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與後輩；前後榮耀第一人——
　　比起這些虛名，其實，更擔心那人在高處太過寒冷孤寂。
　　他只是想與那人比肩，共享榮耀。
　　※
　　「你最近是不是在躲著他們？」
　　「啥？」葉修頭也沒抬，逕自面對著前方螢幕上的刀光劍影，右手熟練地操縱滑鼠，
放在鍵盤上的左手倒是放慢了速度，示意身後那人繼續說下。
　　「韓隊與黃少天，葉修，別裝了，拿這招對付我可沒用。」站在後方的青年將右手搭
在葉修的左邊肩膀上，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哥現在正被人追殺呢。」葉修無奈，不得不將角色停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轉動椅子
面向對方，「話說回來，就算是這樣，又關你什麼事呢？王杰希。」
　　葉修以為來跟自己「談談」的人，會是與那兩人關係最密切的隊友，例如喻文州或是
張新傑……好吧，後者葉修也難以想像，但至少，絕對不該會是別隊的隊長吧！
　　「還是你開了一家心理諮詢，專收那些腦袋有洞的榮耀大神？」
　　對於葉修挑釁的話，王杰希全當沒聽見，一雙不對稱的大小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你不會再晚上找韓文清練手，黃少天也不纏著你說廢話，看見你第一時間就逃之夭夭
，連喻隊都拉不住。」
　　那是因為有人心虛啦。葉修想。可這樣隱密的事情，饒是認識多年的王杰希，葉修也
說不出口。
　　「可喜可賀，不是麼？」最終，葉修也只能裝成不在意的樣子，聳聳肩，回頭繼續遊
戲。
　　「葉修，這樣的狀態，很容易對比賽造成影響。」
　　「都這麼大的人了，要是因為這樣發揮失常，哥就只好把他換下去了，呵呵。」對於
王杰希嚴肅的態度， 葉修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話雖如此，但若能夠降低場外的各種干擾，進而安定選手情緒，不也是領隊的工作
嗎？」椅背上的壓力驟減，葉修以為王杰希離開了，沒想到一個熾熱的氣息突然靠了過來
，嘴唇幾乎是貼在他的耳朵上說話，「更何況，我所說的『狀態失常，進而影響判斷』的
那個人……是你啊，葉修。」
　　葉修驚訝地回頭，嘴角邊有個溫熱柔軟的觸感一閃而過，他眨了眨眼睛，瞬間，王杰
希已經退到門邊，一臉鎮定的模樣，好像剛剛不小心親到葉修的不是他一樣。
　　「王大眼，你……」
　　葉修狐疑地瞇起眼睛，兩人的距離一拉遠，王杰希的那雙大小眼反倒不明顯了。現在
，最讓葉修感到疑惑的，是竟然能從王杰希的臉上，看見一股顯而易見的不安，還有……
　　「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一下，你臉紅什麼啊？」
　　王杰希沒接葉修的話，只是撇頭往半開的門縫間看去，看見了有人走過來時，他鬆了
一口氣，「你的晚餐來了，慢用，最後離開時，別忘記把電源全部關掉。」
　　「喂！等等！」
　　沒等葉修說完，王杰希就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留下了一扇大開的門。
　　葉修維持著一手停在半空中的姿勢，看著從訓練室的門口，探進了一張帥到沒朋友的
臉。
　　「前輩？」不只榮耀技術，連長相都無解的槍王周澤楷面對葉修奇妙的動作，先是不
解的眨了眨眼睛，修長的雙腿一跨，端著熱騰騰的晚餐，慢慢地走了進來，「晚餐，趁熱
吃。」
　　「哦……好。」葉修被那靦腆又帥氣的笑容給晃花了眼，直到掛在肩膀上的耳機傳來
了臨時隊友的慘叫，「你在幹什麼！怎麼不反擊！這下子好不容易撿起來的東西，又爆出
去了啊！」
　　葉修回過神，發現他的拾荒大業，已經因為本人長時間不在電腦前操控而宣告破滅，
幸好這只是個小號，被殺死個幾次，對葉修來說不痛不癢。
