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第七區,已經是下午了。我一點都不餓,如果不是注意到陽光的角度
來到了左手邊,大概也不會注意到時間。
自從受傷以來我的食量大幅減少,我不好拿我自己的標準來看米夏,只是現在坐在
駕駛座的是他,我想要是真的餓了,米夏應該也不會委屈自己吧。
米夏開車的時候很專注,連話都少了,也許是因為他很謹慎的看待駕駛這件事,因
此也漸漸不太開口,反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道路上,甚至有些一絲不苟的
味道。
一絲不苟,是個不適合拿來描寫米夏的詞,至少我以前不會如此形容他。到底那場
行旅改變了米夏多少呢?表面上很難看出來,可是我感覺得到他的變化。以前的米夏
大大咧咧的,不知何謂瞻前也不知顧後,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肆無忌憚的,可以說是
初生之犢不畏虎,但其實就只不過是因為有人會幫他擦屁股。
米夏是卡斯托利安的么子,自然備受寵愛,就算偶爾犯了錯,要教訓也是關起門來
的事,對外則父兄的意思一致,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米夏受委屈。
而那兩位對於米夏也是極其疼愛的,就算真關了門,也頂多訓戒,動手也不會超過
三下。這在紀律分明的卡斯托利安軍團簡直不可思議,中將跟少將怎麼會是如此和善
的人。然而認識了米夏之後,我也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就是捨不得。
這樣的米夏,一向喜形於色,情緒波動極大,如今卻也可以穩重安靜,還真的讓人
多了幾分依賴感。
「你幹嘛一直看我啊?」
米夏分神看了我一眼,我才驚覺自己竟然盯著他的臉發呆了起來。
「我在想,米夏少爺開起車有模有樣的。」
「你在諷刺我嗎?」
「明明就是誇獎啊,我是在說你很帥。」
「是嗎。」米夏勾起唇角,「你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我吧。」
「是啊,風水輪流轉。」我不禁感慨。
米夏沉默了一下,「你覺得這是不好的意思嗎?」
「不是。」我反射性的否認,怔了怔,「我只是覺得人生很奇妙,很多事情沒怎麼
想過,可是莫名的就變成這樣了。如果是傑森——我那個粗魯的朋友——來說,『生
活就像強暴,反抗不了只能接受』。我覺得,所謂生命或是命運,都是一樣任性,根
本沒有安排,不過是曦和想怎麼來就怎麼胡作非為。」
而什麼我想要或我期待,那些都太渺小了,跟人生的洪流相比跟本不值一提。所以
做了如何不做又如何,就是那樣的,日子啊生活啊,於是何必呢?想做的事情依然想
做,希望成真的依然希望,只是這些從來都不是操之在我們手中,我們生而為人卻身
不由己。
所以很寂寞啊,如果只是相對於人群的寂寞便也罷了,隨便找個體溫就可以得到溫
度與平靜,可是相對於生命的寂寞該怎麼辦?除了孤單,我感受不到其他。因為沒有
意義,反抗沒有快樂也沒有。
也許這是厭世,但我不覺得自己悲觀;也可能這是一種脆弱,可是我也不覺得自己
被擊倒。
然而我怎麼走到現在這裡的呢?
我兀自沉思在自己的思緒裡,猛一回神才發現一不小心,把很貼近我自己的那一塊
宣之於口了。米夏一定也很困擾吧,才會沉默這麼久。我硬著頭皮,想要補救自己說
出口的話。
「米夏少爺,我是想說……」
「你想說你不快樂。」
我又愣了下,但還是很快的否認了,「我沒有不快樂。」
「那你快樂嗎?」
這問題……也太刁鑽了吧,我皺著眉,一方面傻眼米夏的彈跳性思維,一方面尋思
著自己的答案。
「如果是說這個當下,跟你一起旅行,那當然是快樂的。」
「對吧。」米夏得意的點點頭,表情就像說跟我在一起誰會不快樂一樣,我正想要
打趣他不要臉,卻聽到米夏續道,「但你為什麼只記得自己不快樂的時候?」
「……我不懂。」
「剛剛說你跟我在一起,你很開心。」
「對。」
「但只要一想到你的腳,你笑不出來。」
「嗯。」
「普遍來說你還是情緒低落,所以我想問你,為什麼你只記得自己不快樂的時候?」
不知不覺米夏緩緩駛向路邊,停好了車之後他鄭重的轉頭看向我。
