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 [歷史] 永遠的冬天 七十(微H)

作者: Eros666 (墟女)   2016-12-19 01:05:44
諸君!我出差回來了
而且我現在還在對台灣水土不服(啥
本水土不服頁為陰謀論(以及一點點H)防爆頁(一鞠躬
  解離性失憶、解離性迷遊、多重人格違常、自我感消失、解離性木僵;對自體的身分
、環境、情緒認知整合功能遭破壞,心理防衛機的終極模式,將保存著極端痛苦的意識活
動與記憶,完整切除,獨立開花。記憶是靈魂解剖學構造的哪一部分?眼耳鼻舌身心肝胃
脾腦,水螅的出芽。有些人格因心制宜,缺乏特定的情緒,有些只是「活著」這件事的自
動運轉小箱。
  人心的世界,越深層處質地越像水。現實與自我銳利的交界以內,意識揮發,薄薄一
層情緒的空氣渲染絢爛亮紅色,全是怒火。那是紅心女王一直非常激動,劍拔弩張地抵抗
外界的關係。白愛麗絲被藍毛蟲留在故事裡,在藍磨菇上當睡美人。催眠之外,時間不知
過了多久,想必很久了——帶指令的催眠後愚者時間,可持續一週,無指令的催眠,三日
內消退。就這樣,當故事場景被水浸潤模糊時,白愛麗絲醒過來,低頭看看自己。他的輪
廓是模糊的。
  「怪物的脾氣好壞。」白愛麗絲抬頭望著爍亮的紅天空。
  是時候了。身為心智控制的程式,他是種美麗的病;病治好了,愛麗絲的大限也就到
了。他的血肉皮骨開始回歸核心,所以這是他最最後能為這對戀人做到的事。
  下定決心,不再感到遺憾或害怕,他往下潛。空氣是清醒,水是睡;極區海域是本我
(id),自我(ego)為浮冰,而超我(superego),不可捉摸的極光,是烈日的灼燒自
操偶師的手,灑向他住著幾個互不相干的魂魄的孤獨星球。愛麗絲在海與大氣漸層的氤氳
邊境游動,撥動瓦洛加思緒背面的流紋。如果瓦洛加猶在,仍工作生活一切從簡,白色人
偶藏在他意識的背面、心的海裡魚泳時,他腦際會浮起無害的雜念,瑣碎的小沫。
  「希望亞歷山大維其先生還在。」白愛麗絲的意志力渙散,漫無目的地漂,「如果我
下去一看,發現他不見了,不久以後,我也不見了,這身體只剩下怪物一個,這名為『瓦
洛加‧亞歷山大維其』的存在,該何去何從?」
  愛麗絲的歸宿是瓦洛加裡面,平時瓦洛加是正面,他是背面。他的記憶不是他的記憶
,他的歷史卻是他的歷史,兩者南轅北轍,竟沒有分別,若一者是物質,另一者是反物質
,鏡與像。但是現在,瓦洛加的悲哀是屋簷,他是雨;瓦洛加沒有動靜,而他只是從雲落
到泥間的須臾。紅心女王不在裡頭欺負他,白兔子沒在外頭虐待他,他毋須在恐懼中保持
不存在,保持不存在的同時盡量存在,程式的功能恰到好處。
  如果靈魂做成的機械也具有那種東西,那麼這算得上他的自由意志。愛麗絲瞞著心疼
他的藍毛蟲,冒險潛下去找瓦洛加。愛麗絲在溶解,前進很危險,然而順著他化掉流出來
的、點滴下沉的光點,可以找到主人格;因為當程式冰銷化掉了,自然回歸最初的意識裡
頭去。
  離被埋葬的核心越近,愛麗絲察覺瓦洛加越來越弱了,他的記憶在精神慘遭分裂的前
夕原地跳針,個人歷史的範圍越縮越小。愛麗絲沒有時間了。他最後來到了這裡,幽暗的
底層。他每在水下之水的拱狀表面走一步,腳下的表面張力竄出荊棘。周圍的壓迫感很重
。他找到了他。
  瓦洛加的身體半透明,一半與荊棘融合在一起,像盛裝半滿存在的玻璃殼。愛麗絲靠
近在荊棘的睡台上昏迷的身影,他的赤腳與簡單的麻白披袍被勾破,流出的不是血,是綿
綿的情緒。
  「你很痛苦,所以你決定要消失了嗎?發生了什麼事,讓你絕望到這個地步?」白愛