　　「『不好意思，有事，我先閃了啊。』」葉修讓小號在城內的重生點重生，交待了幾
句，飛快地下了線。
　　才這幾十秒的空檔，周澤楷已經將桌上的飯菜都佈置好了，連筷子都貼心地放在了葉
修的右手邊。
　　「不錯啊，小周真賢慧，娶回去可真划算。」葉修隨口調笑了一句，端著碗低頭喝了
一口湯，完全錯過了周澤楷聽見這句評價時的表情。
　　暖了暖胃後，葉修將湯放到距離電腦稍遠一點的桌上，握著滑鼠操控游標點開了一個
資料夾，「這是今天下午你們雙人對打時的影片檔，要來複盤嗎？」
　　坐在一旁的周澤楷挺直了背脊，雙手放在膝蓋上，開心地點了點頭，「要。」
　　「那就開始啦！」
　　相較於周澤楷的正襟危坐，葉修倒是隨意多了，他一邊扒飯，一邊隨意地點評影片內
容。
　　「這邊老王衝出去似乎讓你嚇了一大跳，策應的反應慢了一拍，結果就讓小邱抓到空
子了。」
　　「嗯……沒想到王隊，會選這樣的路線。」
　　在比賽裡，不擅表達固然是周澤楷的硬傷，但那也是建立在隊友「不懂隊長戰術意圖
」的時候，有了副隊長江波濤之後，再經過幾年的磨合，輪回的隊員一旦熟悉了周澤楷的
思考與動作模式，就能夠輕易配合他行動。
　　葉修覺得，看周澤楷的比賽，就像是在看一場高水準的電影。
　　一槍穿雲的動作就如行雲流水一般，在隊友與敵手間穿梭；周澤楷的操作華麗大膽，
好幾次看起來都玩脫了，而實際上，每一次的結果，都證明了他解讀戰局的判斷並沒有絲
毫的差錯。
　　只要看見結果，回頭重看一次，就會覺得周澤楷當下的動作才是最佳解答。
　　——但也只有周澤楷，才能夠做到。
　　「也不能怪你，魔術師嘛，那傢伙現在可是徹底放飛自我，什麼都不顧了，我估計那
傢伙，可能在結束之後……」葉修習慣性地說了一大堆話，差點把不該說的推測都說出口
了，他連忙閉上嘴，抬頭看了周澤楷一眼。
　　正端著飯碗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的槍王，在察覺到葉修的視線時，連忙將飯碗放下，對
他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我們繼續說吧，你看這邊，戰鬥格式抓到你們一瞬間的分離，強硬地撕裂了你
們之間的連結。」葉修按下暫停鍵，指著螢幕左下角的草叢說道，「包子就躲在這裡。因
為你們之前配合的太好，反而讓王杰希大意了，他以為你會跟上，結果卻是你被邱非攔下
，給了包子跳出來偷襲王不留行的機會。」
　　當初一看到兩人這番表現，葉修忍不住在心中叫了聲「漂亮」，這個偷襲可說是精彩
至極，老練如王杰希也會上當。
　　「邱非穩定，包子……很飄忽。」
　　「沒錯。」葉修點點頭，非常贊同周澤楷的評語。
　　這個「飄忽」可不單單只是在形容操作者的戰鬥特色而已，比賽裡，包子的角色，拿
著武器不停變化型態，滿地圖的亂飛，讓人不禁懷疑該不會連本人都不確定自己會落在哪
個位置。
　　「但是你看，他們兩人的搭配雖然看似由包子主導，實際上掌控權是在邱非手上。如
果剛剛邱非的阻攔沒有成功，那他就會立刻撤退，憑著邱非的能力，我相信他能夠做到。
」對於自己一手調教起來的優秀弟子，葉修也不會因此過度膨脹對方實力，他說邱非可以
在兩大殺神聯手下逃脫，那就一定可以，「只要沒有聽到命令——在以秒計算的近身戰中
，很可能就是戰鬥格式的一個攻擊動作——當作暗號，包子絕對不會跳出去，反而會趁著
你們追殺邱非的時候，再趁機從背後偷襲。」
　　聞言，周澤楷不禁望向葉修，發現葉修向來慵懶又蠻不在乎的表情上，充滿著無比的
驕傲。
　　「才幾天而已，包子和邱非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實在不容易。」
　　當然，這或許也跟他們的性格有關。
　　邱非穩重可靠，說出來的計畫有條有理，很容易理解；而包子的個性本來就容易忽悠
，加上又有葉修示意要他「好好跟邱非相處」，對於被自己年紀小的邱非指揮這件事，根
本毫無牴觸。
　　要是對象換成孫翔或者唐昊，這個作戰計畫根本不可能會成功。
　　「要提高默契。」
