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十八：暗湧
人言可畏，言語就像傳染病一樣，無論是謊言或是真實，都會在人們之間流竄，尤其是像
與那國島這樣純樸、人數又不多的地方，自選任之後，「為什麼是她？」這句話就像病毒
，隨處都可以聽到祝女們在竊竊私語，無不例外都在問著同樣的問題。
「比她有資格的人應該有很多。」「怎麼可能是她？」「神諭應該不會有錯吧？」各種懷
疑的聲浪就像大海潮汐一樣無法阻止，幾乎把新垣玄給淹沒。
她躲在自己家中好幾天，足不出戶，因為她也一直問著自己，「為什麼是我？」外邊傳來
的閒言閒語、路過的祝女們談天的聲音，毫無掩飾的穿過牆壁，直刺她的內心，絕大部分
可能都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門輕輕的敲響，新垣玄驚訝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段時間一些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緊張
萬分。
「小玄，我進來囉…。」外邊是清泉沐的聲音，她緩緩將門打開，這幾日，都是她替新垣
玄送食物來的。
看著桌上還剩一半以上的食物，清泉沐越發的擔心，「你…你吃的太少了…這樣下去身子
會壞掉的…。」
新垣玄沒有說話，放下心的坐了下來，依舊是沒什麼胃口，原本聞得君的名號對祝女們來
說，是至高無上的光榮，但對她來說卻是千斤般的壓力，讓她幾乎透不過氣。
清泉沐將盤子放在了桌上坐在新垣玄旁，「小玄…多少還是吃點吧？」
新垣玄嘆了口氣，「我吃不下…。」
二人沉默了許久，外頭又傳來幾名祝女的聲音，聽起來估計又是對著新垣玄的家指指點點
，然後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新垣玄忍不住摀上耳朵，不想再聽。
見她如此痛苦，清泉沐不禁有些感傷，淚眼打轉的說道，「什麼嘛…明明是神諭選擇小玄
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哪裡比不上其他人了？」說著，她眼淚也流了下來，而新垣玄也跟著哭了。
不管是誰，被選上作為聞得君，應該都是非常開心才是，而本來她們也只是當作看熱鬧，
未曾想過自己會繼承聞得君的名號。
這時，又傳來了敲門聲響，清泉沐抹乾眼淚、站起身子打開了門，赫然見到竟是聞得君來
訪，「聞…聞得君大人…。」
新垣玄聽到聞得君三個字，又緊張的站起身子，聞得君緩緩走了進來，和平常一樣，看來
既神聖、又高貴，她坐在了新垣玄一旁說道，「坐吧，不必多禮。」
清泉沐正要關上大門，聞得君卻又說道，「我得和繼任者談談，其他人等不可在此。」
半關上的大門又給打開，清泉沐看了看新垣玄，見她點了點頭，於是只好默默的走出屋子
，並隨手將門給帶上，而聞得君的奶娘也同樣在外邊等著。
新垣玄替聞得君倒了杯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她緩緩坐下，卻不知道聞得君為何來此，
「聞…聞得君大人…。」
「你是下一任聞得君，因此，有些事情必須得先交代給你。」聞得君緩緩說道，語氣既平
淡、又有一股命令般的氣勢。
新垣玄未等她繼續說下去，便低著頭說道，「聞得君大人…我…我是無法勝任聞得君的…
。」
聞得君啜了口水緩緩問道，「你是說，神諭是騙人的？」
新垣玄趕忙否認，「不、不是的，不是這樣子…。」
「只是…只是…比我優秀的人還有很多…。」
「如果真是如此，那神諭就不會選你，而是其他人了。」
新垣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低著頭看著杯水當中的倒影，對所有祝女來說，神諭是絕
對的，神明大人的指示亦是無比崇高的存在，莫說選任是否公平，但就在大火中能夠讓木
製名牌完全未被燒掉，就已經是神蹟，即使其他祝女們頗有微詞，但神蹟就在眼前，任誰
都無法不信。
「既然神明大人選擇了你作為繼任者，那麼你就不可再多想，只要想著怎麼繼承聞得君便
行，這點是絕對不會改變。」聞得君有些厲聲的說道，她亦見證了神蹟，再加上多年來對
神樹的奉獻，神諭是絕對不可也不會改變，即使繼任者是新垣玄，那麼就算天崩地裂也不
會變。
新垣玄仍舊低著頭，她無法反駁，自小就被教導關於神樹、神諭的一切，所以她自然也知
道這般的道理，除非自己不願聽從神諭，但那樣便是將自己所信仰的一切都給否認。
「放心吧，在一年之內，我會將所有聞得君該學習的事物傳授於你，而你得用心和忍耐，
才不枉神明大人的選擇。」聞得君緩緩說道。
新垣玄眼眶泛紅，點了點頭，聞得君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被選作繼任者，應該是光榮
，要感到開心，而非痛苦。」
「我知道了…。」新垣玄點了點頭，她無法否認自己被選作繼任者，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
