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朴燦烈今天進組的時候，從大門口開始就感受到一陣不詳的氣息跟其他人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等一下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難過。」金鍾大拍拍朴燦烈的肩膀。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暻秀一臉淡然的遞資料給朴燦烈。
「這只是偶爾正常運轉而已。」邊伯賢難得詞窮，說出口的句子邏輯前後矛盾。
「他們常常這樣。」金鍾仁走到自己位置上開始吃早餐。
這些竊竊私語都沒傳進金俊勉的小組長辦公室裡，而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來了貴客，只要他出現，金俊勉一整天都會很開心的那個童顏青年。
隔著玻璃帷幕，朴燦烈親眼目睹兩個人交頭接耳，金俊勉毫無違和感的坐在那位青年的大腿上，距離隔的有點遠，看不清表情，但也足夠讓朴燦烈崩潰了。
那個神祕的男人，但其他人似乎都很習慣他的神出鬼沒，朴燦烈為此開始情報蒐集，畢竟他手上只有一個名字─金?錫，實在查不出什麼。
「?錫哥嗎？他跟俊勉很親啊，關係喔，燦烈為什麼想知道呢？」張藝興熟練的解剖大體，正把一顆腫大的肝臟放在手術盤上，拿著手術刀在上面比比畫畫，「你看，急性肝炎，這位先生有酗酒紀錄，曾經酒精中毒，法醫的角度判定是自殺。」
朴燦烈心不在焉的聽著張藝興的屍檢報告，最後被告知正式版本會直接傳到邊伯賢那裡，關於金?錫的消息什麼都沒問到，張藝興就被別組的法醫叫去支援了。
他去找邊伯賢，要他調閱之前案件的資料時，也問了邊伯賢一模一樣的問題，但得到的回答卻讓他越來越疑惑。
「真正的關係是什麼我也不很清楚啦，雖然我之前是駭客但也不代表我喜歡挖人隱私。他們的感情，比起俊勉哥跟藝興哥之間的交情有過之無不及，?錫哥在俊勉哥心裡的地位，大概跟鍾仁差不多喔。」邊伯賢用著曖昧模糊的語氣送客，順便在朴燦烈手上塞了要傳給都暻秀的資料。
朴燦烈到達都暻秀的辦公室時，嬌小青年接過資料淡淡道謝後便開始工作，壓根把朴燦烈當成辦公室裡的擺設。
「我說……」朴燦烈想開口卻找不到時機可以插話，尷尬的呆站著。
「如果想問?錫哥跟俊勉哥的關係，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呢？辦公室裡的所有人都是透過俊勉哥才知道?錫哥，有些事情只是我們自己的猜想。」都暻秀抬頭看了朴燦烈一眼，把朴燦烈未竟的問題回答完後又埋頭繼續工作。
朴燦烈在都暻秀這裡吃了閉門羹後，想起都暻秀的建議，很為難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哥為什麼這麼想知道?錫哥的身分啊？」金鍾仁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看著朴燦烈分派給他的案件，正試圖理出線索時，就看著朴燦烈睜著大眼盯著他，結果腦袋裡的線索全部混成一團，最後一段結論寫不出來，慵懶的聲線裡有些不悅。
「就……好奇啊。」朴燦烈語焉不詳的抓抓鼻子，想要迴避金鍾仁從慵懶變的犀利的眼神。
「我不想為了滿足哥的好奇心而出賣親哥啊。」金鍾仁判定朴燦烈誠意不夠，有點兄控個性的弟弟，不打算現在就讓朴燦烈失去警戒心，特別是在他知道上次金俊勉和朴燦烈一起過夜的細節之後。
「一盒炸雞？」卑鄙的使出飲食賄賂的朴燦烈只得到金鍾仁難得嫌棄的眼神。
