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蘇
蘇兄在原著結尾未死梗
小說與電視劇設定混用
除靖蘇外其他角色關係皆是友情
傳統意義的HE
3.
庭生未敢把所有細節都告訴好友,僅挑了些能說的講,說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自己還會被外物所動搖,看來仍是修身不夠。
何況現在宮中那些連讒言都稱不上,他庭生也還未成氣候,怎麼就心慌意亂了呢?
應該更相信父皇的決斷才是。
卻見舒鴻久久不言,嚴肅著一張臉,細細端詳著庭生的面容。
「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些傳言?」舒鴻艱難地說,「你的身世,可能並非太和學士之孫……」
「我知道,外頭都傳我是父皇早年在外的私生子,或者說父皇對我母親頗有心思……」庭
生倒很平靜,「但是我們年齡相仿,若回頭倒算起來,那時父皇遠在東海,後來赤焰冤案
發生,父皇當時觸了先皇逆鱗,又被派往邊關,怎麼有閒暇與我母親……」庭生抿抿嘴,
「再說,我的母親於掖幽庭中不堪折磨早逝,這麼些年,父皇雖收養我,卻未追封母親,
甚至連問都沒問過一句,說對我母親有什麼心思,只怕也是空穴來風。」
「你曉得算時間,就不會算,十六年前有可能獲罪入掖幽庭的,還可能是誰的女眷嗎?」
「那得赴刑部調閱卷宗,詳查當年所有案件才行。我雖蒙父皇恩寵,卻無實權,更無因由
,這樣恐怕遭人非議。」
「誰要你去刑部啦。」舒鴻搖頭,神色鄭重,「你這副模樣,五年前還看不出來,只怕今
後有心之人一見你,便要想起故人吧?你光是想想陛下對你的態度便可得知,為什麼當年
明明是蒙大統領看似隨意地點出我們三人,蘇先生卻獨獨收你為徒,陛下也對你格外青眼
,只認你為義子,甚至可以隨意出入宮禁?」
庭生默然不語。
由於舒鴻的話實在太合情合理,完全切中了這些年來他午夜夢迴偶爾竄上心頭,卻又不敢
多想的一些念頭。那些猜測很可怕,如燎原之火,一但碰起了火星,便要萬劫不復。
「你怎麼……有此念頭?」庭生覺得自己連話聲都在顫抖,「莫非謠言已流傳開來?」
舒鴻搖了搖頭,離開掖幽庭後,他們都不再瘦弱畏怯,這幾年的操練下來都開始有了點挺
拔的輪廓。
「不,據我所知,當年之事畢竟已無證據,懷疑此事的人即便有心去查,亦不會希望在此
時暴露。」舒鴻注視著庭生,「我只是想著告訴你,讓你心中有個底,別做了他人手中的
槍。」
上一回來金陵,梅長蘇是先通知了蒙摯的,後來先後被霓凰、靜妃看穿,甚至連景琰也知
道了真相,倒非梅長蘇本意。
這一回,他起初也不想驚動任何故人,畢竟「蘇哲」已死於北境戰場,林殊之名更不能再
重見天日,他又無任何入仕之意,不想再涉朝政。若非收到那消息,他是萬萬不會再回金
陵的。
然而,苦思幾日,梅長蘇又忖,若此事自己不露面,在景琰面前終究缺乏一名說得上話、
又令景琰信服的人推波助瀾,萬一他犯起倔來,梅長蘇不免又要現身。
說也奇怪,過去十三年來,他日夜兼程,四處佈局設網,收集那些水面下不見天日,最為
骯髒污穢的祕密,狠心抹去林殊的驕傲林殊的光明林殊的張揚林殊的磊落,一步步逼自己
變成地獄歸來的陰詭謀士時,想的都是蕭景琰十九歲時的模樣,他手上的情報有時也會提
及這不受寵的靖王動向,往往都是附在幾場戰事後,寥寥幾筆就勾勒出那人一身傲骨,執
著得近乎呆傻。
那時他都會想,幸好,他們兩個人之中還有一個是乾淨坦蕩的。
思來想去,梅長蘇決定去拜見言侯。