麗絲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試著與他溝通,「瓦洛加亞歷山大維其失去主人格,
會變成什麼樣子?」
  沒有反應。他伸出雙手捧著瓦洛加的臉頰,與他連接;充滿敵意的刺藤從荊棘縫中穿
出,扎入愛麗絲手裡。靈魂沒有鮮血,愛麗絲的情感滴在他臉上。
  (小米特為了我犯下滔天大罪,不管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在克多可夫斯基的淫威之下
,我連不作為的消極抵抗權利都沒有。我是個身心汙穢的罪人,沒有與他再次結合的希望
了。)
  所以你就要死嗎?愛麗絲道。在腦內世界裡與主人格直接連線,他與他的言談像自剖
,雖然這不是愛麗絲的原意。
  (原來我是任性的,拒他於千里之外,是因為知道一條看不見的纏綿總是將他牽回,
直到他將他的心封閉塔中,將我隔閡在外。緣份已盡,我從我的體內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已經沒有任何溫柔的來源了。我一再傷害他,直到他的心不要我了。我後悔,我自作自
受,我這國家叛徒、新世界秩序傀儡活著對任何人沒有好處。也罷,讓我死,沒有人思念
我,沒有人受傷。)
  對一切感到無力,憑意志力逼自己靜靜地消失,死在自己的體內,這就是你的自殺方
式嗎?亞歷山大維其先生果然很強大,跟我不同。
  (我不可能沒有嘗試真的自殺過。)
  ......
  愛麗絲語塞。是他害的,雖然瓦洛加沒有責備他。愛麗絲既然有防叛變、防侵占自我
毀滅機制,自然也有防損毀自殺避免機制。在肉體裡,他們不到心靈相通的地步,他們都
不是自愛的生魂,自然不愛彼此,純粹只是雙方的構造很像。
  (我沒有注意過你是這樣無辜,還是叫我亞歷山大維其先生。我連那姓氏都是假的。

  那不代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照著你的樣子思念你。愛麗絲道,我會思念你,當我與
你融為一體,藍毛蟲先生的思念將透過我傳達給你,他對我這樣溫柔,對你如此愛。到時
候你就明白了,他並沒有不愛你,你的心被阻擋,交纏的思念無法彼此為伴,那是有苦衷
的,因為克里莫夫先生他現在是.....
  (與我融為一體,這是什麼意思?)
  輪到愛麗絲沉默。兩個人都知道這意味著愛麗絲死亡。黑汞凝成的荊棘嗡嗡共鳴,就
像人類整個內在嘆息時,心一陣酸麻,睡著的核心跟著柔軟了,藤蔓的硬刺慢慢地從愛麗
絲的肌理中縮回去。
  (我不相信你這孩子般的心是我的一部分,你也許是錯過投胎的幽魂,被捕夢網捉到
這裡,而我拖累了你。)
  亞歷山大維其先生是這樣看愛麗絲的呀,那麼你一定曾經非常、非常單純,單純到人
事不知,不了解何謂愛,何謂恨,只知相信;你會跟隨,但不盲從。你的眼睛一直是雪亮
的,你的心淌血,在上帝的面前,那些悔恨的血洗淨你。你知道我是怎麼被白兔子造出來
的;肉體塵歸塵,土歸土,死的時候,多重人格的花兒掉下來了,還是歸根,被多少人玩
過都無所謂了——你看我像個孩子,那麼我還是你,只是我缺了你的前因後果。即使我未
曾記得你所記得的,我也不知不覺間為你保留了曾經的面目。
  你回來吧。但是請務必勇敢,因為之後,你會記得我所記得的。我們合而為一之後
是真相,真相會使你自由。藍毛蟲先生說,自由很難,很難、很難。
  (我只害怕我的自由會拖累被我留在身後的人,而真相使一切危險。啊啊......我的
克里莫,為何總是不乖乖聽長官的話呢?)