我迎接著他的目光卻是茫然的,這不是第一次我回答不出他的問題,幾天下來我算
是知道了米夏這張嘴的厲害,可是這是第一次,我如此震驚於我回答不出他的問題。
「這個世界是這樣的,有快樂有悲傷,有希望有失望,既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壞,世界
就是如此。」
「我知道。」
「是的我們都知道,可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覺得困惑,覺得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發生?是不是事出必有因,是不是我哪裡做不好。」米夏笑了下,笑容很溫和,
像是自省與自勉,而不是對我說話,「我們總會忘記,這個世界一直都是一樣的,它
沒有跟我們作對,世界只是世界,它不跟人做對的,只有人會跟人作對。」
米夏轉過頭放下手煞車,我們又開始前行。
「所以蘇詠想想看吧,不要再跟自己過不去了,只要你放過自己,你是自由的,你
會想起來快樂。」
「那要是想不起來呢?」我啞著嗓音,虛弱的問出自己的膽小怯弱。
米夏猖狂的大笑,笑聲中氣十足。
「這不是有我嗎?有我在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說得好像你就是快樂的同義詞一樣。」
「我是啊,我當然是,開心果這個名號可不是叫假的。」
雖然不是,但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你啊。米夏說的太理所當然,有一瞬間我不太知
道自己該不該吐槽。
「我陪你。」米夏又道,他的嗓音很堅定,深信不移,這種力量已經足以鼓舞人心,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也在這裡。」
我有點鼻酸了,只好低下頭淺淺嗯了一聲,再轉過頭去看窗外流逝的風景。
米夏說的都有道裡,我知道的,他所做的這一切也是為了我。去旅行、換個環境什
麼的,很貼心很溫暖。而最感人的還是他真的說不問就不問了,任由我既續悶著,可
也倔強的不放手。
我們就像互相角力的兩個人,雖然沒有動手也沒有說破,競爭卻已然開始,比著誰
會先低頭。
如今看來那個人要是我了,我很意外,萬萬沒有料想到米夏竟然有這樣的魅力,或
是手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無庸置疑的是被人誠懇的放在心上,慎重以待的感
覺真的很好。而這個人還是米夏,我看著長大的孩子,雖然不是我生養的,但看到他
這樣,說真的很驕傲。
「米夏少爺,你長大了。」
「少一副老爺爺的語氣,你還年輕著呢,給我活得有夢想有希望噢!」
「你年紀還比我小呢,聽你這樣說真奇妙……」
我們一邊言不及義的聊著廢話,一邊漸漸的登高了。
翡翠原雖然盛名遠播,可畢竟是高原,交通不方便,地勢又高得不是尋常人所受得
了的,特別是對嬌生慣養的奈靈而言,更是一處只可遠觀卻無法親深造訪的祕境。
要去翡翠原的山路經過幾個小鎮,我興致盎然的看著,覺得這以山地高原為主要地
形的第七區說不出的有意思。
跟著軍團我走過的地方很多,雖說都是一些小城小鎮,可過去的經驗讓我覺得,一
座城只要有了水,就有不一樣的風光。
沒有水城鎮是寂靜嚴肅的,撲面而來的無聊,但河川可以改變城市的風情。用不著
波光淋漓,甚至流水也不用多清澈,光是看到河與橋,斷裂與連結交錯,就能讓人心
情愉悅。
第七區尤其淋漓盡致,它是奧羅蘭十一個行政區裡面,除了邊境的第十區和第十一
區中,最原始也最自然的一處。城鎮不大,卻讓水道縱貫切開了所有土地,加之山勢
的高低落差,雖也使道路狹小了許多,但有水總是讓人雀躍不已。
米夏開雖不像老手流暢,但架勢十足,在這種險惡的路段更可見其大膽。我看得心
驚膽顫,卻也不敢跟他搶方向盤,只能小心的提點它幾個死角和要注意的地方。幸好
米夏還聽我的,沒有因為開順了幾個小時就志得意滿。
「好漂亮啊。」米夏由衷的說,百分之七十的心都在外頭的風景裡。
「米夏少爺,我求求你看路。」
「我看著呢,只是很可惜啊,美景當前,卻只能埋頭苦行。」米夏語帶遺憾,他何
嘗不想要停下來好好欣賞一番再走,只是路只有一條,沒有停車的地方,後方也有其
