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低矮，身材高大的人必須彎腰才能走進。但一走進洞穴，幾步路後藍髮君皇便直起身
來。因為背光的緣故，洞裡光線十分微弱，洞口以上部分更是一片黑暗。紫少君看不見洞
頂，便伸手上舉，發現洞頂已在他伸手不及之處。
「這是皇家避難之所。」藍髮君皇說著，自懷中取出一顆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芒雖不是太亮，但已足以使他看清眼前的景象。
洞壁上有一個刻痕，藍髮君皇自那刻痕向右約兩步處，伸手在洞壁上緩緩撫摸著，而後手
掌停頓在某處。「這裡。」
藍髮君皇朝他點點頭，說道：「長老試試。」
藍髮君皇移開手掌，紫少君將手按上藍髮君皇原先按的位置，發現那裡有一個肉眼難見的
圓形凸起。
紫少君看向藍髮君皇，藍髮君皇說道：「用力向右上方推去。」
紫少君照做了。
地面一陣細微的震動，紫少君突然感到腳下一空，還來不及出聲，腳底便又觸到了實地，
藍髮君皇扶著他的手臂，讓他站穩。
底下是一塊很大的軟墊，就算藍髮君皇不扶住他，他直接摔下來，跌在這軟墊上也不會受
傷。
一陣細微的震動又起，紫少君抬頭看去，頭頂──他原來站的地方，已關了起來。
地底下別有洞天。洞壁四周都鑲有雞蛋大的夜明珠，散出淡淡的光華，那光華並不刺眼，
因此人一進來便可看得十分清楚。
「這地窖是由稜剛石所鑄成，一般刀刻斧鑿無法破壞，即使用內力，也難以撼動。」紫少
君點點頭。稜剛石是聖魔界特有的一種奇石，石身堅硬，且帶有韌性，一般利器難以在其
上刻出痕跡，而且因為具有韌度，也可以吸收內力。當然有法有破，但能切割稜剛石的材
質並不易取得。除非早有準備，否則花上一年半載也不一定能取得足夠的材質來製造破稜
刀。
紫少君朝四周望去。雖說是地窖，這裡卻十分寬敞，長寬大概各有十大步的距離，而且有
桌有椅有床，其中一面牆壁上還鑿出數十個方形凹洞，每個凹洞裡面都放有油布包好的東
西。靠牆另有十來個大甕整齊排列。
藍髮君皇說道：「那裡面是乾糧和清水，大約可以供應十個人一個月的食水。」
「嗯。」紫少君應了一聲。他想君皇應該是希望他從現在開始就一直待在這裡，直到某個
人來「救」他為止。
藍髮君皇向放置食物那面牆走去。在那面牆最左側，有一個凹洞，裡面沒有油布包，只有
一個小瓷瓶。
藍髮君皇將那小瓷瓶拿起，說道：「這裡面是還靈丹，不論受傷多重，都能救命。」
話聲停頓了，藍髮君皇看著那小小的瓷瓶，神情中掠過一抹哀傷。他看著那小瓷瓶好一會
，終於還是拔開瓶塞，倒出了一顆藥丸，將它仔細地收進腰側內袋裡。
藍髮君皇笑了笑，說道：「天思傷得很重，朕帶一顆去給他吧。」
紫少君望著臉上並無笑意的藍髮君皇。他不知道君皇心裡是否真的認為越天思還活著。
藍髮君皇將那小瓷瓶放回原位，說道：「另一顆藥丸便留給長老吧。」
紫少君略略側過頭去，低聲說道：「君皇可以將兩顆藥都帶走。那是皇家之物，至於我…
…其實聖魔界很快就不需要我來維護地氣了。幽冥君若是勝出，我最好的下場，只怕也是
終生囚禁。若是楚雲深勝出……兄長們應該也很快就可以復甦了吧。」
藍髮君皇說道：「朕將藥留給你，並不是因為你可以維護地氣，也不是因為你是聖魔界的
長老，而是因為你，少君，你是真心為朕著想。」
紫少君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看他。
藍髮君皇說道：「朕以前恨你，是因為朕覺得，是你讓朕無法和天思相守。」
「即使天思真的下毒，朕也會恨你，因為你和其他長老們若是不曾出現在朕面前，天思也
就沒有下毒的必要，朕就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而不必承受背叛的折磨。」
藍髮君皇泛起一個自嘲地微笑，說道：「朕怨恨天思、也怨恨你和整個聖魔界，事實上，
朕覺得全天下都對不起朕──為什麼朕必須身為聖魔界的皇儲？為什麼朕非得繼承皇位不
可？」
藍髮君皇望著那小小的瓷瓶，又道：「朕將天思帶進聖魔界，數度逼殺他，將所有怨恨都