  瓦洛加身陷荊棘,意識紋風不動,只緩緩地將內在的注意力轉到愛麗絲身上。
  (愛麗絲,你害怕嗎?「死亡」。)
  我存在過。但是愛麗絲......活過嗎?
  與主人格的溝通似乎到極限,兩人精神的接觸點失焦。愛麗絲的雙手化作一陣激烈的
雜訊波紋,心裡大駭,連忙抽離,急道:「藍毛蟲先生現在正在努力地和紅色的怪物作戰
,他會救你的!拜託你,再支持一下下就好!最在乎你的人,你最在乎的人,你們會有未
來的!我的話......」
  瓦洛加顯然沒有聽見。自我的一部份面對另一部份時,謊言自動繳械,於是更加自厭
的愛麗絲沒資格求瓦洛加別自棄。白色的小靈魂很虛弱,薄到幾乎算不上靈魂,只剩腦波
訊號;愛麗絲的喜怒哀樂幾乎流乾了,輪到屬於他的記憶,他的內臟。不能讓這些個人歷
史變成游離的精神官能症,無解的瘋狂!他連忙護住心腑,不為苟活,只想成全。
  愛麗絲抬頭看看從天空的深處滲下來的紅色。紅色沿著水晶堡壘般的心靈的虛空內質
擴散,羊水非常稀薄。他心想:「藍毛蟲先生,一切拜託您了......」
  ***
  「啊啊啊啊!父親,救我!救救我!啊啊,可惡......」
  與主人格與奴隸人偶相比,紅色野妖記得所有的事,他卻什麼都不明白。
  紅心女王的精神,一直處在殺或者被殺的緊張狀態中,更不可能察覺那兩個被他的狂
妄、我執與利欲,壓縮得小小的,屬於瓦洛加與愛麗絲對話的內在聲音。沒吃過苦頭的人
偶覺得恐懼、困頓,與難以解釋的悲傷。
  野獸般的馴獸師,與姣好的野獸;雙方拉鋸戰時,克里莫夫以最溫柔的意志表現出殘
酷,手持光滑的彈性鋼索,帶領與怪物之間的華爾滋。要不是時間緊迫,他也不想像這樣
消耗小怪物的體力,讓他崩潰,放下心防,才好下手--不知道小怪物的品種,無指令可
用。幸好史瓦利傾囊相授,克里莫夫現在各方面的能力十分好。以愛為出發點的殘殺過程
,沒別條路可走,他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斷。
  轉換為瘋帽匠的男人,對人偶一點都不客氣,紅怪物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頸上有
勒痕,餓了很久,沒有力氣。他紅色的內觀視線想把主人格叫喚起來,但瓦洛加好像死了
一樣,沒有一絲反應。小妖運動神經不怎樣,勉強逃,動作沒有剛醒來時撒潑辛辣,被克
里莫夫玩弄在股掌間。野生大熊的體力與他相比源源不絕,紅心女王叫苦不迭。
  「告訴我只屬於你的代號,我看得出你不需要操縱手密令,就足以俯視一切。你的存
在為了較高的度數而設計,因此你的心扭曲毀損,同時你的腦給你最大程度的自由。」克
里莫夫不確定如何逼供他,或破壞光明會的保密防諜措施,選擇陳述單純事實。只要摸清
楚紅小妖知道什麼,很容易便能推知他是什麼,唯一的障礙就是他無藥可救的傲慢與詭詐

  克里莫夫評估:「一定程度以上度數的會眾,不是性冷感、性變態,就是以錯誤的價
值觀尋求最大的權力詛咒,錯誤的自我實現換算成過量的金錢,扭曲的想法選擇扭曲的道
路。他們看人類全盤皆錯,視之下賤,上帝看他們亦復如是。這小傢伙可以容納起碼二十
度。」
  「滾,滾!嗚,我跟愛麗絲那種東西不一樣,我很貴重的,拜託你不要拆解我的裡面