他車輛,再遺憾他也只能作罷。
「可惡,不是說是祕境嗎,怎麼還有其他人想來。」米夏忿忿,對於其後的車顯然
很不滿。
「有錢有閒的奈靈從來不嫌少。」包括你也是其中一個。
「真討厭。蘇詠換你開吧,我想看風景。」
「在這種地方怎麼換手啊你別鬧了,下山的時候換我開,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這
樣可以吧。」
「你說的喔,回程該你。」
「是是是。」雖然回程的時候,米夏大概又會變了心意吧。我看出來雖然米夏貪戀
美景,卻更熱衷於逐漸上手的新事物,絲毫不肯錯放過任何一點練習的機會。尤其是
這種山道,比起一般道路要難走多了,對於磨練技術是再好不過。
竟然會這麼想要爭一口氣,看來那個叫做雨果的耶拉真的改變了米夏很多。雖然從
以前米夏就很喜歡耶拉,絲毫不把種族區隔放在心上,可終究有所顧忌。現在竟然如
此肆無忌憚,我不禁感到好奇,為什麼少爺可以有這麼大的變化。
然而還不待我真的將疑惑脫口,我們已經到了。米夏訂的是距離翡翠原最近的度假
小屋,由於太近了,看日出最好的觀景平台甚至就在小木屋的視野內,我合理認定這
次訂房所廢不貲。相較於我的猶豫,米夏則不然,將車停妥了之後甩手下車。
「我們到了,我先去搬行李進房間,你自己下車喔。」
「等……」
「等什麼等,你又不能扛,能自己進去房間不用我扶你就算你厲害。」
……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我無言以對。雖然我念茲在茲我兩的身分之別,卻忘記
了自己現在就是個廢物,完全拿日常之事毫無辦法。雖然下了車,我卻好像還坐在副
駕駛座上,明明看到了路況卻無能為力,只能緊張驚惶。
我接過米夏順手遞過來的拐杖,一杖一杖的將自己撐到小木屋。木屋內很豪華,壁
爐地毯雙床一應俱全,我又開始想著米夏這趟出來花了多少錢。
「借過借過。」米夏卻不在意我的內心糾結,一趟拿完了我們兩個的行李,通通丟
到了地上,人便往床的方向倒下,嘆了一口滿足的氣。
我好笑得看他眼睛半睜半閉,「你要睡覺了嗎?還是要先吃飯?」畢竟從出發以來
也沒看他吃什麼東西,現在肯定餓了。
「吃飯!」米夏彈起來,毫不猶豫的決定了接下來的行程,「吃了飯再睡,明天清
晨才起得來,我們要看日出!」
米夏的行動力驚人的高,很快得跳起身跑出去找人送餐。客房服務也來得極快,我
多少能夠理解,一個奈靈親自去找飯吃一定嚇到他們了,以為有什麼問題,絲毫不敢
怠慢。
也多虧了這個誤會,我們早早用完了晚餐,便各自就寢。空間的移動總是使人疲憊,
就算米夏開車的時間比我還長,我卻也覺體力的不支。而米夏更是一沾床就睡著了,
速度快到簡直可以用昏迷來形容,我還因此擔心的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我本來以為這又會是一個難眠夜,儘管今天我是累了,可這幾個月以來入睡成了我
擺脫不了的困擾,不管再怎麼疲憊階然,搞的我更加心力交瘁。
然而今天竟然睡得如此之好,被米夏搖醒的時候我還不知天南地北,茫然的只想往
夢鄉鑽。這莫非也是米夏的魔力嗎?我不信怪力亂神,可真心覺得米夏這個人太神祕
了,毫無邏輯道裡可循。
「米夏少爺真狠,你的手好冰。」我哆嗦著,抱著自個兒手臂,盡可能磨擦生熱。
「日出有時效性的,誰叫你起不來,逼我出絕招啊。」米夏理直氣壯的,將一件又
一件毛毯披到我身上。
我制止他手上的最後一條毯子,「你留給自己吧,會冷。」
「還好啦沒事。」米夏爽快的將毯子抖了一圈,將自己跟我裹在一塊。我被這突如
其來的親密嚇著了,一時之間沒有動作。而米夏笑了下便不看我了,靠著我的肩頭,
跟我一起放眼眺望。
翡翠原的日出之所以叫做染蒼,是因為日頭將會從樹林的那一邊昇起,所以首先看
到日光綠得發亮,如同閃爍的礦石結晶,卻又比那剔透清冷多了。映著雲海樹影的光
芒照耀高原,將所有抹亮,白與金與綠交織著,染蒼因此得名。
然而親眼見過一回後,本以為染蒼的名字已經起得夠有意境了,卻發現與自然之景
完全不是同一個層次,而是更深遠、更自由、更遼闊、更壯觀,好像看到了總和,而
非以往冰山一角的美麗就可以使人滿足臣服。
我與米夏坐在初陽的日輝下,感受心臟在胸膛撲通撲通的狂跳。激動又有生命力,
