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賽色翼龍再度威風凜凜地升空。健康回到部落的佩拉索十分興奮,
很想來個幾次急速升降或高空翻滾之類的,但有鑑於每年都有雌性死於高空
意外事故,佩拉索按捺內心的喜悅,穩穩地飛向自己原本住的懸崖洞窟。
但和他相反,劉珣守顯得心情十分低落。從佩拉索的背上下來後,他
啪嘰一聲倒在乾草堆上,閉上眼。佩拉索一呆,用尖嘴輕輕啄了他幾下表達
關心。
劉珣守呈「大」字型攤在地上,抱住翼龍的嘴。
「我沒事……讓我休息一下。」
說完,他彷彿脫力一樣鬆了手。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佩拉索知道
劉珣守似乎沒找到想找的人。他望向雌性嬌小的身影,好像要被草堆淹沒
一樣,不禁有些擔心。
佩拉索飛出洞穴,來到一頭暗紅色翼龍菲達的洞窟。他抵達時菲達變成
人型,正打算和伴侶做點有益種族繁衍的事慶祝好友回歸,見忽然有龍闖入,
不高興地朝洞口吼了一聲。
佩拉索無視好友的不爽,直接提出疑惑。
「……怎麼讓雌性開心?那個黑髮的雌性嗎?好傢伙,終於打算成年了!
什麼時候要結契?」
和寡言的佩拉索相反,菲達一開口就是一連串問句。被他壓在底下的
雌性也一臉好奇地望向他。
「不,」佩拉索嚴肅地回答:「沒有要結契。」
「族長你終於要成年……」
「我不是族長了。」佩拉索連忙糾正,引起友人強烈不滿。
「就是你!明明每一任族長都用抽籤的,當初要不是你拜託我……!」
佩拉索決定先不爭辯這個問題,言歸正傳:「阿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
希望他在部落的時候開心一點。」
「承認吧,你想跟他交配。」
瓦忍不住把身上的人推開,對佩拉索笑道:「族長,送他一些大型獵物
如何?還是在他面前展現飛行技巧?我當初也是看到菲達在天空連轉了三圈,
就想著將來一定要爬上他的背,想當初菲達還是隻粉紅色的小翼龍……」
「嘎喔~親愛的阿瓦,我願意載你飛到天涯海角……」
見他們又要開始有益族群人口發展的活動,佩拉索鬱悶地飛出山洞。
他沒從成家的好友口中得到答案,反而換來新的煩惱。
寬闊而無毛的雙翼強力拍動,土黃色的翼龍在高空翱翔、俯衝,每一次
振翅都激起大風,動作強勁俐落。他飛越山谷,樹林頂端都遠遠地踩在腳下,
眼角餘光忽然瞄到一頭落單的成年短腿龍,翼龍毫不費力地掠過地表,
將這頭一般獸人懼怕的巨大獵物抓上高空,摔死,然後再抓起來飛回洞穴。
佩拉索有些感慨,如果劉珣守沒有醫好他的腳,他早就餓死在山洞裡
了吧。他又想起自己養傷期間劉珣守對他的細心照顧,一股愉悅又溫暖的
感覺漫上胸口,令他不禁反覆回味。
……好吧,也許他有點想要劉珣守留下,但劉珣守身為不可或缺的大巫,
身邊又有其他雄性……而且還不只一頭!想到那條暴躁的眼鏡蛇、和故意
對他視而不見的蟒蛇,佩拉索就心有餘悸,如果和他們一起生活……自己
一定會被欺負的!
「嘰……」
他發出沮喪的鳴聲,抓著食物回到洞穴中。而劉珣守看到那頭血肉糢糊
的短腿龍時嚇得花容失色,完全不如預期般讚揚他的狩獵能力。佩拉索表情
不變,內心卻變得更加沮喪。
──獸神啊,讓雌性開心好困難!
