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七:尚三傅
金武的命案,又多了一個被害者,是名中年男子,基本上可以很確定兇手是同一人,因為
被害者的死法同樣的淒慘,夜裡,奉行所的後院小屋,裡頭依舊亮著燈,只剩兩人夜守著
奉行所,而小屋裡是瘋狂研究屍體的尚三河末。
「果然,又是同樣的液體。」他將發現的綠色液體用小湯匙給挖了出來,放在竹筒內,這
已經是第三個竹筒,每一具被害者的屍體當中,都有發現微量的同樣綠色液體,很明顯這
不是被害者身上的體液。
尚三河末雖然瘋狂,但總還是名醫生,他用過不同的藥劑來試驗過那些液體,但都沒有什
麼特別,詭異的是,這些液體也無法和其他藥劑混合,應該說是,無法和任何液體混合。
同樣的,他在被害者身上,依舊無法找到些許的解剖痕跡,這讓他又興奮又疑惑,不禁懷
疑這非人可以做到。
「怎麼樣,這麼多天了,有什麼結論?」柏村忍略摀著鼻子出現在門口問道。
「沒、沒有…。」尚三河末心頭震了一下,但立刻恢復平靜,緩下了動作和腳步,將屍體
蓋了起來,因為是熱天,屍體已經有了味道,不過尚三河末倒是一點也不在意。
柏村忍看了看屋內,雖然到處都是醫用工具,但排的整整齊齊,看來是尚三河末的潔癖,
地上的血漬也不多,應該是有很仔細的清掃。
他走進小屋,看了看桌上的三個竹筒,順手拿起了一個。
「副所長大人,有什麼事嗎?」尚三河末眼角餘光盯著他手上的竹筒,背後貌似流了些冷
汗。
「沒什麼,死了三個人,卻一點頭緒都沒有,所以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兇手這個手法,俐落、古怪,很有可能…。」
「什麼?」
「不是人類所為。」
「是吧?我也是這樣說的。」柏村忍一副輕鬆模樣笑了笑。
「副所長大人,何以認為?」
「要能夠在不把人切開的情況,取出內臟,這不是根本不可能的嗎?」
「再者,消失的內臟去哪了?我們搜查了整個金武也找不著。」
「那麼,副所長對非人,有研究嗎?」
柏村忍想了想,要說不是人,而是非人,那便是妖怪?想到這兒,他似乎又覺得這個想法
有點傻,便搖了搖頭。
「魔物,是存在的。」尚三河末盯著牆壁上的醫療工具喃喃說道。
「喔?你那麼肯定?」
「這是我們祖先流傳的故事,以前,琉球是有魔物存在的。」
尚三氏歷代都是醫師家族,之所以成為醫師傳承,在祖訓當中有相關解釋,相傳尚三氏最
早並不是醫師家族,而是單純的搬運工罷了,然而,那個年代是屬於混沌的年代,許多人
被魔物所傷,包含當時尚三氏的父母,因此那一代的尚三氏立志成為醫師,即使後來魔物
被結界所阻擋,但醫師的血脈就這樣流傳了下去。
「這聽起來還是像個傳奇故事啊。」
「是吧?也許外人聽起來是的,但卻是我們的祖訓。」
「魔物終將歸來,尚三仁者行醫。」尚三河末緩緩說道,這醫師的使命,已經深深刻在他
的靈魂當中。
柏村忍沉默了片刻,咀嚼著他的說話,他也是可以體會的,那樣的使命感,就像對他來說
,玉城按司和中山鏡所說的話語,就是他的靈魂使命一般。
「不過,你們的後人,卻出現了一個殺人的醫師,倒也…有些諷刺。」柏村忍靠在門邊說
道,他觀察著尚三河末的表情。
「嘿,殺人?我…我兒的做法也許不被認同,但是…。」他伸手進懷裡掏出一本小冊子放
在桌上,柏村忍猶豫片刻,拿起翻閱。
裡頭竟是各種內科、外科的特殊醫術,在當時是幾乎不可能存在的醫術,把人切開、縫合
、替換內臟,這些就像是只有神才能辦的到,而筆記的最後一頁,上邊有著尚三司的簽名
。
「這是…尚三司的筆記?」
「不錯,這是他解剖了那些病患後,所留下的手記。」
「……。」
「他並沒有殺人,而是那些人久病厭世、選擇自殺。」
「這…有些強詞奪理啊,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尚三河末沉默了,他第一次露出了難過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沒有人理解自己的兒子吧。
「不過,這個手記,太驚人了,估計真的會幫助到相當多人。」