於是原覺得困難糾結的感傷,在依偎擁有之中也可以放下。
「少爺,我可以請問你一個問題嗎?」稍早的問題漸漸浮上心頭,我知道就是這一
刻,我太想要說話了,迫不及待的。
「你問啊,我又不是你,你說什麼我都會回答的。」
「……那你喜歡依荻絲小姐嗎?」
「欸!」米夏嚇的不輕,拉大嗓門吼我的都破音了,「你問這什麼爛問題!」
「你自己説我可以問的!」
「那你也要看著問啊,問這個太沒禮貌了!」
「剛剛你才說你什麼都會回答的!」
米夏閉上了嘴,總算明白話不可以亂說的真諦。
終於在口舌上贏了一回,我總算覺得過去的感覺回來了。這樣才對嘛,被米夏堵的
啞口無言什麼的根本就不應該發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升起了滿足感,遂也打算放
過對方,「不鬧你了,其實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想學車?」
米夏花了幾秒的時間調整呼吸,「覺得學起來很酷,而且也很實用啊。」
「但你以後也不會常開車。」我試圖提醒他他是奈靈,就是坐著等待服務的。
「這不一定,權利法案通過了,世界會更好的。」他很篤定的說。
「你真樂觀。」
「我相信我想相信的,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米夏說,而後忍不住露出笑容,「真
有趣,每當我相信權利法案,都會有耶拉跳出來說我一廂情願。」
「上次是雨果嗎?」
「是啊,他不相信一個法案可以改變什麼,可是他明明是最努力在推動變革的那個
人,所以我覺得很有趣;像你也是,你一直都在挑戰以前沒有耶拉做過的事,可是你說
的卻保守多了,緊抓著那些舊規教條不放,像那些種族主義的信奉者——當然我知道
你不是,只是你說的很像,奈靈該怎麼樣耶拉該怎麼樣,明明我們都是人啊,我們真
的沒有差那麼多。」
「那是因為你沒有親眼看過。」我沉重的說,倘若米夏曾經看見我所看見的,或是
經歷我所經歷的,他一定沒有辦法這麼輕鬆的說出這些話。
「那你有親眼看過奈靈的場合嗎?」米夏反問,「我們的社交界是會吃人的。你也
知道奈靈的自殺率比耶拉高,還高很多,你有想過為什麼嗎?還是也只是笑笑奈靈真
是玻璃心就這樣過去了呢?」
我陷入沉默,心裡頭卻覺得荒謬,我的確認為奈靈的內心纖細,承受不住打擊——
我現在還是這樣想的,可是另一方面,米夏說的也不無其道裡,說到底這本來就不是
可以以己度人的問題。
受傷的這段期間我體會很多,總有人跟我說他們自己的見解道裡,也許專業精深也
許荒謬的貽笑大方,然而我從來都聽不進去。我拒絕去聽,只覺得他們都不懂,沒有
人會懂。
我的寂寞是自己的寂寞,任何人都對此無能為力,人類無法彼此理解。
但另一方面也像米夏說的,人類都是一樣的,都有自己的問題和陰影。
我覺得我的腦袋好像陷入了一個沒有解答的迴圈,我跟著所有跡象繞著轉著,可是
論點互相矛盾,理念彼此衝突,究竟誰對誰錯。
「所以啊,其實我覺得你剛剛說的很好,也許生而為人就是這樣身不由己,也許我
們的疑問沒有原因也沒有答案,因為我們決定不了這麼遙遠的事情,我們只能決定我
們自己。而單是這樣的一個決定,我就可以不一樣,我決定讓我自己不一樣。」
「你決定這麼做。」我喃喃重複他的話。
「是的,你也可以決定,你想要快樂起來。」米夏說,他沒有看我,只是用力望著
眼前的光芒,「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樣的,會受傷會孤單,可是也會高興會自由。你以
前是怎麼走過這些的,我們可以再走一次,好不好?」
「但是以前沒有這麼痛啊……」我不禁捉緊了毛毯下米夏的手,當成是我唯一的浮
木。
米夏毫不猶豫的也抓緊了我,他的掌心在訴說著,他在這裡,他不會放開我。
「我不知道你承受了哪些,你的痛苦只是你的痛苦,雖然我體會不了,可是我心疼
你。只要你準備好了,你下定決心,你想要快樂,我都會幫你。」
「……那如果我不想要快樂呢?」
「我還是會陪你,然後感染你,讓你想起來快樂的模樣。」
我笑了,一笑才發現自己的喉嚨沙啞,連聲音都哽咽,「你把自己說得像個病毒一
樣……」
「我是啊,你沒發現嗎?」米夏笑著說,「這一路上我都在影響你,我逼你坐後座
