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舒少洺還是個擠破頭想搶一個龍套角色的小演員。
那點薪水實在太少,舒少洺常常泡麵饅頭就一餐,偶爾一天就這麼一餐。
認識方丞後,方丞沒事就找他出來吃飯,理由千奇百怪。舒少洺一開始有點擔心
是不是自己不懂規則得罪了影帝,以至於方丞費盡心思耍著他玩。每次約吃飯,舒少
洺都怕方丞最後會要他去結帳,然後自己就會陷入還債地獄裡。
但方丞從沒做過這件事,倒是吃過幾次飯後,他告訴舒少洺:「影帝難為,吃頓
飯都不敢找同行的朋友,誰知道今天的朋友會不會為了明天的頭條出賣你。」
舒少洺當下就問了,那為什麼找我一起吃飯?我也是同行啊。
方丞優雅一笑,說:「被你出賣我就認了。」
舒少洺不解,歪頭看著方丞。
方丞道:「我自認看人還是挺準的,你不是會出賣朋友的那種人。」
被影帝這麼稱讚,舒少洺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心裡還是很受用的。方丞這麼多
朋友,就只相信他的人格啊。
兩人吃著吃著也不約外頭吃了,方丞嫌棄外面人雜鏡頭多,點了過量外送就拜託
舒少洺來幫忙消化。
舒少洺這麼跟著吃了大半年,某日去試鏡前,經紀人Rita掐著他的臉頰,噘著嘴
端詳一會後問:「你最近吃得不錯啊?是不是胖了點?」
聞言一驚的舒少洺連忙抓過桌鏡一看,的確,比起以前……好像……有那麼點胖
了……
Rita拍拍舒少洺的背,有些感動,「我就說了,與其饅頭泡麵灌湯喝到飽,還不
如吃雞胸肉吃到撐。你這樣多好,之前太瘦了,大概只有要找飢民臨演的導演會看上
你。」
舒少洺不敢多說,當然也不敢跟Rita姐說雞胸肉吃到飽很貴的,買不起啊。
在舒少洺等待試鏡的時間裡,方丞也不知哪得來的消息,突然傳了訊息給他,問
他是不是去試鏡張導的偶像劇啦?
舒少洺回傳:「是啊,你怎麼知道?」
訊息才送出去,簡訊鈴聲就在舒少洺附近響起。
舒少洺抬起頭,發現身邊的人正竊竊私語,統一往距離他十步不到的地方瞄去。
他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有一票保鑣站在不遠處,而被保鑣們團團圍住的
人,正是停下腳步查看訊息的方丞。
一旁的經紀人陳哥也不催方丞,他只是看著錶,像在確認時間。
沒多久,舒少洺收到回音,螢幕上的方丞說「因為我看見你啦。」
而不遠處的方丞朝他們這群人親切一笑,不知情的只以為方丞做人客氣,連不知
道會不會錄取的演員也照打招呼。
接著是收到消息的張導小跑步跑向方丞,邊跑邊說:「小方啊,你怎麼提早到啦
?」
方丞笑道:「怎麼能讓張導等,後輩提早到是禮貌啊。張導不會不歡迎我吧?」
張導哪可能不歡迎,兩人有說有笑就進了會議室。
這段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舒少洺的試鏡,他從拿到試鏡機會後到試鏡當天為止,
每天都在揣摩這個第三男配角的背景與心境,試鏡自然是得心應手的。
就是離開時,舒少洺還是忍不住往會議室看。
配角的試鏡是副導主持的,導演跟方丞在會議室裡,據說在討論檔期。
是的,檔期。
試鏡前,舒少洺才聽旁邊的同行聊起,據聞,這部戲,張導可是花了大錢求來方
丞當第一男主角。
向來鮮少接這種霸道總裁灰姑娘戲碼的方丞,不知怎麼著,居然接了。
八卦傳的內幕總是特別驚人,有人說,張導砸了上千萬給方丞。有人說方丞哪會
看上這點小錢,他接個代言就不只這幾位數的入帳,說不定是看上第二男主角了,那
個當紅的小鮮肉。
舒少洺想了想,覺得這兩個八卦都不太可信,方丞很挑劇本,不缺錢更不缺前仆
後繼的示好者,八卦肯定是假的。
他試鏡完後回到家,一進門就收到方丞的電話,問他晚上要不要去方家吃晚餐。
方丞說他今天非常想吃披薩,但一個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拜託幫個忙吧。