報復在失去記憶，對過去毫無印象的天思身上。朕一直追到北冰原，一掌幾乎致他於死地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顧念著朕是他的摯友。」
藍髮君皇苦笑了一下，說道：「朕將他們救出來時，冰霽君對朕說：『一直到最後，他都
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對付你。』當時朕還以為，天思是還在妄想朕能回頭，但後來天思自昏
迷中醒來，對朕說了一句話。他說：『但願來生還能再做朋友。』」
「當時天思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以為朕不過是個睡夢中的幻影，所以他說『來生』。天思
並不是奢望朕能回頭，而只是期待，來生我們的立場能夠不要再這樣針鋒相對。」
淚水慢慢滑下藍髮君皇的面頰，「天思沒有恨過朕，即使朕這樣對待他，他仍然沒有恨過
朕……朕何德何能，能夠遇見他……朕能遇見他，是多少上天的眷顧？又是多大的幸運？
」
藍髮君皇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所以朕不再恨他了。即使他真的下毒，朕也不再恨他了
。然後，朕知道了過去的誤會。」
藍髮君皇哀傷地笑了笑，又道：「事後想來，這根本是理所當然。像天思這樣一個人，又
怎會行那卑劣之事？所以朕時常在想，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如此深愛著他的朕，竟然會
以為他下毒？朕想了很久很久，終於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朕並沒有像朕自己宣稱的那
樣愛他，朕並不真的相信他。」
藍髮君皇嘆了口氣，說道：「想到這裡，朕便羞愧地無地自容。這一切根本是朕咎由自取
，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你們不過是盡長老的義務，尤其是你，少君，在朕還沒回歸前，
不知為朕的安危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淚水溼潤了眼睛，紫少君連忙眨了眨眼，僵硬地別開視線，說道：「是我該做的。兄長們
將你交託給我，我……盡力而為罷了。」
藍髮君皇溫聲說道：「但若不是你，早在二百年前，朕說不願回歸時，恐怕其他長老們就
已商議要將朕殺掉，另立君皇了吧。還有，在朕被封印記憶後，若不是你竭盡全力阻擋幽
冥君和其他貴族對朕下手，朕是不是能夠活到現在，可也難說得很。」
藍髮君皇又道：「所以還靈丹是給你的。朕此行生死未卜，最多也只能這樣報答你了。」
紫少君慢慢地點了個頭。其實他根本不敢奢求君皇的報答。因為君皇說的那些，有大半都
是依靠楚雲深的協助才能達成。他自己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阻止不了。他甚至沒有勇氣
告訴君皇，越天思已經死了。而且越天思會死是因為楚雲深殺了他。
「對了，還沒告訴你出去的方法。」藍髮君皇說著又回到原先進來的位置，指著一邊壁上
的一個鐵環說道，「若是想出去，拉一下鐵環就可以了。而且，只要裡面有人，便只能由
裡面開啟，外面的人即使碰觸到機關，也不會有作用。」
藍髮君皇一手按在鐵環上，回頭看著他。
紫少君知道君皇是在問他是否從現在開始就留在這裡？紫少君搖了搖頭，說道：「高采聲
雖然有皇令，但畢竟不曾待過軍旅，我怕他彈壓不住軍隊，我得去幫幫他才行。」
藍髮君皇想了想，說聲：「也好。」便拉下鐵環，扶著紫少君躍上原先進來的甬道裡。又
將石門關上了。
「走吧，朕送你回長明殿。高采聲大概已經等急了。」
藍髮君皇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紫少君沒有跟上來。「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