「我是那種為了炸雞就出賣親哥的人嗎？」金鍾仁在朴燦烈的干擾下還是寫完自己的報告，「我寄到哥的信箱了，中午?錫哥要請我跟俊勉哥吃飯，下午我請一個小時的假喔。」金鍾仁拿起外套就要走。
「我還沒准假耶！」朴燦烈著急的攔下男孩。
「俊勉哥准了喔。」金鍾仁只留下背影給朴燦烈。
被拋下的朴燦烈只能抓著三明治咬著洩恨，卻在幾分鐘後接到都暻秀的分機，說是一個緊件，需要快點處理。朴燦烈嘆口氣，只能放下自己乾癟的午餐走到會議室。他推開門之前，正好看見金俊勉和金鍾仁小跑著進來，後面跟著閒適漫步的金?錫。
「我們現在是內部小組會議喔。」在會議室門口，朴燦烈攔下金?錫想要走進去的腳步。
金?錫不發一語，饒有興味的看向金俊勉。被看著的人有點尷尬的拉下朴燦烈攔阻的手，「?錫是來幫忙的，所以他也會參加。」
「可是他的身份……」朴燦烈看著金俊勉試圖說服他，但卻被安撫的拍拍肩膀。
「?錫的身份沒有問題，我跟上面提過了。」金俊勉直接打斷朴燦烈的發言，「時間不多了，我們還是盡快進入調查比較重要。」金俊勉把金?錫拉進來，示意都暻秀開始報告。
「這次的連續性殺人事件比較敏感，主要是因為受害者中有一位政府官員，雖然上頭很低調，先用意外事件對外發布消息，但下令要快點破案。」都暻秀在螢幕上羅列幾個案件中受害者身亡的地方，還有兇手的做案手法。
「這位官員跟其他受害者有什麼關係嗎？」朴燦烈看到螢幕上滿牆的塗鴉，以及語焉不詳的宣告，「上面寫著”我要拿回我的”，嫌犯可能認為這些受害者手裡都有著他被拿走的東西，當地警方已經排除人際跟金錢糾紛，那就是他們身上的特質或是生命經歷和嫌犯曾經有所交集。」朴燦烈看著嫌犯留在牆上的字沉思。
「受害者之間並無關連，親近的親屬也是。從受害者的類型來說，不同職業別、居住地也不同，除了以鏡像反寫留下字跡之外，沒有其他的相似點。」邊伯賢繼續報告目前蒐集到的資料，「燦烈你可以從這些資訊裡給我更多檢索條件嗎？」
「伯賢哥，我覺得嫌犯的宣告不太符合邏輯，我有點好奇，可以提出來跟哥哥們討論嗎？」金鍾仁難得在會議裡發言引起其他人注意。
看著其他幾個哥哥加上朴燦烈也點頭，他便繼續說下去，「在現場留下字跡或簽名的連續性殺人犯，要不就是宗教信仰，認為他可以審判受害者。要不就是對於警方的挑釁或是社會的嘲笑，但這次的案件留下的字跡混亂語意不明，不符合這兩種類型。」
「他不是要具體的東西，你們可能要往他說的方向去想。」金?錫開口後，指著朴燦烈笑著說。
朴燦烈因為金?錫突然開口附和他，還有點回不過神來，他看向金俊勉，尋求他的指示。
「我們去一趟現場，先從最近發生的案件開始。?錫你可以跟我和燦烈一起嗎？」金俊勉此話一出，大家臉上的表情各異，但他並沒有發覺，而是繼續發號施令。
「藝興一樣先屍檢、鍾大等現場物證化驗、暻秀這次負責跟上頭匯報、伯賢去找出這些受害者人際關係的中繼人物，他們一定共同認識某人。鍾仁沿著你的想法繼續想下去，你跟伯賢一起尋找線索的共同點。」金俊勉拍手示意他們開始動作。
前往命案現場途中，金俊勉陪著金?錫一起坐在後座，說話的聲音不大，通常都是金俊勉主動搭話，金?錫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朴燦烈邊開車邊覺得不是滋味，平常都是金俊勉和他輪流開車，兩個人並肩聊天同時也蒐集證據，但這次他只能從後照鏡偷看他倆的互動，想辦法從中找出蛛絲馬跡，就像現任情人看到舊情人一樣分外眼紅。
朴燦烈察覺自己窩囊的想法，決定把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思緒丟到一旁，專心開車。
當他們抵達命案現場時，同時也接到都暻秀的電話匯報，「俊勉哥，上面的要求是三天內結案，但是剛剛伯賢那邊又接到另一個警方呈報上來的命案，在你們們現在位置的相反方向，世勳已經先去採樣。」