好奇又恐懼的劉珣守繞著短腿龍屍體打轉,佩拉索苦惱地想,冷峻的
表情在看向黑髮雌性時不自覺多了幾分溫柔。
在等待寇比和亞力克斯的期間,劉珣守充分發揮了親善大使的功能。
他介紹了弓箭這種從遠距離攻擊,而且不需要太費力的武器,眾人嘖嘖稱奇,
明白為什麼森林部落的雌性都能獨自狩獵。劉珣守還教了大家阿拉伯數字,
以及種種讓生活更加便利的道具。山谷部落的人對劉珣守崇敬不已,紛紛
拿出自己最好的布料和食物獻給他。由於山上氣溫低,這裡的人製出的衣服
特別厚實,劉珣守還教導他們把禽類羽毛放進布料中,可以讓衣服變得輕巧
保暖。
劉珣守再度當上邪教教主,被人好吃好玩地供著。菲達甚至開玩笑地
對佩拉索說「族長要換人了」;而曾經目睹劉珣守狼狽姿態的村民心情則是
相當微妙,有不少人私下來找他道歉,害怕劉珣守記恨,會讓他們在新部落
的生活受到影響。
日子看似過得順心如意,只有佩拉索注意到劉珣守情緒有些低落,原本
活蹦亂跳的雌性比之前安靜不少,有時獨自坐在偏僻角落遙望遠方,眼神
迷茫,長髮飄逸,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神秘崇高的氣質。佩拉索看著劉珣守
那副好像要被風帶走的模樣,內心下了個決定。
某個月亮特別明亮的夜晚,佩拉索化為獸形,低頭用長嘴推了推劉珣守,
低下頸部。
經過多日相處,劉珣守已經稍微能分辨佩拉索的意思,他爬上佩拉索的背,
不明所以地摟住翼龍脖子。
在這個毫無光害的原始世界,一旦天黑就是全然的黑暗,只有星辰與
月亮努力彰顯自己的存在感。黑髮青年騎著翼龍緩緩升空,只見璀璨的繁星
越來越近,車輪大的圓月散發鵝黃色光暈,彷彿觸手可及。劉珣守不由得
伸出手,朝著天空虛抓了幾下。而佩拉索感覺到劉珣守鬆開手,只能小心
拍動翅膀,飛得更加平穩。
佩拉索載著劉珣守來到山頂的一片大湖,在接近地面時,劉珣守就感覺
到絲絲熱氣上升──竟是個天然溫泉。月光下,漆黑的水面澄澈無波,星光
倒映在湖面上,和夜空連為一線,彷彿無限延伸,劉珣守不禁看呆了。
佩拉索穩穩地降落,把目瞪口呆的雌性放到地上。劉珣守左顧右盼打量
一陣,注意到翼龍降落後並沒有收起翅膀,反而在他面前「唰」地平展開來,
像要用那對無毛的翅膀包住他。卻見翼龍抬起一腳,左跳三下、右跳三下,
轉半圈,張著翅膀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嘎嘎嘎……」
他發出一長串短促的尖嘯,左跳右跳,姿態滑稽。劉珣守強忍著笑,
好笑又感動,默默注視這神秘而巨大的生物,在月光下進行從血液中傳承
下來的古老儀式。
他隱約能猜到這些動作的含意,畢竟以前也看過Discovery……雖然佩
拉索沒有鮮艷、柔軟的羽毛,但劉珣守仍然相當感動。來到這世界以來,
他各種奇怪的情況下和當地人建立了關係,但這還是第一次,受到如此正式
的追求。
翼龍跳完求偶舞,收起羽翼,偏頭咬起一個掛在旁邊枯枝上的環──
這是他花了好幾天,用一種特殊的藤蔓細心編成的。有翼族雄性即使化為
人型,爪子依然長而銳利,要編出這個環可說是相當考驗耐心,這也是邁向
成年不可缺少的儀式。
他叼著藤環放在劉珣守手中,用長嘴磨蹭了他兩下,然後就低著頭等待
雌性為自己戴上。
劉珣守望著手中的環,心情有些激動……他已經不像剛來到這世界時
懵懵懂懂,連語言都不會說,在山谷部落生活了這一小段期間,已經足以讓
他了解到一些風土民情──像是已婚翼龍脖子上都有這麼一個草環──由
他們的伴侶親手套上,就像「韁繩」一樣,搭乘時讓雌性可以抓;有翼族
雄性不會允許伴侶以外的人觸碰這個環,也不會取下,直到死亡。
不同於蛇族的狡詐、凱的撒嬌癡纏、赫拉的憨厚、庫庫迪爾的早洩(?),
佩拉索是頭很沉默的獸人,平時總是一臉冷酷,最近又常抓回一些長相特別
猙獰醜陋的獵物,令他難以下嚥,劉珣守完全沒想到佩拉索竟然想追求他。
月光下,寧靜的溫泉池邊,像鳥又像龍的巨大生物就這樣伏在一旁靜靜
等待,就像家養的小馬一樣溫馴,然而……
劉珣守放下草環,捧起翼龍的長嘴,用掌心磨蹭著。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