　　「是啊，在這一點上，你和大眼這組，就被他們甩得兩條街不只了。」說到這個，葉
修也有些頭疼，要讓這些早已成名的大神們像包榮興那樣每天纏著邱非培養默契，那畫面
也實在太美了。
　　搭檔作戰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培養，當然，如果是作戰意識與素養，以及操作相當的大
神之間，所需的時間將會縮短許多，有很多時候，根本看不出聯手的破綻。
　　「可要是真遇到那種多年夫妻關係的老夥伴，這會是我們很大的破綻啊。」
　　葉修搖頭感嘆，然後就看見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覆蓋在自己的手背上，連帶
地包住了整個滑鼠。
　　周澤楷的食指壓在葉修的食指上，輕點一下，影片繼續播放，「但是，我們還是……
比較強。」
　　被偷襲的王杰希一時被包子的節奏帶著跑，兩個人越打越遠。
　　原本站在一槍穿雲與另外兩個角色的戰鬥格式腳踩炫紋，移動速度瞬間提高。邱非原
本是想暫時不理會一槍穿雲，跟著包子聯手圍毆王杰希的。
　　槍手雖然是遠距離攻擊的職業，但無奈他跟隊友的距離被拉得太遠，無法支援。依據
當時的位置與移動速度，只要讓邱非加入戰鬥，葉修相信他們很有機會一波把王不留行帶
走。
　　如果周澤楷的那一槍，沒有如此準確地打在戰鬥格式身後的那塊大石頭上的話。
　　眾所周知，榮耀的世界會盡可能的還原所有的情況，四人接觸、發生戰鬥的位置，是
在一個有大片陰影面積的巨石下方。
　　從邱非撕開一條破綻，到包子從草叢跳出，飛槍急追至王杰希身後，一切不過是瞬息
之間的事。
　　包子的武器藉由反作用力飛行，所有的衝擊，恰好就打在那顆大石上，石頭搖搖欲墜
，而周澤楷的那一發子彈，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大石滾落，如果邱非不想步上當年黃少天被樹壓死的後塵，就只能繞路走，這樣一
來，炫紋的優勢也沒了。」
　　而論上單打獨鬥的能力，現今的周澤楷如果排在第二，那就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情勢急轉直下，王杰希和周澤楷毫不留情，分別將兩個帶著自己無比驚訝的後輩爆打
了一頓，等到「榮耀」兩個字跳出來時，一槍穿雲甚至還有一半以上的血量，這就是當打
之年，榮耀第一人的實力。
　　「我們贏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的詭計只是徒勞的舉動。
　　這就是榮耀。
　　「嗯？」周澤楷帶著有些得意的表情，微微揚了揚眉，偏頭看向葉修，一副求表揚的
樣子。
　　這個動作若是讓別人來做，只會讓葉修產生想把人拖去競技場好好「談談」的衝動，
但若讓周澤楷來做，葉修卻想摸摸對方的頭。
　　「如果每個人的狀態都不會下滑，維持巔峰，那也就不需要這套訓練了。」最終，葉
修只是噙著微笑，淡淡地說。
　　「前輩，我不是……」周澤楷露出懊悔的表情，手足無措，「我沒有……」他向來口
拙，在這種極為被人誤解的情況下，也沒辦法用言語傳達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知道嗎？小周，論個人實力，我必須要說，別國
的選手，比我們強太多了。」葉修露出苦笑，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用更妥當的方式去比
賽，「接觸榮耀的時間早，平均年齡在二十歲以下，穩定的手速，專業的系統訓練，敢衝
敢冒險，擁有膽量、銳氣，與扎實基礎知識發想而成的創意，簡直像是當年我跟老韓的綜
合體……這樣的對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個團隊。」
　　與其他支國家隊相比，中國隊根本就是一支「老年隊」，一堆高齡選手，最直觀的
　　就是平均的手速，根本落後別隊一大截。
