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真正到了英國,同樣是夏天,但夜晚溫差大,有些冷,我和劉若瑋到了他在倫敦的家
裡。
放下行李,我們兩個都累得不行,先後去洗澡。
洗完出來,他問我:「你要去客房睡,還是跟我睡?」
我想一想:「客房吧?」
他癟了癟嘴:「我拿新的棉被枕頭給你。」
我去摸摸他的臉,低聲道:「現在我們都累了,分開休息比較好。」
他無奈:「我知道。」
他會問我去哪兒睡的問題,即是知道我一直習慣一人睡,勞累了,需要的是馬上休息
,而不是還要花精神適應另外一個人躺在身邊,更何況還是在異地。
我們看著彼此,我先笑了,「我也想和你睡,但這樣我們都會睡不好。」
「知道知道,走吧,我帶你去客房。」他牽著我,客房和主臥在斜對角,進去,裏頭
擺著畫架和一地的顏料,還有一些酒瓶。
他搔了搔頭,「之後我再收拾,你先將就。」然後拿了一個袋子,先把空掉的酒瓶都
收起來。
「不必,我只有今晚睡這裡。」我說。
他別過臉,沒有看我,耳朵有些紅。
在台灣時,在我家裡東翻西看,但除了親吻,他並不過多靠近我,睡覺也都不在一起
,他一直很自持。
後來知道是因為那時他身上有些痕跡沒有消,他不想讓我看見。
我一切隨他。
但來到英國,感到有些緊張,其實我想碰觸他,只是又太累。
他看著我,突然緊緊抱住我,抬臉親吻我。
我想,在英國的生活會很好的,因為有他在。
半夜,我有一度醒過來,時差真是擾人的東西,不斷提醒我原先是過怎樣的作息,緬
懷離開的所在。
劉若瑋的公寓搬來不到一年,他和威爾分開後,賣掉了原先的公寓。
我問他,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不會捨不得?
當時他看著我,低聲回答:「捨不得的是習慣,我們互相分享彼此的體溫,但從在一
起時,威爾就知道我心裡有無法忘懷的人......他大概是累了,我也不應該綁著他。」
我那時說:「他和你的時間比我們當時還要長很多。」
他扯了扯嘴角,狠狠的咬了我嘴唇一口,「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看著夜深人靜的異國住所,我去倒了一杯水喝,想起我母親走的時候,劉若瑋的父母
親有來靈堂致意,他媽媽看見我,眼眶泛紅,問我知道他好不好?
我當時有些愣住,但回答不知道,也很久沒有聯繫。
他並非家境不好,只是父母親期待的他走不了,只想在設計這一塊發展,去英國時,
他家裡斷絕金援,想逼他回台灣。
也同我聯繫多次,希望我去勸他回頭。
我只說,這件事情他都不聽你們勸,更不會聽我的。
要是真把他勸回頭了,然後和我真正在一起,他父母可能不只斷絕金援,還要登報作
廢親屬關係。
他們大概想不到嬌生慣養的劉若瑋能夠為了目標在英國頑強的生存下來,但我一直知
道他能夠,他有那個才華。
隨便想想一些事情,睏意又上來,我去他房裡看他一眼,然後又回客房繼續睡。
足足睡了快要24小時,我的時差才緩過來,他只是恢復原來的生活,早早就起了,進
來問我是不是繼續睡,我說是,他就不吵我,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起床,走出去,那時晚上了,他一人坐在客廳裡,對著電腦開視訊通話,手邊有一
些草圖,應當是正在講一些工作上的細節,看見我他愣住一下。
「不說了不說了,我男朋友起床了。」他對另一頭的人說。
男朋友,我喜歡這個代稱。
他關掉通話,看著我走到他身邊坐下,突然道:「你捏一捏我,我覺得好像在作夢。
」
「如果是作夢的話,那應該是年輕的我。」我說。
他愣愣地看住我。
「……你後悔過嗎?」他問。
「你後悔過嗎?」我沒回答,倒是問他。
他低下頭,思索了一陣子,才道:「……沒有。」
「我也是。」我說,伸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又低頭吻住他。
我或者他,大概都無數次想像,假如我們當年一起來到英國,會是怎樣的景況。
那都是想想。
現在是成真了,其實我也覺得好像做夢一樣。
來英國是我原先計畫的行程之一。
和他來英國則沒有在我的預期當中。
完全想不到,我會這麼輕易就棄守一直以來把持的那一些,在知道他只有一個人的時
候。
他回來又繼續請了一周的假,我們一起在他家裡蝸居生活,也沒有做甚麼事情,就是
膩在一塊兒。
吃難吃的英國菜,一起打掃他家裡,一起親吻,然後一塊聽音樂,看書、畫畫。
我以為他會比較主動,但沒有,於是我問他:「不想做愛嗎?」
他一臉噎到的表情,整個臉都脹紅了,囁嚅的說:「你在我身邊,就很好,不那麼渴
求……負距離接觸。」
我挑眉,他急急解釋,年輕時他也是只待在我身邊就很快樂。
看不見人就會寂寞,會慌張,但追求肢體接觸,也並不是感到快樂,那只是一種像是
成癮的快感,並不能真正填補心裡空缺。
一臉犯錯的樣子。
我去抱住他,告訴他:「我會在。」
「你已經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了,在這個圈子裡這些都不容易。」我安慰他。
英國的夏天真好,擁抱在一起也不會太熱,很舒服。
他靜靜地窩在我懷中,問:「這十幾年,你,怎麼都一個人?」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笑了笑,問他:「你覺得呢?」
他答:「肯定不是因為想我。」一臉失落的樣子。
他真正理解我,也懂我心裡想的。
我說,「確實不是因為念著你,就是,找不到另外一個你,其他人引不起我的興趣。
」
我有嘗試過找其他人嗎?有的。
但我總忍不住想,對方吃東西的樣子醜,沒有劉若瑋優雅;對方的眼睛好小,沒有劉
若瑋圓潤;對方的聲音不好聽,沒有劉若瑋撒嬌。
很失禮的。
有些事情是這樣的,你明白到了這個事實的真正道理,儘管苦痛,但假如用其他旁門
左道去滿足的快感,會深刻的感知到那是假的。
那種快樂後的空虛才是真正折磨人。
我原先是想,看看我會念著他的好到甚麼時候,念著的話就念著,耗盡了就算了,可
就是不慍不火地,始終沒有耗盡,不像我父母那樣,熾熱燃燒過後就沒有了。
聽見我的話,他馬上淚眼婆娑,我頭疼,他實在太愛哭了。
「你這樣哭,我怎麼繼續?」我說,看親一親他的眉眼會不會不哭?
果然不哭了。
他整張臉再次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繼續......繼續甚麼?」他傻傻地問我。
我歪著頭看他,臉上帶著笑:「威爾和哈利留的痕跡消了,能弄我的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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