,不要入侵我的內在,你會折損我的價值,嗚......人家要變得不高貴了......」
  「我只是呈現你的真實,就像上頭那面鏡子。你怕痛,或者比起痛更害怕赤裸?你逃
躲的不是我對你無情,而是當你缺氧而不得不對我敞開時,我映照出你的藍綠色眼瞳。紅
色的東西,讓我精確地描出你的範圍,或者坦白從寬,你自行告訴我你從哪裡開始,在哪
裡結束。」
  「鏡子什麼鬼的,開什麼玩笑!怪物我的等級比黑皇后更高呢!」怪物啐他。
  「我知道你知道得越多,便越有興趣查出你是什麼。你不肯說,我也會硬翻出來。」
  「大棕熊瞞著前長官偷偷跑去當操縱手,怎麼會有這種蠢事?這個克里莫夫‧班茲門
諾也變成選上之人了?因為他是個工程天才嗎?」紅心女王心亂如麻。他原來仗恃自己知
道所有的事,調唆瓦洛加與下屬斷個一乾二淨,永絕後患。怪物藏在裡頭,察覺這兩人不
再心靈相通了,本來在那兒自鳴得意;當然,中了尤可斯老闆的奸計算什麼?命運自會讓
他好幾步,也不知道這種狂氣自滿是哪裡來的。一回頭,原來這臭熊竟一聲不響跑去當操
縱手。
  他急道:「棕熊從實招來,你現在幾度?哪個支會的?」
  「你不肯告訴我關於你,我當然不會告訴你關於我。」克里莫夫雖掛著微笑,他當下
瘋帽匠化、殘酷化,眼神保持著冷。
  無計可施,紅妖拚著最後的力氣翻身逃走。操縱手的雙臂他的從背後伸過來,一陣意
志的軟弱襲來,他喘息、抵禦,他自忖:「我如果輸掉,輸給度數不怎樣的死菜鳥,製作
我的門格勒父親發現我的構造被改過了,他會捨棄我,權力也會離我而去!我不要這樣!
『地位』是我存在的理由啊!完美無痕層層接軌的度數階級,一切都在『我』誕生的時候
預先設定好了,不是嗎?『有些存在生下來即與眾不同』,難道不是光明會實現大同世界
時的基本邏輯嗎?連史考列特那爛人都得讓我三分呢!」
  不知是這三日來的第幾十次了,柔弱的妖被男人捉在胸前。紅心女王快投降了,半自
棄地仰靠在男人身上。肉身屬於瓦洛加‧亞歷山大維其,他原估計著大棕熊必定為此心軟
,他仍有空間打打壞如意算盤。孰料,克里莫夫對自我毀滅啟動中的愛麗絲心軟過,現在
卻對他這麼狠。他天生就該受禮遇、嬌寵,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居然被這個男人--應該是
瓦洛加最親近的男人--這樣對待。
  「為什麼?」
  紅心女王自問。他其實心中有個答案,那就是自己是顆渺小的外來病毒,搶了人家戀
人的身體。
  「什麼事讓你說為什麼?」操縱手輕輕捏他的頸動脈,讓他頭腦血流乏少,思想缺氧
,然後愛憐地將他的下頷偏至一側,輕咬白膚與瘀痕,「這是瘋帽匠的指令:投降、認輸
、對我坦白,如果你不想繼續痛的話。」
  為什麼你對另外兩個垃圾這麼好,對我這麼兇?難道怪物真的很差勁嗎?他心想。到
最後,驕傲沒准許他將這些說出口,他還沒到極限!怪物露出小虎牙兇男人:「瘋帽匠沒
有這種笨指令!你是有史以來最弱的瘋帽匠!」
  「是是,你怎麼說都對。」
  (越是對光明會那權力治理、各安階級的理想世界秩序至關重要的,對於整個宇宙安
靜平等、不生不滅的命脈而言,便越顯得多餘。權力者之所知絕非膚淺俗物,只是與神的
倒影越相似者,越傾向魔。)
  這些話,這是這顆心的洞察,「瓦洛加」的洞察......但我不想聽,我不想知道自己
是多餘的......
