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結果這一聊真是沒完沒了，整整三個小時都沒停過，還是姚筱書硬生生的打岔，耿曜辰才發現夜已深是該離開了。
真的太誇張了，有沒有這麼好聊？
而且今天見到面，還親暱的勾肩搭背著討論賽情，有熟成這樣嗎？
現在是比賽的中場休息，前兩節姚季庭表現出色，把比分大幅拉開，所以全隊的心情都放鬆了些，也才能讓耿曜辰湊上去討論前兩節的觀察心得。
她坐在球場邊，托著腮無顏的回想起那晚的事，也納悶著她倆的交情深度。
「書書姊，小心！」場上，一位練投的球員對著她叫囂。
眼看一顆球又猛又疾的朝她而來，她卻充耳不聞，依然無動於衷。
貌似認真討論賽況的耿曜辰，其實還是掛心著姚筱書，不時得透過眼角餘光注意她的倩影，想當然爾，他也注意到了這顆球。
以飛快的速度，他奔回她身邊，將她抱在懷裡，像個堅實的防護牆般安全可靠，她傻愣著還不明白狀況，就任他以背擋下了猛力的一擊。
「唔……」力道之大讓他也悶吭了一聲。
「妳是傻瓜嗎？球來了還不躲？」一道怒氣狂燒的低吼在她頭頂劈下。
「我……」被罵的突然也讓她回過了神。
半晌，她才想懂發生了什麼事，球場極吵雜，一個走神確實就會發生意外。
「對不起，害你受傷了。」她在他胸前聽見了疾速的心跳，又感受到他圈緊的雙臂異常的出力，想必他剛剛一定著急死了。
「如果我來不及趕過來，那顆球就當頭砸昏妳了。」這是真實狀況，球的弧線預測確實會不偏不倚的正中她的頭，一砸中鐵定昏過去。
她除了道歉已無話可說，只能窩在他的背彎裡，用緊抱回報他的擔心。
放下了緊繃的心，又聽到她的頻頻道歉，耿曜辰揉著她的頭，好聲叮嚀道：「拜託妳，別探測我心臟的強度，隨時隨地，好好的保護自己。」
「好……」她的頭埋在他胸口，乖乖的應答著。
「唔……」心情一鬆懈，撞擊的部位就感到刺痛了，不自主的就吃痛出聲。
「曜辰哥，你還好嗎？」姚季庭撿了球，還叮嚀了隊友要注意場邊安全後走向他們，才剛靠近就聽見了他的輕哼。
姚筱書勘察著他，只見那俊顏揪結著，還浮上一層薄汗，模樣著實令人揪心。
「姊，你們先去醫務室，就在我的系所大樓的一樓，知道吧？」她聽見了休息終止哨聲，邊走離邊說。
「我知道，妳專心比賽。」姚筱書勾起耿曜辰，「曜辰，我們去醫務室看一下。」
步履蹣跚的走過了兩棟大樓，終於看見醫務室的牌子。
她輕敲了門，沒有回應，他們擅自開門進去，亮著燈卻沒有人，她扶穩耿曜辰在其中一個診療床邊坐好。
「曜辰，你能把上衣先脫掉嗎？我幫你看看狀況。」姚筱書坐在他後面等著。
「小女傭，妳幫我脫。」儘管身體正不適，他還是嘴上不饒她的佔盡便宜。
「都在痛了還不正經。」她才不理他呢！
「不幫我？那就耗著吧！」說著，他還裝痛了一下，害她是又急又無措。
他還真的不自己動手，就這麼坐著，然後不時的傳來輕微的抽氣聲，彷彿真的快受不了疼痛了。
「好啦……你轉過來，我幫你脫。」她真的急了，只好紅著臉同意了。
得逞後，他壞壞的笑著轉過身，只盯著她染滿紅霞的小臉，一動也不動。
這是他們最親密的一次，雖然摟摟抱抱好幾次了，她也被吃了幾回豆腐，但彼此的裸身並未袒露過，沒想過首次會發生這種狀況下，真是始料未及呀！
姚筱書動作遲緩的拉著他的衣襬，壓低著頭絲毫不敢看向他，但她知道，他嘴角偷藏著笑魘，還眼也不眨的瞅著她，十足的惡作劇模式；她的小手拉高了他的上衣，而他也順勢的舉起雙手脫了出去。
脫下的衣服被她隨手擱著，她才想微抬起頭就睹見他健壯的胸膛，那刀刻般的骨骼線條，分明的肌理，結實的窄腰，在在都性感誘人的教她瞬間炸紅了雙頰，一路蔓延到耳根，心跳也亂得找不到規律，整個人慌張得想逃跑。
耿曜辰看著她慌亂的模樣，得意的笑開了，於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紅透的耳根，「喜歡嗎？我的身體。」
