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是《房東先生的床頭櫃》的續篇：D
　　亞撒頂著還有些寒意的涼風出門上班，太陽晚起的冬日早晨總是比較安靜，托育中心
已經陸陸續續有孩子進教室，整個空間還散發著一股昏昏欲睡的寧靜氛圍。
　　然而，當亞撒靠近員工休息室時，卻發現這天似乎不太平靜。
　　「妳不能與孩子們談論這種事情！」隔著門板都能感受到那位胖胖的主管正漲紅著脖
子怒吼。
　　「為什麼？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是艾萊妮的聲音。
　　「老天！他們還是兒童！妳是教育者、是老師，妳區分不出來成人與幼童的心智發展
成熟度差異？」
　　裡頭是一陣激烈的唇槍舌戰，雖然以亞撒的聽力能在走廊上清楚聽見員工休息室後方
那間主管辦公室裡的所有談話內容，卻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你晚點進去比較好。」經過的課務助理看他杵在門前，搖了搖頭說道。
　　「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同事艾萊妮雖然沒那麼喜歡老師這份工作，平時仍是個素行優良的好員工，不曾
因為工作表現而被特別教訓或督導過。
　　「是她班上的學生有點問題。」課務助理朝亞撒靠過來，神神秘秘地低聲說道，「她
班上有個孩子家裡是經營成人用品商店的，上周突然被其他孩子們知道了，那孩子被取笑
霸凌。」
　　說著嚴肅的話題，助理卻突然從嘴裡噴出一口氣，強忍笑意，「艾萊妮對那些小孩說
，『你們之中搞不好有人是多虧他們家才出生的呢。』那些小孩聽說自己爸媽可能會用成
人用品都嚇壞了，還有人回家問爸媽，結果家長就來抗議她對孩子談性。」
　　亞撒轉動門把推門而入時，主管巴洛格女士還在進行激烈的訓斥，小辦公室的門沒關
上，從員工休息室就能看見艾萊妮穿著黑色上衣與牛仔褲，直挺挺站著的背影。
　　「如果這些詞彙和用語需要在孩童的面前消失，那些小鬼又是怎麼知道要對成人玩具
作出反應的？」艾萊妮回話，「學校、托育中心的老師都不能談論這種話題，反而讓左鄰
右舍的八卦鄰居和酒鬼教他們？」
　　「我才不管誰教他們，在這間托育中心的教室裡，我不容許這種內容出現！」
　　「那孩子就活該被欺負？」
　　「那就是他的出身！」
　　看到艾萊妮的背部微微弓起，亞撒走過去敲了敲小辦公室開著的門板，打斷煙哨味瀰
漫的對話。
　　門裡的兩人不約而同望向他，那名平時就有些焦慮傾向的中年女士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眼裡隱隱泛著血絲，一大早就氣得血壓上升，艾萊妮則是微揚起眉，神情鎮靜卻帶著點
不悅。
　　「聲音在走廊上就聽得見。」亞撒輕聲說道，比了比走廊，「要是讓全托育中心的孩
子都聽見，這會成為他們一整天的話題。」
　　聽到亞撒這麼說，巴洛格女士頓時大驚失色，像是突然被關掉聲音的老電視般用眼神
瞪視艾萊妮，手指著她壓低聲音恫嚇道，「總之，妳要跟家長道歉。否則會影響妳的考績
。」
　　從裡頭的辦公室出來，艾萊妮踹了下鐵櫃罵了聲髒話。她原本想繼續爭吵，卻被亞撒
拉拉衣襬帶出來。
　　「別傷害妳自己，不值得。」亞撒輕聲說道，「都冷靜一點再談比較好，她看起來很
恐慌。」
