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所以你是不是多付錢了？」
「我只是不想讓妳在那裡還要冒著可能感染的危險，所以才弄成了單人病房，是為了我自
己好嗎？我被嚇有夠多次了。」華仁聿不滿道。「不准囉嗦，乖乖陪病，晚餐想吃啥，我
送去。」
「姊夫！我想吃肉！漢堡排可以嗎？有加洋蔥的那種！」梁諠在一旁說。
「沒問題！一定給妳做！多吃點才會好得快！還是諠諠乖！」梁諾都還來不及回話，就聽
到華仁聿這樣答應了。「諾諾六點啊，樓下等我！」
「……被你們打敗了。」掛了電話，梁諾馬上唸梁諠，「講話不要太用力，免得傷口又痛
了。」
「還好，我覺得不是很痛，剛剛醫生照片子也說血塊變小了。」梁諠搖搖擺擺的，「我要
打電動，好無聊哦。」
「……」梁諾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拿給梁諠。「我帶了好幾本書給妳看耶，妳翻都不翻。
」
「妳至少帶點愛情小說啊，都是懸疑推理的，誰要看懸疑的啦。」梁諠一起翻了個白眼，
「而且灼人筆的書也太老了吧？妳就不能拿點新書來嗎？」
「他的書好看啊。」梁諾笑著翻開書。
「但是灼人筆是個大叔了吧。」梁諠哼了一聲。
梁諾默默的笑了一聲。「妳那個男朋友不也是大叔嗎？」
「他28。」梁諠挑了挑眉，「是前男友，別說他是男朋友。」
「廢話，那種髒東西，別撿回來用。」梁諾翻了翻書說，「前幾天他是不是一直打來？」
「我沒接哦！」梁諠趕緊解釋。「才不想給他機會，除了已經有老婆之外，他也整天貶低
我剛畢業沒工作，嫌我年輕沒見識，又窮。」
「說到這個。」
「嗯？」
「對不起。」梁諾眨眨眼，對妹妹說，「在家的時候，我不該怪妳對於工作不嚴謹，妳才
剛畢業，本來就應該多挑多選，急躁或浮動都是正常的，我不該對妳那麼嚴厲。」
「不對。」梁諠搖搖頭。「妳不該對我們這麼嚴厲，才對。」
梁諾眨眨眼。
「我們是雙胞胎，我們同歲。」梁諠笑著說，「我知道妳能力比我好，刻苦耐勞，也知道
妳看不慣我的行為，我也真的會努力的，我雖然知道妳很把家人放在心上，但是我不希望
妳的壓力太大，妳是姊姊沒有錯，但我們同歲，所以，我們可以一起為妳分擔。」
梁諾點點頭。「嗯。」是她太小看自己的妹妹了，她擁有自己的想法，也一定會努力的，
是她太心急，給予她和自己太多的壓力。
或許她不只是誰的影子，她也曾經照亮過梁諠，也給過她陰影，她們都是一樣的。或許自
卑都是自我的情緒，與他人的優秀無關。或許她們可以成為彼此的光影，照射與反應彼此
的問題。
這時候有人敲門，兩人隨即戴起了口罩，本來以為是護理師，結果是一個陌生男子。
「咦？」梁諾看著男人似乎有點眼熟。
「您好，我姓張。」男人趕緊禮貌的鞠躬。「我是那天開車撞到梁小姐的……」
「啊。」兩人想起來了，是在高速公路因為天色太黑撞上梁諠的人，張易紘先生。
「因為剛好帶我爸爸來看病，偷偷過來看一下梁小姐是不是還安好。」張先生很有禮貌，
「我知道現在醫院不適合探病，所以我就不要太接近兩位了。」
「謝謝你跑來一趟。」梁諾說。
「不會不會，應該的，開車撞到梁小姐我一直覺得很內疚……很想來看看。」張易紘先生
很有禮貌。「不知道您有沒有好點了。」
「還好，不用太擔心，謝謝你。」梁諠搖搖頭。
「啊，車子的部分，賠償都由保險處理了，您的醫藥費，我也會全額負擔的，請不要客氣
。」
「不是的吧……」梁諠和梁諾面面相覷。「又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負擔的吧？」
「啊，果然是雙胞胎，竟然異口同聲。」張易紘笑了起來，揮揮手說。「沒關係，我事後
再跟妳們聯絡，沒問題，錢的事情就我來處理就好。」
嗯？梁諾和梁諠一時之間，實在不能理解這個人這麼願意付錢的原因。
兩姊妹看著他鞠了好幾個躬，非常有禮貌的退出病房，「那我就不打擾了，等您出院之後
我再跟兩位聯繫，希望您早日康復。」
＊＊＊ ＊＊＊ ＊＊＊ ＊＊＊
9-3
梁諠一個禮拜後順利出院，梁諾為了她，打算請幾天假回家好好照顧她，但是她總說自己
好得很，要她趕快回老師家裡。
「你回老師家裡吧，我今天有事情要出去。」梁諠化好妝，整理好頭髮，看得梁諾一愣一
愣的。
「妳是要去哪？」
「秘密。」她一臉神秘。
下了樓，她便看到了那個張先生，正好被媽媽招待了喝了一杯水，所以他沒戴口罩。「梁
小姐早。」
梁諾皺皺眉，戴上口罩，「你應該不是找我這個梁小姐吧。」