「作為聞得君，有幾點要先提醒你。」
「其一，不可質疑神諭的內容。」
「其二，當你聽到神諭後，只能照著記下與告知，不可竄改任一字句。」
「其三，不可用學習到的術法來危害他人。」
「以上三點就是聞得君必須絕對遵守的旨意，清楚嗎？」
新垣玄點了點頭，「明…明白…。」
「作為聞得君，你的一言一語，影響甚大，若傳錯旨意，很有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因果循環，最終很有可能會害了自己。」聞得君謹慎的提醒，因為自己也從那樣巨大的
壓力當中，終於成為了一個稱職的聞得君。
「弟子了解…。」
「好了，莫要擔心，明天開始，我會教你所有聞得君的知識、法術、要領等等，這會非常
辛苦。」
「遽聞你的…風評似乎不是很好，那也沒有關係，讓她們刮目相看吧。」聞得君嘆了口氣
。
新垣玄沒有說話，雙手握拳放在了腿上，思考片刻後，堅毅的點了點頭，從小她就一直被
看不起，又或是被當作異類，就連被選作聞得君的繼承者，大家依舊不認同，這讓她心中
相當難受，然而，她並不憤怒，因為她始終認為自己並無害人、亦沒有說人壞話，也不需
要因為其他人的話語讓自己收到傷害。
聽完聞得君的說話，雖然暫時可能還承受不了繼任者的壓力，但自己總是神諭所選出來，
而且絕對不可能改變，既然命運如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她現在不是孤身一人，還
有幾個好友陪伴著她。
聞得君站起身子、打開房門緩緩走了出去，在外邊等待的清泉沐正左右踱步、難掩著急，
見聞得君出來，趕忙作禮，而聞得君抬手示意後，便和奶娘而去。
清泉沐飛步竄進房裡，見新垣玄仍舊坐著發愣，略帶擔心的輕聲問道，「小玄，還好嗎？
」
「沐沐會陪著我的吧…？」新垣玄喃喃自語的說道。
「當…當然會了！我和月夜都會支持你的！」清泉沐提高音調般的說道。
新垣玄抹了抹紅了的眼眶，「嗯…那我知道了…我…我會好好學習，不辜負神明大人的選
擇。」
清泉沐見新垣玄似乎打起了精神，終於是放下了心，「小…小玄一定可以的，因為神明大
人選擇了你作為聞得君，肯定有原因的！」
二人破啼為笑，這麼多天來，清泉沐總算又見到了新垣玄的笑容，懸著的心也輕鬆了許多
，這時，未關上的房門，閃了一個人影進來。
「咦？你？！你怎麼在這裡？！」新垣玄大為吃驚，因為那人便是玉城未來。
「那麼，打起精神了？」玉城未來依舊自顧自的問道。
新垣玄點了點頭，「為…為什麼…？」「啊！」這時，她忽然想到，在本島時，玉城未來
急著要她們回與那國島，說是出大事了，莫非指的就是這件事？
「你…你知道我會被選作繼任者？」
玉城未來沉默片刻，似乎在考慮著說、還是不說，三人就這樣呆立半响，玉城未來才忽然
說道，「我…未曾想過會是這樣的。」
「但…命運不可避。」
「命運？」
「說了你們也不會懂的，總之，好好當下一任的聞得君吧。」話畢，玉城未來轉頭就要走
。
新垣玄趕忙叫住了他，「等、等等，你…去哪裡？」
玉城未來停在門口緩緩說道，「放心，隨時會在。」這才走出房門。
見他來到，清泉沐更加放心了許多，不知道為什麼，有他在的話小玄應該也比較安心吧？
不、不只是她，就連清泉沐自己也感到安心，雖然玉城未來是個怪人，但他總是可以提前
知曉還未發生的事情，雖說對於他的這種能力，眾人都感到疑惑，但畢竟不是壞人，每個
人也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誰也沒有問，再者，他總是來來去去也沒有機會可問。
新垣玄被選作聞得君繼任者的訊息，很快就傳回了本島，幾乎所有豪族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但絕大部分的豪族都在打聽新垣玄是何人？
「聽說了嗎？」王宮一偶，書房內的翁祥瑞問道，而坐在書桌前的便是天孫弓。
他將手上的書本放在桌上，「聽說了，是上次一起來除魔的祝女吧？好像叫…新垣玄來著
？」
翁祥瑞點了點頭，「是，不過聽說風評貌似不大好。」
「喔？」天孫弓一聽，來了興趣，翁祥瑞的消息還算靈通，畢竟是頗大的豪族，於是便又
問道，「是個怎麼樣的祝女？」
翁祥瑞想了想，家族當中有不少人打聽到了消息，雖然得到的情報不多，但對新垣玄的敘
述都非正面，「據說，人很散漫、學習普通，而且似乎很多人不服氣。」
天孫弓聽到這兒，露出些許冷笑，「這樣嗎…，嘿…。」本來，他就很厭惡祝女的怪力亂
神，再加上神諭選王他是最不認同的，因為他認為，只有王族才有資格繼任王位，其他姓
氏之人都是王族的之下。
「不過，風評不好的話，為什麼會被選上呢？」翁祥瑞若有所思的說道。
天孫弓不以為意，「哼，我看根本就是內定人選，哪有什麼神諭。」
「不是吧，祝女們應該…。」
還未等他說完，天孫弓打斷道，「誰知道那群女人躲在一個小島上計畫些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