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品儒覺得假放夠了，正式上工沒問題，本來想提早上班，但蘇慕不放心他長時間忙
碌，而且店裡調派的人手不短缺，所以他還是以練琴為主。
只是在店裡練習二胡，凌霄免不了盯著。但是林品儒看前輩的臉色似乎不那麼難看了
，照理說他應該是生疏了不少才對，而凌霄似乎沒有要來罵人的樣子，他反倒心慌。
「前輩，怎麼了？抱歉，這陣子在家裡也沒練多少，我會再更努力練習的……。」
「我不信采鐸那些胡說八道，但沒想到你還真的進狀況了。」凌霄一臉疑惑，看著以
前那個把他差點氣暈的後輩。
「什麼意思？」
「一般來說，初學者就你原本那個樣，按譜拉弓，一個月就能去檢定考了，可你是我
親自調教出來的，怎麼能像一般初學者？采鐸怕你被打，去跟你胡亂教一通他那些亂七八
糟的思想……」
其實林品儒聽不懂，但他不能擺出一臉前輩你胡說什麼啊的表情。
「就是說，曲子裡開始有你的感受了，聽著你的演奏，覺得你是個有感覺的人，不是
只聽命令隨人擺弄的機器。」
兩位前輩的等級數都太高了，林品儒這種平民百姓實在搆不著邊，他們到底有什麼獨
門的教授法他看不懂，只覺得一路被逼著趕著催著，都不讓他好好清淨過日子了！
他以前一心一意想著的，都是生存和如何生存，是種純粹靠自己力氣活過明天的勞力
活兒。沒想到，他生活才暫時穩定，就來了個把他生活攪得一團混亂的人，而這個人……。
「那個人讓你痛苦，你卻無力對抗命運，」凌霄轉眼：「可是你捨不得那個人？」
這一刻，林品儒覺得全世界都衝著他作對！
「什麼髮膚之上、肺腑之下，看來有些人還真的需要切身體會。」
「都什麼跟什麼啊……不清不楚的要人怎麼懂？」
「髮膚之上，是欲是求，肺腑之下，是情是我，愛欲滋情，欲求為我，不經眼耳鼻舌
身意，非我非命。」
林品儒愣了一陣子才靜下來，細細想著前輩的話。
是采鐸慫恿他的意思沒錯。把那紅塵沾染過後，就活出些生而為人的趣味來了。有趣，
才活得像人。
「但我可警告在先，凡事都該適可而止，確立本意之後就該清楚明白、開誠布公，只
有本心清明，才能演奏出精湛的曲子。」
「唉！凌霄，你又在嚇小孩子了。」采鐸抱著一大疊五顏六色的布料出現，不知道要
做什麼。
接著後面就是拿著菸斗的蘇慕了，跟著采鐸走進練習室，另一手提著妝盒。
「小東西，把二胡放下，快來試試看這些衣服。」原來那是錦綢襦裙，采鐸一件件拿
起來晃，還頗自得其樂。
「又不是要見公婆，妳們這是搞什麼？」凌霄皺了眉：「慕姐妳居然讓采鐸這樣胡來
。」
「怎麼會？」蘇慕抽了口菸：「侍者都是我們薈萃堂的門面，見誰都得精心打扮，何
況今天晚上是君酌第一次打仗呢！」
「打、打什麼？」林品儒跳了一下。
「趕鴨子上架！」采鐸挑來挑去，還是看上紅色：「我們小東西青春芳華，就適合這
種顏色。」
「還不快點來梳妝？」蘇慕也開催了：「我看就不用戴假髮了，上點淡妝就好，重點
是髮夾，凌霄，你來給他挑支髮夾。」
「你們也含蓄點！」凌霄不禁氣結：「又是紅又是金，是在嫁女兒嗎？」
空氣突然一個凝結，萬籟俱寂。
凌霄默默摀嘴，發現自己竟被帶跑偏了，好半天才又吱個聲：「明代以後才流行紅色
，何況紅也不是只有這個意思……。」
「看起來是有人捨不得女兒囉！」采鐸明知故作，存心似地笑著。
「前輩！不要再說了！」小包子又莫名其妙變成紅包子了。
「呀，我們老么害臊起來也太可愛了，難怪這麼勾人。」蘇慕卻似乎不想消停：「今
天晚上喜事敲定了！呵呵呵……」
「不要這麼得意忘形啊媽媽，」采鐸也跟著起鬨：「妹妹要生氣了您快哄哄他！」
「都給我閉嘴！」錯了，是凌霄先爆氣。
宋葶漪按照訊息，踏進指定地點的接待室時，劉默暄已經喝著咖啡在坐在真皮沙發上
等著她了。
十分慌亂的女人恰好對比眼前輕鬆輕鬆悠閒的男人。劉默暄很難得的冷起臉，看著眼
前欲哭無淚卻硬是強撐氣勢的女人。