「我這邊會盡快把現場的資訊都問完，受害者如果有家屬，請員警到住處接他們到局裡就近保護，同時你也跟鍾仁一起先把這次案件的背景資料問全。」金俊勉在門口跟都暻秀講完電話才進去現場。
該位官員的工作性質並不特殊，但已經確定在該任政務官結束後會加入國會選舉，這次他在競選總部遇害，讓高層對於這件命案格外敏感。
朴燦烈走進競選辦公室，牆上還殘留油漆留下的塗鴉，嫌犯留下訊息的工具都是在被害者身處的環境中取得，在競選總部中使用油漆，其他地方的書寫工具分別是口紅、奇異筆、顏料或是任何可以留下顏色的液體。
朴燦烈至今只推斷出嫌犯對於書寫的訊息有強烈的偏執，直到邊伯賢轉傳吳世勳在現場拍下的照片，他突然愣住，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好等待金俊勉盤問完辦公室負責人。
「另一個現場有不一樣的消息嗎？」金?錫在周圍打轉之後，看見朴燦烈一臉藏不住事情的樣子，開口問了問。
金俊勉正好結束盤問，走過來時被金?錫拉住，指了指不願意回話的朴燦烈。兩個青年互看一眼，一個笑的不懷好意，另一個則是一臉莫名。
「世勳那邊回報消息了嗎？」金俊勉拍拍朴燦烈的肩膀拍拍朴燦烈的肩膀，以為是案情出現其他發展。
朴燦烈略過金?錫的眼神，「有的，最新的犯案現場留下來的訊息不一樣，用了受害者的血，訊息也改變了，上面只寫了還給我，字跡潦草且重複，殺害受害者的手段也越來越殘暴，嫌犯的危險度正在提升。」朴燦烈打開檔案夾，比對幾個命案現場的照片
「你覺得訊息的轉變代表什麼？嫌犯得不到他想要的？如果是透過特定模式滿足幻想，那麼留下的訊息不會隨意更改不是嗎？」金俊勉偵辦過這麼多案件，即使沒有真的拿到犯罪心理的學位，也從實務經驗中感受到嫌犯改變背後的原因就可能是破案的線索。
金俊勉撥通電話後就直接開擴音，他直覺反應覺得人選就在舊有的案件中，「伯賢我要你找的受害者人際關係的中介人物找到了沒？排除最新案件的關聯性，那位受害者可能是嫌犯的隨機實驗品。」
「有是有，但是哥得給我更多條件排除人選，根據鍾仁的推斷，目前35-50歲的男性有八位。」邊伯賢的聲音伴隨著接連作響的鍵盤敲擊聲。
朴燦烈像是突然靈光乍現一樣，「伯賢，那八個人裡面有沒有人曾有過腦神經或是精神科、身心科等相關醫療紀錄？」
「等一下，有些東西要用點小技巧……沒有耶，排除不掉任何一個人。」邊伯賢從話筒後傳來的聲音像是找不到肉骨頭的小狗。
「伯賢啊，找找外科就醫紀錄，越嚴重的手術越好。」金?錫湊到金俊勉身旁，拉著他持聽筒的手往自己嘴邊靠。
「okey dokey！剩三個，一個肝癌、一個是脊椎病變，另一個是車禍全身骨折。」邊伯賢找出這些資料後，等待著聽筒後面三人的解答。
「車禍骨折那一位，當時有腦部損傷的紀錄嗎？」朴燦烈恍然大悟的看向金?錫，雖然討厭但不得不佩服金?錫的敏銳程度。
「醫療紀錄顯示有血塊，但已經在住院期間復原，其他的醫療紀錄就是身體其他部位囉，他後來康復出院了，還有什麼要找的嗎？」邊伯賢停下敲擊鍵盤的手，等待下一個的指令。
「我們等一下就回去，你先跟暻秀連絡，把大家都叫回來，我要現場證物的鑑定報告，特別轉告藝興，注意防禦傷口、致命傷、凶器、死因在這些案件中有沒有改變。」金俊勉看了看朴燦烈和金?錫，兩個人都對他點頭後，決定先從現場撤回。
「勉妮baby掰掰！」邊伯賢撒嬌的掛掉電話，讓金俊勉面對現場員警的疑問眼神時有點無奈，他伸手拉住金?錫就往停車場跑，忘記旁邊平常跟他一起丟臉的朴燦烈。
金?錫被拉走前回頭看了朴燦烈一臉，臉上的表情簡直像石雕像一般僵硬。