根據藺晨收到的消息,言豫津和蕭景睿在瑯琊山求問無果,又直接去了南楚,此時並不在
金陵。
所以他以梅長蘇之名遞了帖子,帶著飛流登了門。
與言叔相認的萬般情緒自是不必再提,待言侯激動震驚的情緒平復下來,梅長蘇也悄悄藉
喝茶的動作以袖拭去眼角的淚花。
梅長蘇重新挺直上身,細細說明了來意。
言侯認真地傾聽著,不時捻鬚嘆息幾聲,似乎想起了過去與林燮策馬江湖的崢嶸歲月。
「你的來意我已明白,其實你僅僅是希望我在陛下若受人蒙蔽,或者離了正道時,能夠站
出來直諫陛下之失,不計代價,對吧,小殊?」
梅長蘇淡淡一笑。
「林殊已亡於梅嶺,若說我以蘇哲之名重返金陵時,心中尚存有那麼一絲做林殊的渴望,
那麼現在便什麼也沒有了。」他鄭重地看著言侯,「如今長蘇僅是一江湖布衣,還請言叔
莫再提起林殊之名。」
「梅賢姪。」言侯笑了笑,換了個稱呼,「你不想待在景琰身邊,輔佐提點他,可是因為
我們的前車之鑒?」
梅長蘇倒是愣了,他抬起頭看著言侯。
「我們當年遊歷江湖時,何等霽月清風,令林帥與我決意在五王之亂支持他奪嫡,又何嘗
不是懷著一種對清明朝政的抱負?」言侯定定望著窗外,「我們都曾那麼相信他會是知人
善任、勵精圖治的明君,因此甘願雙手染血扶他上位……然而那襲龍袍穿久了,終會摧人
心志,把一個人徹徹底底地變為另一個模樣。」
「林燮死時,我徹底灰心了,終日寄託於修仙煉丹。後來才想,那是我們共同的業,既然
由我們而起,便要由我來解決。才有了祭鼎藏炸藥那事。」言侯淡淡一笑,看著梅長蘇的
眼光卻銳利,「而你,無論日後景琰是明是昏,竟不願親眼見證嗎?」
梅長蘇不語,他也記得幼時帶他放風箏的舅舅那雙溫暖的大手,與後來下旨賜死祁王的是
同一雙手,也與壽宴上持劍直抵景琰胸口的是同一雙手。
梅長蘇也記得景琰的手。不似當年的林殊終年溫熱,卻骨節分明,穩定有力。景琰大婚後
他去東宮用一枚榛子酥試探景琰,那時景琰死死握著他的手,緊到彷彿想將全身的力量轉
輸過來,緊到他竟有幾分安心,又有種當時若不掙脫,便再也掙脫不開的錯覺。
說實話,梅長蘇從不覺得蕭景琰登基後一年和十年、二十年心性會有根本的變化,然而他
過度剛直頑固,即便梅長蘇那兩年間一點一點放了那麼多純臣到他身邊,這樣的皇帝,依
然很容易踏錯一步,眾叛親離。
譬如這次的事,他相信景琰能夠處理,只是需要一個人適時點醒他。
身分已經揭露,在言侯澄澈目光下,梅長蘇感到無所遁藏。他知道此時那些身分差異、朝
堂傳言,甚至相信景琰,都不是推託的藉口。
更何況,他今日所託,便足以證明他知道景琰身邊還是需要一個人。
他只是覺得自己不配成為那個人。
從言府出來,暮色四合,天色已經漸黑了。
言侯見他要走,沒有挽留,只是應承下他的請求。
「飛流也餓了吧?我們快些回去,叫藺哥哥去附近的小酒樓叫桌酒席吧?」
梅長蘇在馬車裡說,卻沒聽見飛流的應答。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兵刃破空的聲音傳來。
梅長蘇掀起車簾,見馬車停在一道渠邊,飛流正在不遠處,和兩個黑衣人戰在一起。
梅長蘇捏了把冷汗。
自己內力全失,兼之在北境戰場「死」過一次,元氣大傷,耳力已遠遠不及昔日,竟沒發
現有人偷襲。
梅長蘇傾身往前看去,車伕軟軟地倒在車沿,不知死活,看與飛流交手的兩人身法詭異,
兩人均使短劍,招式陌生。
饒是做了這麼多年的江左盟宗主,梅長蘇竟也分辨不出這兩人武功路數,只能略略猜出他
們許是西南一帶的某個小幫小派,輕功中帶了些雲南點蒼一派的影子。
飛流空手對付兩人,尚遊刃有餘,梅長蘇並不擔心,只是如此拖延下去亦不是辦法,若這