或副駕,就是想讓你想起來你多討厭被動,還有當你能夠自己掌握的時候你有多快樂。
你大概沒有注意到吧,你坐旁邊的時候臉好臭,在駕駛座時你開心多了。」
米夏抱住了我,他的體溫很高,在涼爽的清晨如同一團火,在毛毯之下也能感受得
到暖和。
「這可以是你自己的決定,所以沒事的,讓我們一起相信。」他說。
我的左腿好像生出了一股力量,就在他的話方落之時,我的心中充滿希望,好像真
的看到了如眼前天明一樣燦爛的未來。
「米夏少爺,你會讓我依賴你的。」我靠上了他的頭,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金髮。
「放馬過來啊,我才沒在怕呢。」
「那你會讓我愛上你的。」
「沒這麼容易吧,我以為你喜歡我爸爸。」
我咬到自己舌頭了,超痛!但我嚇壞了,無措的看著米夏的頭頂。後者沒有注意到
我的慌亂,自顧自的說,「這可比喜歡我難多了,你選了一條艱辛的路啊。」
「我沒有……」我想要辯駁,當著兒子的面這一定要解釋清楚,「我對中將不是那
種感覺。」
「我知道啦,就是戀父情結。」
「你這樣說也沒有比較好……」我一頓,遲疑的問,「你知道……」我是海澤爾中
將的養子?
「以賽亞跟我都知道,爸爸從來都不避諱,倒是你撇得乾乾淨淨,每次都一本正經,
我們都以為你不想承認這段關係。」
「我不是……我以為……我不想給中將和你們添麻煩。」
米夏輕笑了聲,「我們後來猜到了,可是爸爸還不知道,他還以為你不想跟他親近,
沮喪了好一陣子。」
「中將他……」我驚訝不已,「我不信。」明明就不關心我,就連我受傷了也沒來
醫院看我一眼,說他關心我,這有誰會相信呢?
「嗯,他不太會表達,在意身為國家將領的責任使命得要死,還只知道工作,你會
這樣想也無可厚非。但你記得我被當那一天,他打電話過來嗎?」
我點點頭,米夏續道,「他說他不生氣,相反的這是一個好時機,你的狀況不好,
我在家裡還可以陪陪你。要是我入了軍團,那就只剩你一個人了。他說的可真對,幸
好我被當了,才能顧得好你。」
我感覺到自己的淚水滑過臉頰,很突兀的,不可控制的,就這樣哭了出來。
但我真的沒有想到,原來我是幸運的,我所求的並不遙遠,我想要的也有可能實現。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什麼也想不清楚,只想要抱著米夏好好大哭一場——於是我付諸
行動,將米夏狠狠摟進我的懷中。
米夏理解的拍拍我的背,說沒關係的、沒事的,幾個安慰的詞交替著,然而與之前
不一樣的是,這些字進了我的耳朵,也進了我的心,比起任何時候都暢行無阻,然後
我也終於開始相信。
「你哭沒關係,可是要是這次再親我,我會揍你喔。」米夏的話響起,我哭到一半
忍不住笑出聲。
「對不起,米夏,拿了你的初吻。」其實我是愧疚的,可是也覺得自己說得很沒誠
意。
果然米夏推開我又橫了我一眼,半晌才露出笑容,莫可奈何的笑嘆了口氣。
「算了,誰的初吻不是給兄弟呢。」他伸出手,又將我撈回他的懷抱中。
兄弟啊……這個詞令我恍恍惚惚的笑得更快樂了,並不只是因為這個詞所代表的認
可,更是因為這個詞所建立起來的關係,是這個既不特別快樂也不特別悲傷的世界上,
最璀璨的美麗色彩。
如今我將它抱在懷中,還有什麼能讓我更高興呢。
我太高興了。
THE END
* 《決定》和《這個世界》都收錄在安溥《煉雲》這張專輯中,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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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米夏被強吻了那一天幾乎沒有怎麼睡,忙著打電話求救(大概就是午夜打去
擾人睡眠,説依荻絲怎麼辦蘇詠親我QAQ)(依荻絲和拉斐爾因此也陪了他一
晚上告訴他該怎麼做怎麼說並推薦要去哪裡玩XD)然而雖然有人助攻他怎麼說話,
暖還是米夏最棒的人格特質了!有他陪在蘇詠身邊太好啦
* 寫著寫著也會想,他們有機會在一起嗎?不過直到這一刻還是沒有這種感覺呢XD
* 謝謝看到這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