被留下的朴燦烈趕上兩人，坐上車的時發現金?錫坐在後座，金俊勉一如往常的在駕駛座上準備開車，讓他的心情稍稍轉好，不管是駕駛座還是副駕駛座，金俊勉在自己身邊最好了。
「燦烈你剛剛好像想到了破案的可能性，你要不要先說說看推論？」金俊勉在紅燈停下時，轉頭看著正在傳訊息的朴燦烈。
朴燦烈先閱讀完手中的訊息後，終於有把握的開口，「我覺得嫌犯在反社會傾向之外，可能因為車禍罹患順行性失憶症，這類病人因為海馬迴受傷，大腦從此失去長期記憶的功能，他應該是在這些人身上找到回憶過去的可能性，只是找回記憶的代價是他人的生命。」
金俊勉想著朴燦烈的側寫，同時從後照鏡看著金?錫，發現他露出一個近乎讚賞的微笑，「燦烈，剛剛暻秀有發嫌疑人的地址到你的手機對吧？」看到朴燦烈點頭並念出地址後，他直接掉轉方向往地址的所在地。
朴燦烈理解金俊勉的動作後，直接連絡邊伯賢與當地警方聯繫，調派監督與攻堅的警力佈署，結束通話後，他轉頭看著金俊勉露出微笑，「哥這次為什麼不跟大家討論就依照我的想法去做呢？萬一是誤判怎麼辦？」
「我覺得你這個判斷是正確的，?錫也是。」金俊勉伸手去拍拍朴燦烈的頭，就像獎勵大狗狗一樣。
朴燦烈卻因為後面那句附註高興不起來。
金俊勉收到當地警方在無線電裡的回報，才發現他們在監視過程中，嫌犯又隨機伏擊受害者，讓他們當場制伏，已經帶回當地警局，回報是否轉移嫌犯到總局讓他們處理。金俊勉讓當地警方連絡都暻秀處理後續事宜，並詢問朴燦烈的意見，「你要先觀察他的精神狀況還是要看看犯案環境？」
「哥還是先帶我去嫌犯的住處吧，一定有線索可以問出他殺人的成因。」朴燦烈因為金俊勉過於澄澈而認真的眼神，決定先放棄自己內心的糾結，把工作做完再說。
他們進入案發現場時，對於眼前佈滿的紙條跟塗鴉感到訝異，房間裡的每一樣東西上都有附註使用的方式，提款卡上面甚至寫了密碼，嫌犯依靠著這些紙條學習跟過活。
他們在書桌上找到數本日記，才發現嫌犯的記憶在特定時間之後，只能維持一天，睡醒後就不再擁有前一天的記憶，所以他在日記裡日復一日的書寫著對於回憶的渴望。
最後他在網路上找到一個人，給他一個名單，聲稱這些人都跟他的過去有關，只要殺死他們，並且寫下鏡像文字拍照後回傳到某一個網站上，他便可以在當下獲得一段自己過去的記憶，以及讓他維持生活的金錢。
無法和人建立情感關係卻有渴望取回過去記憶的嫌犯最終一個一個將受害者全部殺掉，每一次他得到一段關於記憶的文字敘述時，總是複印抄寫，以致於房間裡除了生活必備的附註文字中，到處充滿那個神秘人提供給他的過去。
名單上的人殺完之後，嫌犯對於掌握的回憶無法滿足，因此他嘗試隨機埋伏，卻沒再得到回音，這讓他幾乎發狂。
當天半夜，朴燦烈走進偵訊室時，形容憔悴的男子抬頭起來，木然的看著他不發一語。
「記憶在人腦中以特定印象留存，很容易偽造，你為什麼對這些可能是蒙騙的東西這麼執著？」朴燦烈坐下後，用著最溫和無害的聲音開口。
「你不懂，除了那些紙條，我什麼也沒有。」嫌犯不再說話，同時也拒絕提供那位神秘人的線索。
他們收回所有東西當成證物，邊伯賢也透過嫌犯所使用的電子產品找到已經被關閉的網站，但卻找不到相映的IP位置，最後頂不住上層壓力結束案件。
金俊勉發現朴燦烈下班時的臉色很不好，跟金?錫和金鍾仁說了幾句話便走向朴燦烈，「走吧，哥今天請你喝酒。」
「如果有一天我也忘了哥，要怎麼辦？」朴燦烈想起男人的臉和日記裡的文字，以及神秘人提供的誘因，他懷疑自己如果身處當下，會不會願意用這個代價交換他跟金俊勉相處的回憶？
「我不會忘記你的。」金俊勉攬住朴燦烈的頭往下壓，「臭小子，這麼纖細敏感不是你的作風啊。」
朴燦烈藉此抱住金俊勉的腰撒嬌，兩個人慢慢步行走到總局附近的小酒館，結束這一天的勞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