有簽過保密協議的吧，保守老闆
的秘密是基本特助的條件，請不要失職了，宋特助。」
「對不起……」她說。
「不，好好加油。」我拍拍她的頭。「妳一定能夠做得比我要好很多的。」
「真的對不起……」她仍然對我道歉，她應該不知道，那句對不起落在我的耳朵裡頭其實
好刺耳。
因為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錯，一切都是我的問題。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資本去跟任何人玩，當
初就好好地迎接這個流落在外的公主進公司就罷了，何必去淌這場混水呢。
我對自己還不夠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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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分手
分手這天，彥妤還在家裡煮了菜等我下班，本來就不擅長烹飪的她，勉強地煮出了調味正
常的菜，香菇雞湯、蔥爆牛肉、炒芥藍菜，胡蘿蔔炒蛋。這對她來說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我怎麼會不知道？她下了苦心，只為了難得見我一面，讓我開心。
吃了兩口，心底便泛出了一陣淒楚的酸苦，幾乎讓我無法下嚥。
「怎麼今天放假呢？我記得你幾乎全年無休的上班，只有禮拜天偶爾可以放個一天半天。
」她問。
「我離職了。」我表情淡定的說。
「什麼？」她眨眨眼睛，有些驚嚇。「什麼時候的事情？大哥知道嗎？」
「是彥鈞安排介紹的，我下個月要去萬泰科技上班了。」我說。
「萬泰科技？」她眨眨眼，就算彥妤怎麼不了解科技業或那些財團公司什麼的，怎樣也聽
過這集團的鼎鼎大名。「……這應該是你想要的工作吧？」
這傻丫頭，拜託妳不要都到了這時候還在關心我的意願，我的想法了好嗎？不要再對我溫
柔，對我傻笑了好嗎？
「我們分手吧。」我放下筷子，冷眼看著一桌還熱騰騰的冒著煙的菜餚，我早已經失去胃
口。「我只是因為在妳身邊有好處可以撈，才跟妳在一起的。但是進入了大公司，我想我
應該不需要妳了。」
她看著我表情瞬間像是失了顏色，我別過頭，沒能夠看著她那麼難過受傷的表情，我的胸
前像是瞬間開了個裂口，隱隱的發出鈍痛。
沒有人給了我傷害，是我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看著我。」她冷下了聲音。「這句話你敢說出口，就不要逃避我的目光。」
「我沒有逃避。」我轉過臉來瞪著她。「我受夠時時刻刻迎合妳的脾氣了。大小姐。」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你要這樣說？」
「我是。」我冷冷地看著她，許久才開口。「從一開始接近妳就是因為錢，我不是都告訴
妳了嗎？」
「發生了什麼事？」她顫抖著問。「可以告訴我嗎？」
「我沒什麼可以說的，大小姐。」我哼了一聲，清冽的笑道：「妳又不是我，應該不是第
一次被男人甩了吧？別裝作一副新手的樣子。」
「余景灝。」她皺起眉頭。「你一定要這樣嗎？」
她看著我，不發一語，空氣中瀰漫著刺人的寂寞，本來就愛哭的她，淚水迅速的盈滿了眼
眶。本來我還想說得更難聽，但我實在說不出口了。
「……好，看來你也不會讓我知道你這麼做的目的吧？」她點點頭，也放下了筷子，因為
顫抖的關係，筷子與盤子之間的碰觸產生了一連串細碎的聲響。「你反正也不是個做事魯
莽的人，既然你已經都決定好了，就出去吧。」
結束了？就這樣，彥妤已經給了我台階下，我只要走出去就可以了，但是我卻全身僵硬得
無法動彈。我想衝上前抱緊她，告訴她我實際的想法，告訴她我所遭受到的苦痛折磨，告
訴她其實我並不想離開她。
但是我開不了口。
把事情扯開彥鈞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不僅我在萬泰的工作不保，也不可能再回到鼎威，
甚至我和彥妤也並不會因為把事情的真相揭開就能夠安穩繼續在一起。她失去了父親的金
援要如何存活？難道靠我養她嗎？我們要私奔嗎？讓她跟著我逃跑吃苦嗎？
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怎麼能夠功虧一簣？
要走，就要走得乾脆。我很清楚，如果在傷害我們兩人之間的攻擊下猶豫，只會拖泥帶水
造成更多的痛苦。
很諷刺的是，在她出現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愛情會造成這種程度的痛苦與歡欣。
是她教導了我愛。
我終於鼓起勇氣站起身離開，再沒有轉過身，我知道一切都不能再回頭了。她沒有死纏爛
打，這對我來說不知道是好是壞。
而我明明知道用這種方式可能會更加打擊她本來就嚴重的自怨自艾，當初她是如何厭棄自
己，寧願逃避我，逃避這份感情的，我明明清楚的很。但我還是這樣說，為的是怕她的死
纏爛打。也或許我更希望她開口把我留下，讓我更多猶豫，更加痛苦，但是也更感覺到她
是真心愛我的。
但是，因為錢而出賣肉體的我跟男妓又有什麼不同？
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被她所愛，也根本不可能給她任何幸福。
我好像可以理解彥妤當初所說的，覺得自己配不上清白乾淨的我的那句話了，雖然在我心
中她還是這樣乾淨無暇，但是沒想到我也像她一樣，開始這麼厭惡自己了。
關上門的我，終於聽見了她的啜泣，還有一堆碗盤破碎的聲音，看來她發了大脾氣了，大
小姐果然是個大小姐，受了挫折就只會哭。
我一點也不心痛，掛在我臉上的那個不是我的眼淚。從進入駱亞藍身體的那瞬間，我早該
死透了才對。
幹。我的人生進階到一個我完全無法想像的地方了，沒了負債又有了新工作，我該感到開
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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