因為他的觸碰她隨即輕顫了起來，敏感的撇開頭躲避他的手指。
「曜辰，轉過去。」她勉強找回聲線，轉移他的話題。
「嗯。」背上的痛源真的一直提醒他，確實要快點處理，別再貪玩了。
轉過身的剎那，一片紅印進入眼簾，姚筱書差點驚呼出口，原以為只是籃球砸到應該是小傷一樁，誰知道不偏不倚的打中左邊肩胛骨的凸起處，所以才會這樣劇烈的疼痛，那片紅印還滲著紫點，應該是淤血在裡面集結了。
「筱書，狀況還好嗎？」他見她沒說話，乾脆自己問了。
「我壓壓看，你忍著痛。」隨即，又是一陣抽氣聲從他口中流出。
「應該只是紅腫瘀血。」她站起身，走至藥櫃前。
再回來時，她已經找來一瓶傷後噴霧，「噴上去會很涼喔！」
噴過藥後，姚筱書輕輕柔柔的幫他抹開藥，讓藥劑分散才能順利吸收，一邊抹著，她一邊紅了眼眶、酸了鼻頭。
是了，這樣不惜一切保護她的男人，她是愛了，以前她也交過男朋友，但都不像他這般的令她混亂，他的行為、他的吻、他的一言一語都能讓她亂得不像自己，越愛他越失去自我，然後逐漸忘了過往那些原則跟堅持。
能愛多久？她希望是很久。
因為她就像吸毒一般上了癮，不能沒有耿曜辰這個毒品，只能任由毒癮纏身，而戒掉這回事，根本是個空談，這或許就是愛情的黑暗面吧！
※ ※ ※
「比賽開始已經過了三十分鐘，耿曜辰還是穩固的第一位，跟第二位的距離約有半分多鐘，看來這場比賽依然是耿曜辰穩操勝算。」
吵雜的觀眾吶喊尖叫聲，急速賽車的引擎聲，主播台的播報聲，相互交雜充斥著，姚家兩姊妹被招待在貴賓室，完全的與噪音隔絕，獨享的寧靜與美食，讓她們輕鬆的邊看比賽邊談心。
「看來曜辰哥的傷都痊癒了，他依舊保持第一耶！」姚季庭為耿曜辰高興著。
「拜託，那點小傷早就好了。」都一個月前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嘴。
「妳還說，要不是保護妳，曜辰哥才不會受傷。」姚季庭為耿曜辰抱不平。
「只是一點瘀青而已嘛……」她無地自容的嘟著嘴。
「瘀青，要是因此無法比賽，妳看妳拿什麼賠。」姚季庭咄咄的責備姊姊。
「後來我都日夜陪著他，這樣賠囉！」她抱怨。
還真的是，在她每天為他按摩及推瘀之下，瘀青大概一個多禮拜就退掉了，這真是如地獄般的一個多禮拜。他每晚都到她家吃晚餐，然後每晚強迫她為他脫去上衣，整套調戲到上藥的戲碼不停的重複上演，而且，每天的尺度都越來越限制級，足足一個多禮拜，她差點沒腦充血而亡。
她不禁懷疑起，這男人根本就有虐待她的傾向。
後來的三個禮拜，他都用受傷為由硬要她陪侍在旁，完全的落實了少爺與女傭的劇情，霸道又不講理，令她再三的叮嚀自己，「千萬別再害少爺受傷了喔！」
也託這一個多禮拜的福，耿曜辰與姚季庭的關係越來越好，幾乎每晚都聊到打哈欠才離開，而話題是越聊越廣，甚至會談起心事，其中不乏關於姚筱書的事。
姚季庭初知道姊姊還不愛他時，大吃了一驚，原來苦苦癡戀的人是男方？
不過她心裡懷疑著，因為第一次跟姊姊聊起這段感情時，姊姊眼神裡流露出的光芒叫做愛，笑容裡的靦腆也叫做愛，談起他時臉上的微紅更叫做愛，再真實不過的情緒就藏在小地方裡，而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堅信姊姊也愛他，只是有不得已的考量，才不說出口。
「姊，妳愛曜辰哥嗎？」姚季庭不問就不問，一問就破題直入。
「咳……咳……」突來的問題，令她狠嗆了一口水。
片刻，她才平穩了氣息，「沒頭沒尾的問什麼呢？」
「就問妳愛不愛曜辰哥啊？」姚季庭再重複了一次。
聽清了問句，姚筱書像被雷劈中般，有些關鍵、有些答案，突然就想通了。
「別問，我不想回答。」莫名的，她冷了聲線，刻意透出不悅。
少見的冰冷讓姚季庭驚愣住，沒膽子再挑戰姊姊的極限，她識相的閉緊了嘴，直到比賽終了都沒再出聲。