  「你明明就是熊,居然把我當成多出來的人偶,嗚嗚嗚,好過份.....」紅心女王最
後的心理防線終於被攻破,放聲哭起來。愛麗絲的淚水總是怯怯的;小紅心的哭相潑辣,
拳腳兼施,搞得他的操縱手如同懷抱炸彈,丟下也不是,不丟下也不是。
  「你多餘?我沒有這麼說過,你怎麼會這樣想?」克里莫夫詫異。
  「都是你害的!操縱手中最強最偉大的靈魂大覆寫者,很疼我的呢!」怪物對他哭著
咆哮,力氣已盡,聲音漸小,好似懷疑口中的話,「門格勒將我視為己出!」
  克里莫夫察覺他在逃避,逃避源於自身某種他尚未準備好接受的領悟。男人柔軟地想
起初識那時,他正以為自己被學長冷冷甩了,學院生活索然無味。驀地一夜,瓦洛加一身
戎裝,幽幽地提著黑暗中的浮光過來。火滅後,只見白月將銀粉拋進大堂的幽暗,以及麗
人頸畔的淡金。
  於是他的戀人臥在他寬闊的懷抱與無窮的縱容裡,對學弟喁喁說些傻話:我違反校長
的命令,害了這心病,壞了我成績,都是你的錯,你得負責把這病弄掉。是的,男人記得
一切,包括他常年保存在封閉菁英環境冷藏庫中的天然薄嗔在內。他可以失去一切的記憶
只保留初識的一幕,即使一切遺失,仍然什麼都沒失去,一切如一。這個紅色小妖怪跟一
切與靈魂有關的事物一樣,一切都會變,什麼都沒有變。門格勒站上了安卓波夫當年的立
場,妖不自覺間將瓦洛加生命的一部分重演,生魂一樣地輪迴,一樣返照。
  紅心女王氣鼓鼓地攀上男人的身體:「我哭了,我向來不哭的!你壞了我的品質,我
父親若不要我了,你必須負責!」
  「好,好,你怎麼說,全依你。」克里莫夫回憶正甜,摟著他的怪物道,差點忘了正
工作中。
  怪物聽見操縱手順著他的毛摸,可開心了,立刻止哭,道:「有肉體挺麻煩的,不過
無所謂。往後我餓了,你要伺候我;我累了,你要哄我睡,而且我絕對不允許你違逆我。
因為我長得好,你的度數會升得非常快,我是人人渴求的黃金階梯!得到我是你好命,你
該對我感激得痛哭流涕。對了,臭熊,你到底幾度?」
  「我是操縱手,你是人偶;你在我手上,你要聽我的。而且我看你離『長得好』還有
十萬八千里,紅色小鬼。」克里莫夫馬上回過神,比了個注意的手勢,「操縱手自能查出
你是什麼,不勞你告訴我。」
  這放諸海皆準的警告姿態對任何人偶都有用,愛麗絲們會立刻豎直身體,瞳孔收縮,
腦的接收功能擴大。紅心女王沒有受太多影響,沒好氣地道:「死小氣熊,這麼神祕!」
 
  這階段終於成功了,把男人搞得滿頭大汗。克里莫夫忖道:「這不聽話的小玩意兒還
真難飼養,竟強悍到能把操縱手牽著鼻子走,唯有經驗豐富的老高手才帶得動它。有機會
的話,把他帶去給師傅的黑皇后看看,重新鑑定一下。」
  史瓦利誠實地面對自己的過去之後,能順利地喚醒或催眠黑皇后。但師傅仍把厚重大
眼鏡留在臉上--看樣子黑皇后比彩虹小馬更無法無天。克里莫夫想像這一紅一黑兩隻妖
見面,場面如何混亂,給史可拉托夫上校添多大的麻煩,扶額並感到困擾。
  他暫時將這小怪物當作公爵夫人系統來解,照表操兵,照章應付。反正日後脫身,他
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地把他安全地從戀人身上拆出來。克里莫夫勸他吃,勸他洗把臉,怪物
什麼都不要,只嚷著要睡覺,他也只能依著他去。
  ***
  紅心女王離開水面。
  睡裡頭,他披著紅袍往下沉澱,所到之處,羊水染紅。沉痾的精神為他備下屬於怪物
的亞空間,人偶之睡的落水比重正好時,他醒在夢裡。遠處,羊水非水的大氣壓力外,主
