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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個很特別的姓氏與名字，順著念訴說著甜蜜愛情，反著念則象徵生離死別。人生的
大喜大悲，在她的名字裡全說完了，也說出了她困在愛情與孤獨間的人生。
「我想帶兒子從台中北上，用他的舞蹈跟你交換。」
我從沒想過這樣形式的交換，也好奇為何小孩會願意成為交換的一部分。直到見面後才理
解，原來她跟我交換的並不是單純的舞蹈，而是期待被看見的自己。如同藏在音樂盒隨著
音樂跳舞的芭蕾舞者，孤寂地在盒中旋轉了一輩子，卻遲遲等不到開啟盒子的人。
我們約在國家戲劇院的圍廊見面，找了個角落隨意的席地而坐。她是個戴著眼鏡短頭髮，
年紀與我相仿的媽媽，而兒子卻出乎意料已是國中年紀的孩子。從她們的互動再加上單親
的家庭背景，可以感覺出來是對感情很緊密的母子。
「為何妳會想跟我約在國家戲劇院？」
「因為我很喜歡戲劇啊！」
第一次遇上了同樣喜愛戲劇的交換者，我們都同樣享受著，演戲時讓自己沉浸在另一個人
生的感受。但不同的是，我是為了看到更多的生命面向，而她卻是想藉此逃離自己所處的
現實。
她是家中的長女，她的出生也給家庭帶來很大的變化。母親為了要照顧身體不好的她而不
得不辭去工作。大多數母親都希望小孩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但她的童年很多時刻都孤獨
的在房間度過，只因為母親受不了她的吵鬧。也許母親無法承受的並不只是她的聲音，而
是女兒讓她人生停滯無法繼續前進的怨念。
「房間是我的第一個舞台，而披上的棉被則是第一套戲服，上演著沒有觀眾的獨角戲，雖
然孤單但卻享受那時刻。」
或許她也不知道，自己愛上了的到底是戲劇，還是因為戲劇而能看見的短暫幸福。
人生至今最亮眼的時刻，是她大學戲劇社時站上真正的舞台，被觀眾看見與肯定的自己。
而她也是在那時刻，遇見自己的初戀對象，深刻的愛情與真正被人在乎的感受，讓她畢業
後放棄一切與他步入婚姻。期待能上演如羅密歐與茱麗葉般絢爛的愛情篇章，但序幕展開
後，才發現自己出演的其實是等待果陀的戲碼。
「結婚後沒多久，我們就再也沒真正的一起長時間相處過。」
他以要進修念書的理由，長時間待在外縣市，只留下她跟公婆還有孩子一起生活。她彷彿
又再次回到了兒時的房間，孤獨扮演著太太與媳婦的角色，等待唯一期待的觀眾給予掌聲
，但戲上演了好幾年，他卻從未真正坐在觀眾席過。
「為什麼妳在這樣的狀況下還願意繼續等待他？」
「初戀總是盲目的，那時候我也很年輕，相信努力會有用，相信努力會有幸福的可能，相
信等待就會有奇蹟。」
她始終沒搞懂對方不想面對的究竟是婚姻、責任還是她自己？只好選擇相信包容與努力會
讓自己再次被他看見，哪怕只能再次擁有一幕的絢爛都好。但最終的結局，卻是被告知這
是齣早該落幕的戲。曲終人散，徒留她站在舞台上，帶著孩子望向空蕩蕩的觀眾席而無所
適從。
「我不管當女兒、太太還是媳婦都沒有任何成就感，唯一支撐我的角色，只剩下當媽媽了
。我放棄了維持身材，想活得更沒希望點，又或者說從外到內活得更像是個媽媽。」
她的眼淚隨故事發展從心底深處流了出來，夾雜滿滿的不甘心與無奈，但我除了靜靜傾聽
，連加油兩個字都不捨對她說出口。
放棄或許是聽起來最簡單的一條路，但我們永遠也無法真正體會，在選擇面對失敗前，他
們人生經歷了多少困難。如果人生還有得選擇，誰又想放棄呢？
「你有帶衛生紙嗎？我媽等等應該會哭。」
在她還沒開始說故事前，兒子就先跟我預告了這個場面。開始後他選擇暫時離開，把舞台
留給我們，或許是因為不捨再次看見媽媽流下的淚。當她開始說起孩子時，總算在她眼神
裡看到了對於生活的期待。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勇敢完成自己的夢想。」
她兒子從小就有舞蹈天份，聽到音樂總會自然的跟著擺動，所以儘管家境辛苦，還是送他
去上舞蹈課，不希望他的熱情被現實所抹殺。
「如果這麼喜歡跳舞，為什麼不選擇念舞蹈相關的科系？」
「因為…學跳舞很花錢。」
他支支吾吾的說出了自己對夢想妥協的原因，也是身為孩子想給母親的一份溫柔。但這卻
是她最不願看到的答案，經歷了半輩子沒選擇的人生，希望在孩子身上能看到對於人生的
不將就。
「我沒有叫你一定要堅持舞蹈的夢想，但希望你做出最想要的決定，無論是什麼，媽媽都
會支持你。」
她替兒子播放音樂，期待自己成為他夢想的幕後推手，諾大的迴廊頓時成為只屬於他的舞
台，原本的編舞再加上此刻隨性而發的律動，他自在的隨著音樂擺動，盡情散發對於舞蹈
的熱情。
她或許再也等不到為自己開啟音樂盒的人，但為了身旁的孩子，她把生命的旋律變成鼓勵
，把窮極一生的旋轉，化為替孩子人生發條旋緊的動力，用自身的力量開啟了與孩子共舞
的音樂盒。
音樂盒裡的芭蕾舞者從來就不該為了誰而旋轉跳躍，由我們自己決定盒子什麼時候用什麼
方式開啟。困住我們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不願鼓起勇氣為自己開啟世界的我們。
「最近我的情緒真的很不好，等待你的文章成為我期待明天的很大動力。」
文章寫下的是關於妳曾經經歷過的昨天，但妳還沒有經歷的明天，永遠比我的文章更值得
妳期待。
故事典當所，過往所經歷的人生變成了故事，但故事不該困住未來的人生，我寫下你的故
事，但你的人生該由你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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