賽後，耿曜辰抱著冠軍獎盃，才剛踏入貴賓室，他就感受到一股寒意，那來自於姚筱書回過身的眼眸裡，極度陌生的冷冽席捲他全身，不自主的起了一身的疙瘩，心裡也提上幾分謹慎。
「季庭，妳先回去，我有事跟曜辰談。」平淡的一句話，讀不出她的情緒。
姚季庭乖順的聽從姊姊的話，先行離去；少了姚季庭，貴賓室裡的溫度又降了幾度，耿曜辰有點慌張，不知道眼前陌生的女人還是不是姚筱書。
站起身，她走近他身邊，「緊張了？」語氣依然淡薄。
「緊張什麼？」耿曜辰不明所以，「筱書，妳怎麼了？」
他放下獎盃，試圖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在指尖即將碰觸的當下，她倏地後退了一步，使他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中，只好隱忍著失落收回。
「耿曜辰，你好陰險喔！」沒來由的一句指責衝了出來。
「妳說什麼？」他不敢置信地反問，就怕是自己聽錯了。
「別裝了。」回過身，她不想看見他。
「我真的不懂。」她的背影怎麼莫名的哀傷呢？
「不懂，那我就說來讓你懂。」她看像落地窗外的遠方，平平的說出動怒的主因，「原來，我一直想不通，你跟我妹怎麼交情能這麼好，還以為你真的愛屋及烏的疼她，沒想到，你根本在利用她來算計我的心。」
「說好的等我難道都不算數？因為太想把我弄到手，所以你從我妹開始下手？每天一點一點地讓她說好話，讓我一點一點地放下心房，然後掉進你設的陷阱裡。為什麼不好好的等我？這麼急，難道根本不想要我的心？只想要滿足你的征服慾，然後得到了再丟棄？」
一連串的吐露與問句，讓耿曜辰滿腦子混沌，完全找不到頭緒，她說的話是哪裡聽來的陰謀論呀？根本不是他的旨意呀！
「筱書，沒有這回事。」他走上前，反過她的身子，強迫她與她相視。
「沒有這回事？」她奮力的掙脫他，硬是閃避他的目光，「沒有的事，那你為何跟她說我不愛你，又為何要她來問我的心意？」終於怒氣隨著話語蹦出來。
「真當我傻得猜不出背後的計謀嗎？你就是想讓她對我動之以親情，要逼著我對你俯首稱臣，強迫我掏出赤裸裸的心奉上給你，不就是這樣嗎？我怎麼會不明白呢？」清冷的表情都退去了，她臉上寫滿憤怒。
她最討厭被蒙在鼓裡，偏偏最親的兩個人聯手合謀，強逼著她剖析自己的心，然後攤開在眾人面前，這叫她怎能忍受。
一開始，她真的不知情，直到姚季庭突如其來的問了那句話，好像所有的怪異都連上了線，不合理的細節也全都明朗化，根本所有的付出，都只是為了這個問題而鋪陳。當她一想通，愛頓時轉為怒，極度的怒氣引發了寒冰的她，冷漠得嚇人，就連耿曜辰也被震攝住。
「真是誣賴。」被誤會的苦澀全在嘴角浮現，「原來在妳眼裡我是這樣的人？」
相隔三步的距離，他眼中的傷痛，她還是看見了，僅管她無視那流轉在眼中的痛楚，心裡卻依然為他撕扯刺痛著，還暗自推算起他的傷痛來源。
「不要把責任推給我，你如果不是這樣想，就說出合理的解釋，別搞得我像千古罪人一樣。」她可承受不了這樣的負心罪名。
「我說了，妳就會相信嗎？」問句裡藏著哀求，他想軟化她。
「我……參考看看。」她聽見了他的哀傷，心不自主地就退了一步。
他走進她，但不敢觸碰她，就怕招來嫌惡，坦率的目光是全然的真誠，沒有絲毫的造假，就不知道姚筱書相信與否。
「我說過等妳，就會耐心地等，如果有天我等不下去，也不會拐彎抹角的走旁門左道，更不會利用親情來壓迫妳。」他專心觀察她的表情變化，「我從沒想過融入妳的生活，親近妳的家人朋友，會讓妳防備這麼深，想必，從我跟妳妹認識以後，妳心裡就有股憂心了。抱歉，讓妳緊張的過每一天，我卻以為能為妳帶來快樂。」想到她可能有的憂慮與戒備，他就莫名的心疼著。
「快樂……是有的，而且很多。」她的心又退了一步。