佩拉索就被這麼一句輕輕的話從高空拋到地面,他偏過頭,用黃水晶般
的豎瞳注視著劉珣守,一股酸澀湧上胸口。
劉珣守摩挲著翼龍粗糙的皮膚,低聲開口:「我之後就要回去南方部落
了……而且……呃,不過,謝謝……」
掌下一空,一個高大的男人站起身來,俯視劉珣守。
「我可以跟你回去。」
劉珣守睜大眼,委婉地回答:「但是那邊都是森林,你可能會很難活動,
不太適合像你這麼巨大的,呃,種族……」
「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
劉珣守一愣,吶吶地說:「呃,那個,沒那麼嚴重吧,我只是……」
「我知道你身邊已經有雄性了,但是多一個人照顧你,沒有壞處。」
佩拉索直直地注視他,「在蛇族冬眠的時候,我可以陪你。」
沒想到平時寡言的佩拉索意外地難纏,態度又這麼誠摯認真,劉珣守
有些頭痛。不知所措了片刻,終究把那燙手的藤環掛回樹枝上。
「我想泡溫泉了,你讓我想想吧……」
劉珣守找了一個較淺的地方,脫下衣服走進天然溫泉中。適應偏高的
水溫後,全身筋骨慢慢放鬆開來,相當舒適,他忍不住長長呼出一口氣,
瞇起眼。佩拉索在扶著他踏入水池後,就轉身背對雌性坐下,守在池邊。
四周只剩細細蟲鳴,偶爾遠處傳來像是貓頭鷹的叫聲。劉珣守泡著溫泉
仰望月亮,隨口閒聊。
「你的家人也在這個部落嗎?」
「在我能獨立狩獵後,爸爸就和雌父離開了,大概是我五歲的時候。」
「五歲!」
劉珣守驚呼,佩拉索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他的視力太好,一不小心就
看到那半浸在水中的小乳頭,連忙回過頭,努力不讓自己臉紅。
劉珣守再度感嘆獸人們強悍的身體特質,「你知道嗎?其實我來自
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裡所有人,都沒有獸型,所以狩獵能力比不上你們。
但是……那個世界有很多東西……」
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些,也許是因為溫泉讓他很放鬆,或是沉默
寡言的佩拉索是個好聽眾,讓他忍不住就說出來。
「天氣熱的時候可以開冷氣,啊,就是一種會有涼風吹出來的道具。
雖然我們那裡的人都不會飛,但是有一種……像是長翅膀的房子,可以把
大家載到很遠的地方,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另外還有……」
「你想回去嗎?」佩拉索忽然打斷他。
「我……」
他想回去嗎?幾乎不用思考,劉珣守就能給出肯定的回覆。但他還回
得去嗎?會不會像浦島太郎一樣,回去地球之後發現人事全非?
「不要走。」
佩拉索抓住劉珣守肩膀,語氣竟有些緊張,好像下一刻他就要穿越回去
一樣。
在水中的雌性呆呆回望:「我,我回不去呀……」
「我也可以載你去任何地方,阿珣,留在這裡好嗎?」
劉珣守和他對視良久,忽然勾起嘴角,微笑了起來。佩拉索心頭一跳,
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緣故,覺得這個笑容和之前都不同,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卻又讓他有點緊張。
「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用結契也能做的。」
劉珣守從溫泉中爬起,水流順著他的長髮、平滑結實的肌膚滑下,佩
拉索慌忙避開視線,然而雌性年輕健美的裸體已經牢牢印入眼簾,他感覺
身體開始發熱。
「不行……」
「佩拉索,」劉珣守拉了拉靦腆的翼龍人,「我有個地方受傷了,你幫我
看看傷口好嗎?」
劉珣守找了塊石頭上坐下,朝著佩拉索分開腿,他撈起自己半硬的陽具,
露出底下暗紅色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