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午餐可有吃飽?」
「呵,每天就我們倆一起吃,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丁一說的沒錯,在眾人的排擠下,
不論是在會議室或員工餐廳,兩人彷彿是種病毒,
讓旁邊至少三至四個的座位,自動形成一層真空的狀態。
「哈,待會下班我想邀你喝杯茶,怕你肚子空會傷胃。」
「喝茶? 今天不是你跟老總的例行茶會嗎?」
「沒錯,就是邀你一起去。」
「這,這好嗎?」
「想不到威名遠播的丁一,也會怕和老總喝杯茶。」
「少來這招激將法,我縱使得罪老總,也是黑人頭上倒墨汁,
黑上加黑看不出來,只是我不想影響到你們倆的關係。」
高崇歡拉著丁一的肩。
「走吧,我也不鬧了,其實是老總要我邀你的。」
兩人由電梯直達最高的樓層,
門外的秘書看到高崇歡,立刻對他點頭微笑。
「你可來了,他說你怎麼有些遲呢?」
「呵,沒關係,今天陪他到晚一點。」
高崇歡推開大門,裡面是綠意盎然的庭園造景,
兩人走過橫亙於涓細流水上的木橋,才看到遠處的一座小亭子,
高廣嶽坐在亭裡,他前方的桌上有著一壺茶與三個杯。
「老總,我來了。」
「崇歡,今天比較忙嗎?」
「呵呵,因為這個丁大爺讓我邀了許久。
想當初第一次遇上他,雖然在會議中他幫我講話,
沒想到會議後我私下向他道謝,只冷冷被回了一句,
我說那些話是欣賞你的才能與努力,如果你和老總喝茶,
真的是在說同事的壞話,我也會不客氣痛揍你一頓。」
高廣嶽笑了。
「所以你們兩個是不打不相識囉。」
「哈,沒真的打起來啦,但對這個提到喝茶就想揍我的人,
要邀請他來一同喝茶,當然要十分小心。」
「高崇歡,有你這麼出賣朋友的嗎?」
丁一苦笑之際,也與高崇歡一同入坐,
桌上有許多精緻茶點,縱使午餐消化殆盡也不致空腹喝茶,
泡茶器具則在高廣嶽身旁的低矮茶几上,被主桌擋住而看不太見。
「我這輩子只專注於事業,還有和人的爭鬥。
老了才想學泡茶這種附庸風雅的行為,手法始終難看,
就讓我在旁邊藏拙,切勿追究,切勿追究,哈哈。
丁一將就點喝吧,崇歡倒是較可憐,早已習慣了。」
只瞧茶几一眼,半秒就被高廣嶽道破想法的丁一,
不好意思搔著頭,連喝兩口茶,稍微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
「其實我也不是不知道,我泡的茶是又濃又苦,
但崇歡卻非喝不可。以一個失蹤嫡長孫的身份,
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踏進這大家族,不論茶或基業,
這一切的苦,都出自於我的手,崇歡,你還可以嗎?」
高崇歡點點頭,丁一則愣了一下。
「甚麼,嫡長孫?」
高廣嶽笑著拍一下大腿,接著站起身子。
「哈哈,丁一你別擔心待會就被滅口,
這事雖然直到現在仍是秘密,但當你們離開這裡的那刻,
我就會發文公告全集團,高崇歡就是我高廣嶽的長孫。」
高崇歡渾身一震,杯中的茶潑了些出來。
「崇歡,修為仍差了點。我一直不願認你,
是很清楚你若不先在這集團裡磨練與紮根,
冒然領了個嫡長孫的位子,左右也只落得被鬥死。
本想再多藏你個幾年,無奈決定這事的是老天呀!」
「老總,你的身體一向很硬朗。」
「哈哈,我常聽聞丁一素有剛正嘴臭之名,
沒想到為朋友就馬上放棄原則,很好很好。
現在不需要擔心我還剩多久壽命,倒是你們來猜猜,
我為什麼會同意以諸侯棋,來解決跟宇文家間的諸多紛爭?」
丁一和高崇歡同時站起身,丁一當然讓他先答,
但高崇歡一臉平靜,並未回答問題,只微微向高廣嶽鞠了個躬。
「爺爺,茶一喝多總會有些內急,我先告退一下。」
目送高崇歡的背影消失在橋的另一端,
高廣嶽走往另一個方向,這舉動很自然就是要丁一跟上來。
「那傢伙還是太天真了點,這種事也要到廁所哭。」
「因為他努力那麼久,就只是為了得到你的肯定。」
「但我今天可沒肯定過你們,不過是給個機會罷了。
以那群敗家子的能耐,高家果然已在諸侯棋上連輸數陣,
你們就由此刻接手吧,以你們的能耐只要好好合作,
定能力挽狂瀾,到時還有誰敢不服這個長孫呢?」
丁一點點頭,兩人走進了一個房間,
牆上掛著幾幅字畫,高廣嶽指著其中一幅字。
「丁一,瞧你的樣子,應該已猜到我今天找崇歡來,
是為了告訴他終於有機會,能牢牢握住長孫這繼承人的位子。
那我為什麼找你來? 常言道當局者迷,你能猜得到嗎?」
丁一看著那幅字,上面寫著『一期一會』。
「一期一會是指人的一生,可能就僅有的一次相會。
老總找我來,是希望我能珍惜與高崇歡的情誼,
並且為他往後的命運而努力?」
高廣嶽笑著點頭。
「還不錯,可惜只猜對了一半,因為你只看字義,沒看字。」
丁一思索了一陣子,搖頭苦笑。
「老總,究竟是甚麼意思?」
高廣嶽的手,指在其中一個字的邊緣。
「字是黑的,紙是白的,黑白並存,才會有字,
黑白分明,字才好看。所以丁一,千萬別讓墨暈開,
氾濫而不懂收斂的黑,只會污染所有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