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正面重逢前伴侶的下場除了鬧翻外,套路也就兩種。
沒下文的:互道珍重後相忘於海、瓜葛糾結後相忘於海、互吹喇叭後相忘於海。
有下文的:互訴情衷後破鏡重圓、悔不當初後破鏡重圓、互吹喇叭後成為炮友(姑
且也算是一種破鏡重圓)。
對於秦軒連續七天造訪《REMOVE》這件事,莊瑞哲在前三天完全走一個無視的態度。
當初秦軒拒絕他這事確實足以列入「不問清楚我死不瞑目排行榜」第一名,但再度見
面之後,莊瑞哲發現抽離了當初的情緒,如今他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想和秦軒搭話的念頭
。
「那時候真的不愛我嗎?」「現在為什麼來找我?」
隨便一題都容易觸發多餘的支線--既然目前沒打算鬧翻、也不想和秦軒產生什麼下
文,那沒事就不要亂問,該來的爆點自會在該爆的時候爆炸,在那之前不必自尋煩惱。於
是秦軒默默喝酒,莊瑞哲自在上班,兩人之間的談話除了點單和結帳之外,幾乎就只有軒
哥你好、軒哥掰掰。
第四天,莊瑞哲排休,秦軒撲空,這是他隔天上班才聽說的事。
第五天,吧台沒空位,秦軒被另一位酒保安排坐到了偏遠的角落,這天莊瑞哲連軒哥
你好都沒講著,只在秦軒來吧台找他結帳時說了句軒哥掰掰。
第六天,秦軒剛開店就來佔吧台的位,然後隨便點杯酒,配著莊瑞哲和別人的垃圾話
默默喝,偶爾微笑、偶爾抽根菸,莊瑞哲已經差不多斷定這位仁兄就是來領破鏡重圓的任
務了。這種相處幾乎等同他大學時和秦軒交往前的曖昧模式,只不過當時他主動做了不少
球給秦軒,而此刻莊瑞哲看著曾經的巫山滄海,只覺依舊雲繚霧繞、無邊湛藍,但說不上
心動、也不至於討厭。
好吧,來六天的客人不能再裝無視了。基於站吧台的職業道德,莊瑞哲隨意找了個超
難接話的政治新聞,開始和秦軒聊天。
莊瑞哲的本意是想看看在己方不特意配合的情況下,這天聊起來場子能有多冷,不料
秦軒論起五都升格直轄市後的行政資源與利弊還挺頭頭是道,舉的例還挺實際,連吧台上
另兩位熟客也加進來討論了。莊瑞哲這才想起秦總的工作本來就接過政府標案,他饒有興
致地聽大家聊了會,然後轉出吧台到外場例行性地巡了一圈。
「像這次跨年,升格後五都的預算……喔對了,」秦軒說到這忽然停了會,看向收了
盤空杯回到吧台的莊瑞哲:「今天三十號了,明天跨年你們有營業嗎?」
「嗯,有啊。」
「那明天你有上班嗎?」
「有啊,」莊瑞哲放下托盤,把空杯擺進水槽,順口問了句:「怎了?」
「有就好,我是想來跨年,但怕你沒班,」秦軒笑了笑起身,也不等莊瑞哲接話,見
好就收:「幫我結帳,」話說到這,秦軒忽然又看向右手邊、剛才一起聊天的客人:「他
們剛點的酒也一起算。」
「唉呀,這怎麼好意思……」一旁兩位熟客嚇了一跳,正要推辭,秦軒卻回得更快,
拿起杯子舉向對方:「你們好,我叫秦軒,」
等另兩人一一自介後,秦軒微笑喝乾他的最後一口酒:「今晚很高興認識各位。」
秦軒走後,平白被請了一客的熟客A與B詢問莊瑞哲:「你認識他喔?」
臨時大意被秀了一波變化球但找不到時機回敬的莊瑞哲:「……對。」
※
元旦前夕,俗稱的跨年夜。秦軒連續造訪《REMOVE》的第七天。
這天是星期五,積了一週要結案的工作稍多,秦軒下班晚了些,到《REMOVE》時吧台
已經被人坐滿,莊瑞哲正要請外場同事把秦軒領到別處,吧台上的熟客A卻認出秦軒是昨
天請了他酒的人,笑著讓了位。
「坐吧,我等等要夜唱,本來就要走了。」熟客A投桃報李,請了秦軒一根菸:「你
是特地來跨年的對吧?預祝新年快樂囉!」
秦軒客客氣氣地領了情,回了句新年祝福後坐下,然後隨意點了杯酒,開始他的例行
公事--看著莊瑞哲忙東忙西,找機會和別的酒客混混交情,在店裡刷刷存在感。
萬事起頭難,秦軒也不是每天閒著,連到七天已經瀕臨極限,他知道莊瑞哲不會主動
搭理自己,總得布點線才好產生新劇情。
所幸這晚被他等到機會,在一對準新人的婚禮趴中領到了一個司機的任務。
準新人一聽說秦軒是莊瑞哲之前的同事,便先入為主以為他是莊瑞哲找來幫忙婚禮的
人手,接著又聽到秦軒願意出車,簡直解了燃眉之急,於是重重道謝,婚禮趴當天由秦軒
幫忙載人去搬喜餅到《REMOVE》這事便說定了。
於是秦軒先索取了新人的電話,結帳時又「順便」向莊瑞哲確認了手機有沒有換、不
如再加個網路帳號以便確保聯絡萬無一失……
在這期間莊瑞哲一直笑得像個仙女,核對了手機、互加了好友。
婚禮趴當天莊瑞哲很忙。
而秦軒自打載了喜餅到場後就沒事了,即便他想幫其他忙,無奈和新人及親友團都不
熟,店務他又插不了手,便坐在吧台邊看著人們來來去去,莊瑞哲沒派給他新任務,只放
了支啤酒在他面前聊表謝意,便又去和新人布置場地、確認動線。
婚禮開始前一小時,前置準備都差不多後,新人離開化妝打扮去了,其他幫忙的親友
也都被叫去用餐。莊瑞哲換掉滿身是汗的T恤,穿上合身的休閒襯衫,弄好髮型回到吧台
,隨意用水抹了把臉。
莊瑞哲熟練地單手點菸、另一手把便當塞進微波爐、開招牌燈、擦好酒櫃前的夜光擺
飾、洗好抹布,然後在微波發出「叮--」的一聲同時熄掉菸蒂,把熱好的便當取出開始
扒飯。
可能是頭髮沒吹乾或定型液沒噴好,秦軒看著莊瑞哲把掉下來的瀏海塞到耳後,覺得
喉嚨有點癢。
「你現在是在佔位子嗎?」便當有點燙,莊瑞哲邊吹邊道:「好啦幫你留,去吃個飯
吧。」
「開店時間還沒到。你如果想幫忙,那晚上可能會餓到十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