　　「雖然說數字會這麼難過，很大一部份是托了喻文州的福……不過，這是我們的短板
，也會是我們的優勢。」
　　既然一對一打不贏，那麼，就叫同夥來圍毆，不就好了？這正是榮耀——網遊——本
質，也是精華之所在。
　　每年聯盟都頒發一個最佳搭檔獎，為得就是因為僅僅只有兩個人，發揮出的力量，卻
不只是一加一這麼簡單。
　　根據葉修手邊的情報顯示，參賽的隊伍裡，都是和中國隊一樣，是從不同的隊伍中選
拔出來的。因為年輕，在默契與搭配上自然有所不足，加上年輕氣盛，誰也不服誰，與其
彼此礙手礙腳，這樣的隊伍，將會更傾向單獨作戰。
　　「想要把我們一個個纏住，各個擊破……可沒有這麼容易啊！」彷彿看見了那樣的場
景，葉修嘴角一勾，不似平常那種嘲諷的微笑，而是如孩童惡作劇成功時，得意得忍不住
炫耀的笑容，「有時間的話，能夠培養一整個團隊的默契，自然是再好也不過……我倒想
知道，如果在一個隊伍裡，有兩組最佳搭檔，不知道對手會有什麼表情？」
　　他想要贏。
　　盡其所能，殫精竭慮。
　　而既然要贏……
　　「——那不就是冠軍嗎？」
　　葉修道。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好說的。」
　　葉修理所當然地如此說道。
　　他沒有徵求周澤楷意見的意思，這幾天晚上，葉修幾乎都和周澤楷待在一塊，共同討
論與解讀比賽。對於這位寡言的俊美槍王，葉修可說是操碎了心。
　　「嗯！」果不期然，耳邊傳來了周澤楷認真的回應。
　　「嗯？」葉修突然發現，這聲音好像有點太近了。
　　他疑惑地抬起頭，就看見周澤楷那張毫無死角的帥氣臉龐，正放大再放大，在距離自
己不到幾公分的位置停下，笑得一臉純良。
　　葉修不動聲色地想要拉開距離，握著滑鼠的手才剛想要抽出，就被蓋在其之上的手用
力握住，一絲縫隙也不留。
　　「前輩……」周澤楷喚道，他的聲音很溫柔，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右手制住了葉修
的右手，左手掌直接繞到葉修的腰後一握，力道之大，讓葉修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
　　「等、等一下，小周！」葉修的內心警鈴大作，這不會又是另外一個吧？他正想開口
問個仔細，順便拖延一下時間，再藉機逃脫，沒想到這個時候，訓練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葉修跟周澤楷被這變故嚇了一大跳，根本反應不及，兩人只能維持著如此近距離的曖昧
姿勢，同時看向門口。
　　「哦……你們還在覆盤啊，真是勤勞。」看清來者，葉修鬆了一口氣，卻又很快地因
為這句太過簡短的話語眼皮一跳。
　　對方說完後，便雙手抱胸，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恰好把整個門都給堵上了。
　　「幹什麼幹什麼？別堵在門口啊！黃少天，快點讓讓、讓讓！」
　　聽見那人的身後傳來孫翔催促的聲音，回過神的周澤楷連忙放開葉修的手，整個人蹦
了起來，把椅子都翻倒了。
　　「這是什麼聲音？喔！老大！你還在啊？吃飽沒？」包榮興的頭硬是從門邊擠了進來
，朝著葉修笑道，又盯著一邊站著的周澤楷看了半天，表情轉為嚴肅，「嗯，你有自覺離
老大這麼遠，很好，臉這麼紅，可別把感冒傳染給老大了。」
　　「包子，小周沒感冒，只是……空調調太高了。」
　　葉修無奈地找了一個爛藉口，杵在門口的那人似乎發出一聲輕笑，冰冷的視線一掃而
過，接著，他再也不看葉修一眼，逕自走到距離兩人最遠的那台電腦前，「快點來啊！包
子，讓我們好好見識一下散人的厲害！」
　　「沒問題！保證不給老大蒙羞！」
　　那廂包榮興還在跟葉修包著胸膛做保證，這邊的人已經把卡一插，「噹！」登入的提
示音響起。
　　劍聖——夜雨聲煩已上線。

好糾結唷~~~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