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一：不安
雖然離卸任的時間越近，聞得君越感到恐慌，但依舊不得不面對，她必須要對下一任聞得
君的選任做準備，這時候，奶娘敲了敲門，她取來了一個竹簍子，裡面有許多小木牌。
「就這幾個嗎？」聞得君問道。
奶娘點了點頭，「是，這次就這十五位。」從照顧聞得君至今到服侍她，如今已八十多歲
，但依舊是無怨無尤，如同這是自己的使命一般。
這些小木牌上，一個一個都刻著人名，那是有已年滿或即將滿十八歲的祝女名稱，她四個
直傳弟子都在上邊，而還有許多的其他祝女，另外，新垣玄的名字也在上邊，她取了那塊
木頭名牌看著入神。
「新垣玄…總不會吧？」她喃喃自語說道。
「若是…若是她…不、不會的，依德行、才智都不可能的。」不知道為何，她總驚恐著新
垣玄繼任聞得君，在她心中深處始終是明白的，那是因為新垣玄的不確定因素太高、亦不
受控。
奶娘沒有多說，默默在一旁將其他的木名牌整齊放在桌上，待得一一檢查，確認無誤後，
便出門而去，不再打擾。
聞得君選任的儀式，於現任聞得君滿五十九歲時，便會在神樹前方的平台堆砌一個火堆，
接著將這些名牌放在上邊，火堆將會燃燒一整夜，隔日剩下未被燒掉的名牌，便是下一任
的聞得君，聽來也許不大可能，但每一屆聞得君的確都是在這樣的儀式之下，眾目睽睽當
中選任出來的，沒有一次例外。
她將新垣玄的名牌也整齊的排在桌上，接著拿出那三顆三角石子，開始卜籤，喀噠幾聲，
石子顯示出「命定」的圖案，骰到第二位祝女時卻又是同樣圖案，連骰了六位祝女都是如
此便只好停手作罷。
「唉...。」她雙手摀著臉，其實聞得君又何嘗不知道，選任這樣的大事，怎麽可能讓她
用卜籤來知曉呢？
看著桌上的名牌，新垣玄、麻源比，還有其他人，不知為何腦子有些恍惚，一直以來她一
直都是很沉穩、冷靜，但選任的日子即將到來，她卻開始焦慮。
嘆了口氣，她站起身子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這時已是黃昏，遠處的神樹旁有許多祝女忙進
忙出，就為了選任的日子，幾乎所有祝女都必須要參與迎神，接著在一連串的儀式之後，
才會燃燒火堆，進而選出繼任者。
走近神樹平台，這邊已經提前擺放了些許桌子，上邊鋪著純白的布巾，一點灰塵和斑點都
沒有，在上邊又放了不少盤子。
「啊！聞得君大人，那些是暫放，稍後就會移走。」一名年輕的祝女見聞得君站在桌旁，
還以為要被訓斥，急忙的解釋。
聞得君點了點頭，「沒事，只是看看…。」
年輕祝女鬆了口氣，她們鮮少見過聞得君，只覺得既神聖、又有智慧，和一般的祝女完全
是不同等級的，在她面前，彷彿什麼事情都會被看穿。
「聞得君大人…。」年輕祝女有些戰戰兢兢。
「沒關係，說吧，什麼事？」
年輕祝女僅約十五、六歲左右，是沒有資格參與選任，而這意味這她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
，因此她有些好奇。
「您真的…聽的到神明大人的聲音嗎？是怎麼樣的？」她小心翼翼就怕有一些失禮。
聞得君聽她這麼問，在腦中思考了一會兒，「對啊…神諭…這樣的聲音…。」她不由得想
到，這只屬於自己的神諭、神明的聲音，將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另一位受神明所眷顧的祝
女。
「聲音嗎…。」「那像回音一樣，但聲音當中充滿了力量、神聖，並且無法抗拒，因為神
諭是絕對的，作為聞得君只能忠實的傳遞神明大人的訊息。」聞得君看了看不遠處的神樹
，但這會兒，並沒有什麼神諭。
年輕祝女聽的有些興奮，一來她未曾想到聞得君竟然真的會回答她，二來她也對所謂神聖
的聲音感到相當有趣，「這麼說來，神明大人的聲音像是只屬於聞得君大人的。」
「只屬於我的嗎…。」聞得君有些出神的喃喃自語，不，那不是只屬於自己的，而是專屬
於聞得君這個角色的。
「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本城真冬。」見在自個兒心中高高在上的聞得君問自己的名字，真冬顯得有些
不好意思。
「真冬嗎…，看來你的年紀，已經無法參與選任…。」聞得君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
真冬露出微笑，「沒關係的，本來我就不是像聞得君大人一樣的有智慧，只要能服侍聞得
君大人、服侍神明大人，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兒聞得君竟然有些慚愧，因為自己一直是相當神聖的存在，對於與
那國島的其他祝女，她並沒有特別注意，而是將這樣的生活當作成了習慣，有自己會洗好
的衣服、準備好的食物，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常，而自己卻對這一切絲毫未有在意
。
「我…。」聞得君有些啞口，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竟一時間語塞。
真冬又笑著繼續說道，「有聞得君大人可以聽到神諭，真是太好了，畢竟，我們都只是一
般人嘛…。」接著她又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其他的祝女見到聞得君，都會相當有禮貌的作禮，即便聞得君並未有回禮，但祝女們都認
為是很正常的，畢竟她是神明大人的代言人，身份就和我們不一般，當然也沒有回禮的必
要。
看著神樹、周遭的繁忙、一直是聞得君身份的過往，她有些欣慰，但卻一直有一股不安，
也許是自己終要變成普通人了，又或是失去神諭傳聲者身份。
時刻漸晚，她站在這兒待了許久，眾位祝女見她直盯著神樹，只道是在和神明大人連結，
誰也不敢吵她，漸漸的祝女人影越來越少，也到了即將休息的時間。
「聞…聞得君大人？聞得君大人？」真冬已做完手上的活，這會兒在一旁輕聲的喚道。
但她未有理會，就像是入定一樣呆立站著，一名中年祝女走了過來，輕輕拍了真冬肩膀，
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要她不要打擾，真冬只好也跟著往祝女的住所路上回去。
等聞得君回神，那已經是晚上，這兒的路她熟悉的很，沿著小道，回到自己的房間，那些
名牌還排列在桌上，她看了一眼，便依照順序，一一的將她們放回竹簍裡。
派去本島的幾人都還未回來，聞得君對四人相當有信心，至於新垣玄，她心中有了不好的
念頭，「若是她…死了…。」只是一瞬間，她便察覺到自己這恐怖的想法，不、不可以！
身為聞得君不能有這種惡意，否則除了會無意間詛咒他人之外，自己亦會墮入魔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