人格創造幽森的荊棘林。他的目的地是一座城堡。
  潛水艇內,他出生時,門格勒贈給他一座城堡,在某個與人類的真心隔絕的地方——
死亡天使懂得以簡單但極系統化的暗示,種植關於「城堡」的榮格原型。某些會眾意識得
到內心有這個東西;完全被「醜惡」磨耗的老政客們意識不到。那個高位者們恨不得為真
的人偶形象,艷麗、熱烈、惡毒,與現實中的醜陋鬆垮愚蠢與形成強烈對比。妖吃那政客
,像在心臟之中築巢的寄生蟲在靈魂的邊緣小小口一咬一咬;也吃他周圍的人,吃追隨者
,被空虛驅使而吃,吃到宿主對世間麻木不仁,這個世間也對他麻木不仁,此人的個人魅
力消失,被趕下台,尖銳的女王快速地凋零,跟他的名聲一樣。
  妖怪與車諾以一樣了解「瓦洛加」是非凡的資產,但不明白自身的背面,是品嘗了權
力絕頂滋味後在城堡裡漫長地死。人偶程式將領悟內建為無知,光明會做作的低劣玩笑。
  紅妖穿過夢,那城堡建在終年大雪的銀色大地,亞歷山大維其的寂寞與拒絕愛之心象
。與往常不同,雪地帶一層薄紅。對意識而言,時間沒有座標意義,意象上的「此刻」,
腦內的一切充斥紅心女王的色彩。一朵小雪落在他手心,化了,他注意到那不是自己的紅
,是靈魂的血水。
  紅心女王看著最愛的顏色夢囈:「將白玫瑰漆成紅色,是誰在流血呢?」
  人睡了,還是疲倦,以及無來由的失意懸而未決。主人格靠不眠壓抑可怖的猩紅色久
了,紅人偶再也睡學不會睡眠底下真正的睡,近來才好些。
  城堡是冰雪做的,單純透淨。此心靈提供的材料只有純粹白色的調性、無窮無盡的冬
天,難以染成紅色的事物。他清楚這是瓦洛加無染的處子純潔一直被守護的緣故,邪惡物
資缺乏令紅心女王別無選擇。空蕩蕩的城堡中,他坐上寶座,夢裡小睡。再睜眼時,那張
椅變成尋常的木椅,刺眼的探照燈直射入他的眼底。
  仍在女王的領地內,場景變換。
  背光黑影不急不徐地走來,醫師袍尾飄飄,在他面前停住。紅心女王瞇了瞇稚嫩的寶
石色大眼,依服裝輪廓,帽型靴音,那人是個史考列特體型的醫官,瓦洛加腦內資訊拼湊
而成的,門格勒與白兔形像的集合。那人的表情全黑,整張臉深陷強光所刻劃的深影內。
  「父親,您來看我。」小女王對幻覺心象笑道,充滿如瓦洛加對安卓波夫深深的孺慕
之情。
  「你坐的這張椅子跟你的坐相,沒有紅心女王該有的樣子。」那人平板地道。怪物依
言閉上眼。睜眼時,木椅化為成套的刑具、皮帶扣與電鈕,與當年潛水艇上的裝備相同。
  「這就對了。隨時記著你受胎的子宮,現在成長的搖籃。」
  「是的,父親啊!」
  黑影頷首,摸摸人偶的頭,為他將電椅強度調為五十伏。扶手上的皮帶自行動起來,
將紅心女王銬住。黑影道:「孩子,史考列特可好?」
  「他怕我,我想他只是被動地等我覺醒。史考列特是隻沒用又不負責任的白兔子。」
紅心女王篾笑。
  「切!你說老子是沒用的兔子?」史考列特帶著錄音機沙沙聲的怨言,不協和地從黑
影身上岔出來。
  「被其他上位者害怕的同時被下人喜愛,是值得嘉許的美德。」偽門格勒電擊他,給
予獎勵,「我的小女王過得如何?」
  酥酥麻麻的感覺包覆他的全身,紅心女王沒有真正高潮過,近來,他學會觀察當大棕
熊伏上亞歷山大維其,細金色的小寒毛豎起,規律的全身性浪潮越來越快。他能給予他自
己存在感,與尋常操縱手幾乎勢均力敵,懂得利用電擊的記憶模仿這種一顫一顫的反應。
他叫出聲,的確很舒服,只是還少了什麼,無論是他的吟喔還是電擊的效應。