「是的，我跟梁諠小姐有約。」這樣一看，這個張易紘先生脫掉口罩的話，長得也是一表
人才，難道是梁諠的菜？
梁諠下來了，開心的跟他招招手，梁諾和媽媽眼神微微交換，直到送著兩人離開，梁媽媽
這才忍不住問：「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交換了Line，聊了好一陣子了，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梁諾默默的說。
「不錯啊，他挺老實的，長得也挺帥。」梁媽媽笑了。「這個給妳。」
「這是什麼？」
「我醃了一些泡菜，還有一些蔬菜水果，還有隔壁攤位的一些蛤蜊，妳給他煮些好的。」
梁媽媽說，「我們家受了老師的照顧不少，等到疫情好點了，再讓老師來家裡吃飯。」
「好。」梁諾開心的點點頭，騎車前往老師家。
帶著行李箱和一些媽媽準備的禮物，還沒進老師的家門，就聽見了裡頭有著奇怪的聲響，
鑰匙轉開門，這才看到一個陌生有些年紀的阿姨正在講話，看起來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
。
「諾諾。」老師就坐在沙發上，表情微微嚴肅的說。「東西先放下，妳先進房間裡頭。」
「好。」梁諾看了那女人一眼，大約五十幾歲的年紀，眉眼和老師有點些微的相像，該不
會，這人就是老師的生母吧？
把菜放進冰箱裡頭後，她推著行李箱回到老師的房間，梁諾忍不住想要知道兩個人是在聊
些什麼，於是把房間的門微微半掩，躲在門口蹲著偷聽。
「反正我已經聯絡好記者了啦！你不給我錢，我就把你搞得身敗名裂！」孫惠芳看著這房
子裡頭的擺設，是相當不錯的，這些年雖然沒聽說華仁聿有再創作新的作品，但是看起來
還是過得很優渥的吧。
「當初，為什麼把我送養？」華仁聿開口，聲音冰冷得幾乎要凍傷人。
「什麼？」孫惠芳皺起了臉，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我很努力唸書，即使面對妳因為生活或工作的壓力對我拳打腳踢，我也都在忍耐，但是
對妳而言，我是多餘的吧？」華仁聿看著孫惠芳的眼神筆直而冰涼，「既然拋棄了我，又
為什麼來回頭找我呢？」
「……」孫惠芳嘆了口氣，「我一個女人家，生活本來就不容易……」
「我給了妳兩棟房子，來來回回現金也有幾百萬，妳花到哪裡去了？」華仁聿冷笑著問。
「……」孫惠芳的臉色黑了，年邁的皺紋在她的臉上滿佈著辛酸與不甘，她犯過許多錯誤
，也一直都在為了自己的行為不斷吃苦，華仁聿對她自然是希望能夠多多體諒的。
但是他已經不再會為她而心軟，也不再逃避這個自己必須面對的問題。
「妳酗酒、賭博，這些我都管不著妳，但不要在我面前擺出那種媽媽的嘴臉，不要覺得這
些得到是理所當然的。」華仁聿低垂著眉眼，「我給妳錢，從來不是虧欠妳，而是彌補自
己心中的遺憾，一種我們最後沒有緣分在一起生活的遺憾罷了。」
「……志淵……」
「這裡是十萬，也是我對妳盡的最後一點感情。」華仁聿站起身，「妳要去任何地方鬧都
沒有關係，我已經聯絡律師，也聯絡了認識的檢察官，確認我們之間的關係本來不存在撫
養的問題，只要妳再一次打電話給我，搔擾我或我的任何朋友家人，我就會直接提告。」
「志淵……」
「我叫華仁聿，孫小姐。」華仁聿看著眼前這個嬌小的婦人，表情冷了下來，「我一直在
逃避這個問題，也不想輕易拒絕妳的要求，就是因為這對我來說，我好像就是渴望被需要
，好像這樣妳就會愛我，就會覺得失去我很遺憾。」
他不斷逃避著，以為這一切問題，總有一天都能夠迎刃而解。所以他逃避著夏子揚的死，
逃避著愛情，逃避著建立關係，也逃避著面對這段與生母明明什麼也不是的關係。
最後，他從梁諾與梁諠的關係之中，理解這份親屬關係是無法逃避的。爛掉的創口如果不
給它狠狠一刀，是不會輕易收口的。
是時候做決定了。
「我是……我是真的很遺憾啊！志淵！」
「妳的行為，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消耗我對妳的所有感情。」華仁聿對於終於說出這些話的
自己，這份殘酷與決絕，他竟沒有一點點愧疚，而是非常的坦然。「所以，拿著錢走吧，
我不要再看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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