「我跟季庭真的是忘年之交，話題總是很多很廣，溝通的步調也在同一線上，所以才會熟絡的這麼快速；不過，我真的也有想從她嘴裡知道更多的妳，不管是現在的妳，過去的妳，私下的妳，我都想完全的了解，這確實有點卑鄙，對不起。」
「想知道什麼……你以後可以直接問我。」他一次次的道歉認錯，讓她的心一下子退無可退了。
一直看著她，耿曜辰當然沒錯過她狀似退讓、原諒的表情，剛才的寒冰貌都退去了，於是他鼓起勇氣走近前她，再開口說：「我問了，妳就會說嗎？」
「呃……看情況。」她吞吞吐吐地不給全答案。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雖然剛才誤會極深，現在再逼問她的心意可能會有反彈，但鋌而走險才能創造美好佳績。
「那我問妳，妳對我有好感嗎？」
「有。」她不迴避。
「那……喜歡我嗎？」第一個問句沒有被打槍，於是他再問。
她羞紅了臉龐，有點遲疑的回答：「嗯……喜歡。」
這是最深入的一次了，她一直連喜歡都沒提過，只是喜歡就讓他雀躍不已，一顆心瞬間從地獄搭了噴射機直衝回天堂，讓他情不自禁的就摟抱了上去，
「筱書，謝謝，謝謝妳喜歡我。」他開心地窩在她的耳側，激動地連吻了她的髮好幾下，全身燒起幸福的火，體溫如同心跳一般直線上升。
「咦？這樣就夠了嗎？你不再問了？」問題就這麼一點？她呆愣住。
「這樣就夠了，只要知道妳是喜歡我的就足夠了。」他像珍惜寶貝一般的環抱著她的頭，「光是知道這些，就讓我充滿了繼續等妳的動力，我會遵守諾言，繼續等妳，所以請妳相信，我與季庭的友好是發自真心的，並沒有其他目的。」
「或許在工作上我會心機算盡的去達成目的，但是在妳的世界裡，妳沒有心機，我也絕不會帶進心機，更別說是對妳算計，我根本捨不得，妳的心、妳的身受一點傷，我都痛到無法呼吸了，又怎麼捨得動手傷害妳？」說這番話的同時，他捧著她的臉蛋，無畏懼被看穿心思地直盯著她，刻意要她看見他心底的誠心誠意，讓她重拾信任，別再戒備著，如此才有孕育愛苗的可能。
最後的防線沒被探問，她一改念頭，看來真的是自己太小鼻子小眼睛了，完全就是自己心結太深，卻對他說了一堆不留情面的氣話。
「對不起，我剛剛這樣質問你。」她終於回視他的目光，滿載歉疚的說：「你生氣嗎？我可以讓你罵一頓喔！」
「傻瓜，妳為了我生氣，不就代表妳在意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罵妳？」但是，他還是捏了捏她的鼻尖，以示處罰。
「那你傷心嗎？」她戳了戳他的心窩。
「那當然……傷透了……」他的嘴角一如往常地又揚起了邪笑。
「是喔！那我幫你揉揉。」說著，她的手撫上他胸口輕輕按壓了起來。
這叫血氣方剛的耿曜辰要怎麼解讀，突來的親密是單純的道歉，還是有內涵的勾引，他無暇分析，因為那觸碰他的小手每揉一下，都讓他失魂一次，胸口放射著電流，忍不住倒抽了幾口氣，太美妙的感受令他渴望起更多，於是不等姚筱書反應，他強硬地吻住了她。
一陣激吻後，再多的心結與誤會都隨著他們的熱情蒸發在空氣裡，眷戀不已的互相舔吻著唇瓣，好似為對方舔去方才留下的傷口般，臉上的泛紅與喘息的呼吸，都透露著自己有多迷戀對方。
相戀的戀人就是這般的奇特，嘴上的不饒人，一旦掩沒在吻裡，就會剩下眼前的愛侶，腦子裡的尖酸話語，一旦終結在愛撫裡，也剩下愛情的本質；所以親密的舉動，在適當的時機會進化成愛情的催化劑，讓相愛卻無法坦率的兩人，透過肢體的感觸，傳達真實的情意。
經過這次的大誤會，耿曜辰被姚筱書的冷漠絕情給嚇怕了，他懼怕她會突然離他而去，然後從此失去她，於是他決心要綁住她，就算用上一生的承諾也要她朝夕相伴，求婚之事迫在眉睫，就差一個完美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