  怪物長吁了口氣,眨眼撲了撲長睫毛,道:「我全知,所以我的感覺很好。米拉是個
倒楣的女人。這兩人奉上級命令成婚後不久,我就誕生了。她多數時間見到的人是我。」
  「紅心女王不應該在賤民面前現身。」
  「不是那樣的,這是愛麗絲的腦,它服從我,給我一切我想知道的東西。我也能操縱
這個身體,每當......」
  「你已經擊垮亞歷山大維其的意志了嗎?」
  「......每當他自認沒有臉見家人的時候。」
  「原來你還沒有擊垮他。」
  「對不起,父親,他跟那個下屬都很難纏,我沒有夢的容身空間,只能攻擊他心理的
弱點。他的妻子是他最不想面對的人。」
  「能接觸所有記憶,與擁有所有記憶並沒有多大不同,你也許不自覺地經歷了愛麗絲
所經歷的,這對你很不健康。」
  紅心女王聽了遲疑,不知同意還是不同意。史考列特的聲音壓在黑影的主聲線底下,
突然啪沙啪沙地干擾起來:「他媽的老子哪可能辦到這種不正常的事,把愛麗絲跟紅心女
王一起培養!神經!」
  黑影發出錄音機故障跳針的聲音,震動幾下才恢復,平平地道:「我的小女王,這肉
身的腦並不是傻子,你明白,史考列特只是利用你分攤他的工作:挾持亞歷山大維其的家
人作人質。你很珍貴,但操縱手也不是隨隨便便可得的,光明會不希望這些要緊人才,成
天為鎖緊每個奴隸的螺絲釘這類小事奔波。再者,他的家人恨他,便不可能幫助他叛逃;
記憶不連貫,人偶的言詞難免言詞反覆;表面正常,而言詞反覆,便沒有人想相信他們,
選民尤甚。也好,學習如何被恨與不被相信,對你而言更是寶貴的經驗,所有政治舞台下
的噓聲總是來自買廉價票的觀眾席。你有虐待亞歷山大維其的兩個女兒嗎?」
  「沒有。」
  「為什麼不?」
  「她們跟我一樣是小孩子,感覺很奇怪。」紅心女王不自在,言語敷衍。
  「懦弱者紅心女王!叛徒!」黑影像程式出錯,扭曲變形巨大化,紅黑與卍字符的意
象如充膿的水瘤,自軍裝白袍不斷溢出。
  「父親,我沒有我該有的樣子,求您原諒我!」紅心女王最大的惡夢是被門格勒捨棄

  「你這個爛貨!都是你,老子冒這麼大險接手你這不靠譜的東西,也沒帶來好處!我
他媽的就是看了你就噁心才浪費那麼多錄音帶,你究竟覺不覺醒?永遠都是這小鬼樣!操
!」從黑色的失控團狀物中,史考列特像受了紅心女王示弱的鼓舞,無恥地冒出大臉。
  紅心女王不畏白兔子,但見那坨大頭可怖,拚命撼動扶手椅腳的拘束帶。整張電椅迅
速地被吃進巨大史考列特延伸出來的油膩黑影裡,被影的觸手縛住。白兔子張大嘴將他一
口吞噬,紅心女王陷入沉重的黑水中,電椅破散成沫。他往下沉,空蕩蕩毫無掩護,快得
像自由落體,最後逆著穿出水面。他展眼見城堡逆掛,世界倒轉,內心知覺的錯置與負向
的重力,逕將他向外牽扯。
  ***
  他再度被扔出水面。這一次,他在多重水體中翻滾溺了許久後,終於得以大口呼吸。
克里莫夫看他睡一睡,像被心搏器電擊幾回突然從床上彈起,柔聲問:「作惡夢了?」
  「你居然還在,我看你防我逃跑防得狠哪!」紅妖滿身冷汗,表情惡劣地眱他一眼,
「還是說,你除了整天守護亞歷山大維其以外,都沒別的事情可幹嗎?」
  「我不管你在夢境裡經歷什麼,現實中你才睡了五分鐘。」克里莫夫鼻孔出氣。
  小紅妖整張臉脹紅,克里莫夫似笑非笑地叉著手觀察人偶的反應。紅心女王嚷道:「
棕熊,你要服侍我,你答應過的。」
  「我只答應當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一定會要你,無論你是誰。」