兩人尚有幫手,自己絕無抵擋之力。心念轉間,梅長蘇不禁暗罵自己疏忽,未帶其他幫眾
隨行,此時即便打不過,也可向藺晨報個信。
事已至此,梅長蘇無計可施,只得放出了江左盟的聯絡煙花。
如今黎綱甄平都未隨他們來金陵,金陵內的幾位幫眾武功自是不弱,但終究不是熟悉的手
下,梅長蘇有些惴惴,靠回座位,放下車簾,忽然眼前一花,車裡憑空就多出一個人來。
梅長蘇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輕搖折扇,是藺晨。
「我在附近品鑒美人,一抬頭便發現了小飛流飛在空中和人打架,這不就來幫忙了?」
「那還在車裡作什麼?」
「哎,你等會就明白了。」藺晨折扇一合,躍出車去,已拔劍在手。
當日救起飛流時,藺晨便親自調教飛流的武功,因此如今飛流身上東瀛組織的身法淡去,
更有了幾分藺晨的影子,兩人內功又是一脈,在北境時便沒少做過配合,如今藺晨加入,
那兩名黑衣人更是節節敗退,其中一個肩頭挨了藺晨一劍,口中一聲呼嘯,兩人瞬間遠遠
躍開,幾個起落間已經到了幾丈之外。
飛流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追,看向車邊,藺晨對他搖了搖頭。
藺晨大搖大擺地回到車裡,弄醒了被點穴倒地的車伕。
「可知道是什麼人?」
梅長蘇一問,藺晨也搖頭,「似乎故意使不趁手的兵刃,也未有直取你性命之意,我竟也
一時叫不出他們的路數,總之不是什麼名門大派。」
「這我也知道。」梅長蘇一哼,掀起一條縫瞟了窗外一眼。
已有不少平民聚集在邊上觀看,看這陣仗,只怕巡防營也要到了。
「如何?」藺晨得意道,「今天這消息是肯定得傳到你那陛下耳中的,多少人都親眼看見
了江左盟煙花,我們小飛流又多麼顯眼,我從車裡出去,你可欠我一份人情哪。」
「難說,飛流這幾年抽高不少,加上巡防營的事,又不會事事呈報陛下,多半會被當成江
湖恩怨,無人聞問吧。」梅長蘇淡淡道,「但的確要謝你一聲,畢竟我倆身形相差太大,
有你出面,再怎麼眼拙也不會將你看成是我。」
「你……!」藺晨指指他,憋了半天才出來一句,「小沒良心的。」
卻見梅長蘇笑眼彎彎,「今日可有斬獲?」
「有,今日楊柳心那個新來的舞姬啊,生得我見猶憐,下回必得排入美人榜。」藺晨也笑
眼彎彎,見梅長蘇白他一眼,拖長了聲調,「哦,還有那東西,已經送進宮了。」
這個消息似在梅長蘇預料之中,他只點了點頭。
「長蘇你說,你家陛下什麼時候會找到我們這?」
「你怎麼就唯恐天下不亂呢?」梅長蘇沒好氣地道,「我們在他得到消息之前辦妥事離開
金陵就是了。」
「你當巡防營都吃素啊?還是你對他的人這麼沒信心,你一走就都變一盤散沙啦?」藺晨
瞇起眼湊近他的臉,「我倒覺得,要我是蕭景琰啊,我今晚得了消息包準立刻掘地三尺,
把你給翻出來不可。」
梅長蘇望著窗外,似是想像起藺晨說的畫面,眼簾低垂,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
「說什麼呢?誰是他的人了,我可從來沒插手過巡防營裡面的事。」
藺晨沉默。
「長蘇,你走神了呢?」
「……怎麼?」
「哎,我說他的人可不是指你,你咋上趕著承認啊?」
馬車搖搖晃晃,月色透過車簾照進來,梅長蘇一臉懵然。
藺晨見他那樣,不由得也笑起來,合起折扇一下下指著梅長蘇的鼻子。
「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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