　　艾萊妮作了一個深呼吸，點點頭，「多虧你拉我出來，不然我就要和她互搧耳光了。
」
　　看到艾萊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浮現遺憾的神色，亞撒趕緊轉移話題，「那個孩
子還好嗎？」
　　「我制止後，孩子們比較不敢明目張膽嘲弄他了，不過本來和他要好的幾個孩子現在
都不敢跟他說話，因為會一起被其他孩子嘲笑。」艾萊妮搖了搖頭，「你真該聽聽那幾個
小鬼嘲諷人的可怕字眼，可比那些性愛小玩具不堪入耳多了。」
　　兩人相偕從員工休息室走出來，艾萊妮瞄了眼身後的門板，「就連大人們都大驚小怪
了，真的不能怪孩子們有樣學樣。」
　　提到性愛小玩具，亞撒想起假日打掃時發現的玩意，暗自有點分神動搖。
　　雖然知道了那些不是夏佐先生以前和其他人用過的物品，讓亞撒放下心來，然而真要
使用在他自己身上，的確也讓亞撒感到有些牴觸。
　　那些漂亮精緻的蕾絲、皮製綁帶，用在他身上感覺不怎麼合適，應該會相當滑稽。
　　幸好夏佐先生似乎沒有那種意思，很快就拿走他手裡的蕾絲內褲，一本正經地說，「
你不用穿戴這些東西就很好了。」
　　那時亞撒沒有多想，現在才注意到這句話裡好像有性的涵義。
　　「怎麼了？」
　　「沒、沒什麼。」
　　察覺到亞撒臉色古怪，艾萊妮認為是這種話題讓她的好同事也有點不自在，半開玩笑
地問，「你家那位不用這些東西嗎？」
　　「他、他說不需要的。」
　　這句話其實透露出了少年曾與另一半討論過這種話題，艾萊妮沒有窮追猛打，聳了聳
肩，「這樣啊，我還以為那種看起來非常禁慾嚴肅的紳士，關起門都比較變態。」
　　「……他才不會，我們很普通。」亞撒說道。
　　儘管亞撒其實並不太清楚普通的定義，這是他第一次與人發展親密關係，也沒跟夏佐
先生以外的人發生過性關係。
　　「普通的情侶或夫妻也會嘗試一些情趣的，你們太古板了。」艾萊妮老早就注意到了
，眼前的少年明明就還正值花樣年華，有些觀念卻很守舊。
　　「－－我也希望他不要那麼拘謹。」
　　往教室走的路上時，亞撒小聲說道。
　　像這樣與朋友談論感情問題，對他來說也很新奇。
　　這個冬季他和夏佐先生成為伴侶後，光是回到正常上床的狀態就花了一段時間，而且
做愛時常常關燈。
　　夏佐先生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沉著得體，卻不像以前那般親暱，亞撒發現男人似乎仍
會因為和他對上目光而緊張。
　　「你們才剛交往沒多久，他可能怕嚇壞了小情人。」
　　那個男人有時會開車送亞撒上班，剛開始艾萊妮注意到那位房東先生會替亞撒送午餐
時，就曾想過關係可能不單純，沒多久果然就聽到她的同事羞澀地承認他們交往了。
　　那時她還認為少年被一個歲數大他將近兩倍的男士攻陷有點不妥，擔心溫和善良的漂
亮男孩被成熟男人玩弄，現在聽起來那位男性相當節制，讓艾萊妮放心了些。
　　「我才沒那麼容易被嚇到。」亞撒有些無奈。
　　「那你主動一點吧。」艾萊妮朝他眨眨眼，「如果我要去麥斯家家訪，你要不要去挑
件性感內衣？」
　　
　　下午途經艾萊妮的教室時，亞撒往裡頭瞄了一眼，艾萊妮帶的班級即將邁入六年級，
不少孩子都開始抽高發育了，幾個發育得好的孩子身形和骨架都脫離幼童，臉上也隱約出
現青春期的神態。
　　那個紅髮男孩低垂著頭坐在角落。
　　即使身旁沒有半個人，男孩的肩膀微微縮著，看來有些緊繃。因為有艾萊妮盯著，其