  紅心女王困擾萬狀,道:「我特准你不必服侍我,但你給那的兩人的東西,也給我來
點。」
  「你指什麼?」
  「那個啊!讓跟我共享身體的廢物們幸福,愛麗絲不再恐懼、亞歷山大維其心安的東
西!」
  「你要尊重他們兩人,他們是我的寶貝,就跟你一樣。」克里莫夫收起笑容教訓他,
紅妖知他不好欺負,洩了氣,像紅孔雀垂下妍麗大尾。克里莫夫忍笑道:「你就不能說清
楚麼?」
  紅心女王一方面不會表達,二方面不願示弱,愣了許久,心一橫,挨上克里莫夫的唇
邊啄了他一下:「懂了嗎?」
  「不懂。」
  「你是真不懂還是嘴硬?」
  「你好好地用說的啊。」克里莫夫的憋笑快到臨界點了。紅妖不知被耍,再次把嘴唇
印上去,對情愛之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死板板地掀動。男人寬大的身軀突然像巨大的
八爪獸將他翻倒,仰起他的脖、捏開他的唇,將既熟悉又陌生的嘴腔啾吸入裡,吻得他腰
酥腿軟,雙眼失神,紅色略褪。
  「啊......啊......」他困難且困惑地揪緊克里莫夫的衫領,像是努力防止自己化掉
消失。在彼此的精神中口交戲樂,與真正享受肉體的性興奮差別極大,妖怪軟成一攤紅泥

  
  「『愛』壓制了你的成長,所以你討厭我。然而你那時候跟你現在卻主動向我求愛,
為什麼?」
  「我受壓制,不是正中你跟亞歷山大維其的下懷?」
  克里莫夫富深意地凝望著他:「我不是為了消滅你給你愛,你尋求愛也並不是為了求
死。這真的是你要的?」他注意到紅心女王沒在聽,淫蕩的小東西,對性很好奇,心心念
念想看他含過的陰莖的正體該會逗得他何等欣喜若狂,對他的下體動手動腳。
  「不要,不可以,你的精神還小。」克里莫夫謹記愛麗絲的教訓。
  「可是我的肉身是大人。」紅妖想勾引他。
  「......」
  克里莫夫不予置評。在成熟男人看來,小妖搔首弄姿的樣子幼稚兮兮的。
  「棕熊,求你了,父親不要我了,我好難過。」紅心女王弄他無果,囁嚅道。克里莫
夫看小妖如此,於心難忍。肉體熟悉,人很陌生,背叛瓦洛兒的感覺比疼愛麗絲時更確實
,他躊躇不語。怪物消極下來:「我明白了,棕熊騙我,棕熊不要我。我達不到當個怪物
的標準,但還是個怪物。光明會以外,沒有人會想要一個怪物。」
  「別再說了。」
  「棕熊,施捨給我一點點你給那兩人的東西。」
  克里莫夫願意給。他輕輕地給,他深深地要;他要他吮他的嘴唇,他卻要吻他的耳垂
,兩人毫無默契。克里莫夫按住他:「夠了,不是我不願意愛你,而是你天生我執,沒有
被愛的能力。」
  「沒有......辦法了嗎?」
  「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是什麼系統,你不交出密碼,我不能輕易讓你知道,這是規矩。」紅心女王道,
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彷彿要絕望了。他在克里莫夫目光的安撫下扭著手指掙扎良久,才慢
慢地開口:「好吧,我說。我是......」
  男人立即吻住小妖,將回應堵在他口內,含著他成謎的小名,在齒間摩娑,最後牽起
一絲清涎:「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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