「但…殺人畢竟…。」柏村忍忽然將話吞了回去,當時的辦案人並不是自己,實際情況是
怎麼樣的,也只能從紀錄上得知,聽了尚三河末的話,他竟然有了些懷疑,莫非當時真不
是謀殺案?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的確啊…。」尚三河末乾笑了幾聲。
「你的…兄長,也許不是殺人兇手,也許是,那也沒人知道了,但是他的精神倒是留了下
來。」柏村忍闔上筆記,放回了桌上。
聽他這麼說,背對著他的尚三河末,後背抽搐了一下。
「那麼、我說…。」
「你…要偽裝你父親到什麼時後?」柏村忍見狀,打蛇隨棍而上,藉機繼續說道。
尚三河末沉默半响,低頭沉思,似乎終於決定不再隱瞞,吐了口大氣,「你…怎麼發現的
?」
「第一次和你見面時,鏡就發現了。」
「你的骨架和老人家有些不同,解剖手法相當俐落,手一點也不抖,老人家可沒有你這種
體力。」柏村忍故意說出尚三司是殺人兇手,也是為了觀察尚三河末的表情和言語,在他
受到刺激、講話結巴時,柏村忍就已經相當確定,此人並非尚三河末。
「偽裝成尚三河末,醫術又如此高明,只有同為醫師世家卻又失蹤的尚三傅,此外,你還
特別強調了尚三傅不會醫術,那就更讓鏡起疑。」
「呵呵呵…,奉行所長當真厲害。」尚三河末的聲音忽然變了,他緩緩轉過身,扭了扭腦
袋,這時,身上忽然傳來喀喀喀的聲響,似乎是在調整骨骼,接著他從一個有些駝背的老
人身材,漸漸變的挺拔。
片刻後,他又拿出幾支細針,插在了手臂、脖子、太陽穴附近,臉上的肌肉開始微變,手
臂也開始有些粗大,最後,他用手抹掉臉上作為輔助的假肉塊和白鬚,只一下子,眼前的
老人立刻變成一位年約二十多歲的青年。
就連平時散漫的柏村忍也大開了眼界。「這…也是醫術嗎?」
「這是我翻閱祖傳書籍所學的針術,就連我的兄長也不會。」尚三傅露出微笑說道,這時
原本較大件的醫師服已經變的合身。
「那麼,再請問,你偽裝成自己的父親目的是?想報仇?」
尚三傅笑了笑,「報仇當然是想的,但,我們的祖訓,救一人勝過殺百人,也許是一種詛
咒吧,尚三氏,對於奪人性命,是絕對不可能的。」
柏村忍忽然理解了什麼,便問道「所以,你才會說你的兄長是無辜的?」
尚三傅點了點頭。「不錯,他的醫術高明、救人無數,絕不可能殺人的。」
「就是當時的奉行見到屍體便認為是命案,接著立刻草率結案,自認立了大功,這才讓我
的兄長白死。」
「父親…父親他,何嘗不想報仇,但醫師的詛咒,讓他放棄報仇,沒幾年也鬱鬱寡歡的病
逝。」
柏村忍皺著眉頭,此時,他雖還未完全相信尚三傅的話,但卻也不無可能。「當時的所查
案的奉行…。」
「嘿,也許是報應吧,當時的奉行所長和副所長,竟然在父親走後幾年,也意外死了。」
「哈哈、報應、報應。」尚三傅乾笑當中,有些淒涼。
柏村忍心想著,莫非是尚三傅又或是尚三河末殺死了他們,但看眼前這可憐之人,又似不
像,但,事情總是已過,而就算是真的,證據也隨著死人跟著活埋而去了。
「你兄長的事情,我…也無法多說,就像我說的,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可以和你保證,在我和鏡之下,不會有同樣的事情再發
生。」
尚三傅的眼中有著淚水,彷彿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兄長,他假扮已死的尚三河末,是因為尚
三傅並不喜歡和人接觸,而一個落魄的老人,是不會有人來打擾的,也可以鑽研自己喜歡
的醫術,然而,中山鏡帶來的卻是超越醫術的懸案,他這才會開口要來驗屍。
「醫師是我們的詛咒…。」
尚三傅抹去些許的淚水。
「罷了。」
他話鋒一轉,「這次的命案、三具屍體,目前雖然貌似有些眉目,但是作為醫師,沒有確
認的證據,我是不會隨意推論,所以,還得再等等。」
柏村忍點了點頭,看著俐落的解剖和各種工具,他明白雖然還不能完全信任尚三傅,但作
為醫師,他絕對是頂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