他孩子現在不敢隨意出聲訕笑，但也沒有人願意和他說話。在群體裡被排斥，讓那個男孩
光是待在這個空間裡就如坐針氈。
　　自由活動時間，其他小孩迫不及待地魚貫跑出教室，要去後院玩時，小男孩看起來有
點無所適從，亞撒走進教室。
　　「你不出去玩嗎？」
　　男孩抬眼看他，「然後讓他們拖我到角落揍我一頓嗎？」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亞撒蹲下身子說道。
　　近距離對望，亞撒發現男孩的眼裡透著火光，帶著一些倔強。
　　「你不用同情我。」男孩撇開頭，「反正我才不要那種懦弱的朋友。」
　　亞撒順著男孩的視線看去，只見幾個男孩有些心虛慌張地別過臉，儘管沒看向這邊，
卻能感覺到他們正在注意著這裡。
　　比起那些取笑他的頑皮孩子，男孩顯然更在意背棄自己的朋友。
　　「這樣啊。」亞撒蹲下身子，伸手輕碰男孩的頭。換作他帶的幼齡孩子們會開心的舉
動，男孩似乎已經感到有些冒犯，「你真堅強，不會有事的。」
　　男孩一臉彆扭，但是沒有撥開亞撒的手。
　　亞撒臉上浮現笑意，微微偏著頭詢問男孩，「你可以陪我去後院曬曬太陽嗎？」
　　男孩用路邊野貓般的睥睨眼神看了這名隔壁班老師一眼，像是覺得他在唬弄小孩，卻
沒說什麼地站起身，跟他一起出教室了。
　　晚上回到家，亞撒仍想著那個男孩，坐在餐桌前等待晚餐時，出聲詢問道，「床頭櫃
裡那些玩具，是從麥斯家買的嗎？」
　　正從烤箱裡取出雞肉派的夏佐先生險些被烤盤燙到，「……什麼？」
　　亞撒說了早上發生的事情。儘管抗議的家長目前只是電話反映，除了早上的約談，艾
萊妮到了下班時間都沒再被找麻煩，想到那個孩子的處境，還是讓亞撒有些介意。
　　「不是，我是在城裡訂製的。」夏佐先生回答道。他不會從廉價的成人商品店購買用
在少年身上的東西。
　　意識到亞撒的注意力其實在那名男童身上，夏佐先生回復鎮定，端著剛出爐的派回到
桌前，「那孩子在學校可能也遇過類似的事情。」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看起來很冷靜。」亞撒恍然大悟。
　　亞撒沒有上過學，青春期沒什麼跟同齡人相處的經驗，這讓他沒有親密友人之餘，也
沒經歷過那些同儕相處的晦暗部分。
　　「你同事已經表明過立場了，接下來暫時觀察看看吧，過度干涉反而會有反效果。」
夏佐先生將切開的派分裝到少年桌前的小盤子上，一邊說道。
　　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雖然能適度引導孩子們的價值觀，卻無法強迫他們要去喜歡或
厭惡誰。
　　「說得也是。」亞撒點點頭。
　　放到他面前的雞肉派還散發著熱騰騰氣息，用蛋黃、麵粉與奶油揉成的派皮烤得表面
呈焦糖色，滿滿的餡料從邊緣溢出，炒過的雞肉、洋蔥與蘑菇與馬鈴薯混合著白醬，散發
著令人食指大動的濃郁香氣。　
　
　　放下外頭不愉快的紛擾，亞撒用叉子切了一塊，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帶著蛋奶香氣的烤皮包裹著鹹甜餡料，少年頓了下，隨即又塞了好幾口，面頰都塞得
鼓鼓的。
　　「吃慢點。」在面前位置就坐的夏佐先生望著他，嘴角勾起細微弧度。
　　「這好好吃。」亞撒覺得受到治癒，一臉感動地抬頭。
　　摻有奶製品的料理、現烤的派與餡餅，都是亞撒來到阿爾瓦後愛上的食物，亞撒知道