舒少洺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當晚就興高采烈地去幫忙消滅食物了。
見面前,舒少洺接到副導的電話,說是你錄取了,一個月後開機大拜拜,記得來
啊。
差點在大街上手舞足蹈的舒少洺一見到方丞,立刻跟他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我在那裡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是你錄取。」方丞關上門,順手把眼鏡摘
了。他捏了捏鼻樑,又說:「其他人跟你一比,完全沒有勝算。」
「謝謝你的誇獎,但並沒有這麼誇張。」舒少洺看著滿桌的披薩,轉頭又見沙發
上好幾份的台詞稿,好奇問:「這些是張導那部的台詞嗎?」
「是啊。」方丞走到沙發旁,彎腰收拾亂局,「大致上看過五六次了,有些地方
可能還要跟張導討論一下。」
舒少洺點點頭,一邊幫忙收拾一邊提出心中疑問:「你為什麼會接啊?這戲不像
你會接的風格啊。」
方丞嘆口氣,說:「有人講我收了張導上千萬,有人說我看上歐陽禹,還有人說
我接不到戲了只好去騙粉絲錢。你覺得是哪個?」
我覺得都不是,」舒少洺把收好的台詞本交給方丞,接著說:「但我想不到真正
的理由,只好問問你本人了。」
方丞將台詞本收進桌下的小抽屜裡,拍拍身旁的沙發示意舒少洺落座。「因為這
是堪稱命中注定的劇本,我一定要接。」
舒少洺聞著披薩香氣,想著方丞莫測高深的答案,最後屈服於餓了一整天的肚子
,決定不細細討論這個答案,先吃晚餐再說吧。
而這個話題,在飯後被方丞蓄意遺忘不提及,舒少洺也忘了再問。
直到幾年後,舒少洺成了當紅的一線男主角,電視劇開始重播他當年演過的戲,
這部戲才再次被觀眾們討論起。
方丞家裡雖然收著這套偶像劇的光碟,但重播時他還是會跟著看,就算舒少洺滿
沙發打滾吶喊當年我的演技簡直不能看,求求你轉台吧!
方丞一把抓住男友腰身,避免對方滾著滾著摔下沙發。
但他依然沒轉台。
等劇情往後推,方丞飾演的男主角出現時,方丞倒是俐落地轉台了。
舒少洺此時也有意見,「幹嘛轉?我要看啊。」
方丞低頭湊到舒少洺臉旁,很快地在對方頰上親了一口,再指了指自己的臉。「
盡量看,不收費的。」
舒少洺推開方丞的臉,勉強坐起身後奪回遙控器,轉回他想看的偶像劇。
方丞也不阻止對方,只是起身去廚房切水果。
舒少洺看了一會,突然想起往事,便轉身問方丞:「對了,你當初說這部戲命中
註定,一定要接。是什麼命中註定啊?」
方丞笑答:「本來,你試鏡那天我是去拒絕張導的,那劇本實在是不行,要不是
張導跟我恩師老交情了我連看都沒辦法看完。」
「可是那時候很多人說你已經答應要接了……」
「謠傳而已。」方丞嘆口氣,「你想想,謠傳我是男主角的戲一直沒少過啊。」
舒少洺想了想,點點頭,「也是。」
方丞繼續說:「那天我看到你,就知道一定是你錄取,我對你很有信心。」
被人這麼直接地稱讚,舒少洺有些害羞地抓抓頭,笑瞇了眼。
「既然你會在劇組裡,如果我接了戲,就能有更多時間相處。」方丞將水果擺上
盤子,端著走到客廳,「這當然是命中註定讓我有更多時間追你,對吧。」
「要是我沒錄取呢?」
「首先,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方丞捏了捏舒少洺的臉頰,大概是覺得手感好,
又摸了兩下,「但要是副導瞎了眼沒錄取你,我只好咬牙演完,並把這件事記在帳上
,以後在床上向你討回來。」
舒少洺張著嘴,想著要是爭論為什麼副導瞎了眼卻把帳算在他身上,好像哪裡怪
怪的。等到方丞將蘋果塞進他嘴裡時,他便決定放棄反駁這事。
好嘛,的確是命中註定。
舒少洺嚼著蘋果,覺得嘴裡甜,心裡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