夏佐先生是為了他而調整晚餐菜單。
　　「吃點蔬菜。」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垂下視線，將亞撒其實勾得著的水煮抱子甘藍推到
他面前。
　　保持完整形狀的小顆綠色蔬菜加了點鹽和橄欖油調味，亞撒聽話地拿了幾顆，安靜地
咀嚼起來。
　　儘管夏佐先生盡量做到若無其事，亞撒還是感受到對方因為他熱情的注視而變得緊繃
。
　　對他來說，和夏佐先生在一起的時間無比放鬆，而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來說，似乎卻不
是如此。
　　夜裡，夏佐先生泡好加了檸檬片的熱紅茶，在戚風蛋糕上裝飾少許現打鮮奶油，為少
年準備好點心，卻發現遲遲不見人影。
　　男人看了看牆上時鐘，這個時間亞撒通常洗好澡，會下樓來與他在客廳裡待一會。
　　他上樓查看時，主臥室的浴室門仍關著，裡頭已經沒了水聲，卻隱約有著動靜與細微
的悶哼。
　　「需要幫忙嗎？」夏佐先生敲了敲門。
　　浴室裡的回音讓他清楚地聽到少年倒抽了一口氣，聲音慌張，「不、不用！」
　　蛋糕上的鮮奶油會融化消散，不過夏佐先生更擔心少年會感冒，蹙起眉頭仍站在門外
等待。
　　「……可以幫我拿內褲嗎？」裡頭傳來少年小小的聲音。他知道男人還等在門外。
　　「沒問題。」夏佐先生立刻應聲，回身走進房裡，心裡有點疑惑少年怎麼會忘記拿換
洗衣物，而且換作平時，亞撒應該會大大方方走出來，不介意在他面前赤身裸體。
　　夏佐先生走到床邊的衣櫃，視線餘光察覺房裡的擺設有一絲異樣感，細細掃視一遍，
發現本該緊密關上的床頭櫃有條開著的縫隙。
　　內嵌式的櫃門想闔上需要一點技巧，自從他關上後，顯然有人動了櫃子。
　　「……」
　　夏佐先生打開床頭櫃，掃了一眼還沒來得及丟棄的物品，又回到浴室門前。
　　他用指節敲了敲門，少年不疑有他地打開一條縫，伸出一隻五爪打開的纖細小手。
　　「唔！」手被抓住讓亞撒吃了一驚，想要抽回卻被男人的大掌牢牢握住。
　　「開門。」夏佐先生低聲說道。
　　「我、我還沒穿衣服──」亞撒有些心虛地掙扎。
　　門內外的兩個人都陷入沉默。自從住進這個家以來，少年天天都與這個男人坦誠相見
，裸著身體窩在床上是家常便飯。
　　就在不到兩週前，夏佐先生替主臥室換了質料上好的鬆軟冬被，亞撒覺得舒服，很喜
歡完事後洗完澡擦乾身體裸著身體鑽上床，直接埋進男人懷裡，總讓夏佐先生費了很大的
勁才沒又把人弄得溼答答黏糊糊。
　　「我知道你拿了床頭櫃裡的東西。」夏佐先生說道。
　　被他抓著的細瘦手腕輕震了下，少年從門縫露出一隻綠眼睛，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
看他，「因為是買給我的，既然都買了，想穿穿看……」
　　「既然都穿上了，就出來吧。」
　　「有、有點奇怪。」少年的聲音帶了點無助，臉上泛起羞恥的紅暈，用求饒的眼神望
向男人。
　　光是這副神情，就讓門外的男人硬了。
　　「我看看。」夏佐先生聲音溫和卻堅定，耐著性子勸誘著少年開門，「也許只是你不
習慣。」
　　少年滿臉糾結地將臉貼在門板上，夏佐先生怕他夾到手而用另一隻手輕抵住門，注意
到男人的舉動，亞撒的態度逐漸鬆動，朝後退開身子，讓男人進入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