「劉默暄！你這小人、卑鄙、無恥……你！」宋葶漪一進來就指著劉默暄大罵，大有
直接撲上去打人的勢頭。
「我手上的杯子加上這套西裝，至少十萬，宋小姐請謹慎思考再行動。」
宋葶漪果然停了下來，但惱火並未平息：「劉默暄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傷害我在先，
又羞辱我在後，現在還不放過我，你的良心被狗吞了嗎？」
「所以宋小姐才唆使我母親，綁架毆打與妳毫不相干的人嗎？」事實上劉默暄也是忍
著怒火，想著宋葶漪已經被姜聿星教訓得夠慘了，才有這表面的輕鬆。
「是你傷害我在先……」宋葶漪氣得咬牙切齒，字都要咬不清了。
「我曾經以為妳至少對我母親有好感，妳們才會經常往來。但以事實看來，妳根本不
喜歡我們其中之一，也不喜歡任何人吧！妳只是利用別人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已。」
「你說什麼？」宋葶漪指著劉默暄，滿臉脹紅、暴跳如雷：「你這假清高的小人！明
明是你家先欺騙我，害我跟交往五年的男朋友分手，又那麼努力討你媽歡心，甚至連準備
一整年的國際比賽都沒辦法參加，我這麼為你家付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嘿！」突然門被推開了個縫，一張臉冒出來；「我知道了，我隔音做得不夠，裝潢
得重做了。」
宋葶漪一驚，回頭看那門縫中出現的人，脹紅的臉色瞬間刷白。
「你怎麼來了？」看到姜聿星也來摻一腳，劉默暄頓時為如何收尾感到不妙。
「你怎麼說這種話？我們是情侶，你的事我怎麼能不關心一下？」姜聿星邊說還邊往
劉默暄身邊湊，坐得貼近還摟得死緊。
「不要、不要！已經結束了，滾遠點！」劉默暄推搡著，急於從姜聿星手上脫身。
「利用完人就要一腳踢開嗎？你吃相能不能別這麼難看？」姜聿星騷聲騷氣的嬌嗔著
，硬要當隻八爪魚，雙手不客氣地往劉默暄胸部抓。
宋葶漪臉色像吃了坨大便一樣，難看得要命。
沒想到姜聿星停了手，嘲諷似的衝宋葶漪笑：「宋小姐，噁心到妳了嗎？那就好。」
宋葶漪從看到姜聿星開始，就沒了氣勢，似乎是想對那位金主辯解點什麼，卻不知如
何開口，被各種情緒折磨得渾身顫抖。
「宋小姐，」姜聿星接著說：「妳的樂團逼妳退團，合作的學校辭退妳，和妳往來的
幾個男人也全失聯，還向妳追討送妳禮物的錢，都是我下的手，要報仇別再找錯人了，明
白嗎？」
「你……」宋葶漪瞬間又變回哭喪臉，但在劉默暄面前，對姜聿星她求饒也不是、報
警也不是，一瞬間天崩地裂的打擊讓她幾乎暈厥。
劉默暄嘆了一口氣：「不管是錢還是安全感，別再把男人當恩客了，更沒有一個有自
尊的男人會瞧得起養備胎的女人，就像女人討厭花心的男人。」
「還有，妳利用的、傷害的，都是不曾危害過妳的人，手段很淺但心機很髒！希望妳
今後改過向善。」姜聿星倒覺得把場面搞成批鬥大會也不錯，這女人一口氣戳到兩個男人
的不同點，也是個奇才，得把握機會多嘴幾句。
宋葶漪還是咬著牙顫抖，過了好半晌才說出話來：「姜總，我知道我把事情鬧大了，
可是我也有我的立場，現在你說我錯，要我認錯，我就認了，但我罪不致死吧！你一口氣
斷了我所有活路，真的是想把我逼死嗎？」
姜聿星一聲冷笑：「呵！我要是真的不給妳活路，妳現在就沒機會站在這裡了。」
宋葶漪知道，根本不該奢望跟眼前這個人講道理，何況對方不覺得她有道理……她委
屈上火，可是無法發洩……。
「宋小姐，其實這樣對付妳我算是不滿意的，妳就感謝我旁邊這個文明人不想萬事做
絕吧！他寬厚待人，但我不是，跟妳也沒什麼好談的了，妳自己走，不要等我把妳從六樓
丟下去。」姜聿星對人心敏銳，幾句話就知道宋葶漪不是不認錯，而是根本不認為自己有
錯，便直接下逐客令。
劉默暄本來還打算，如果宋葶漪肯到他父母和林品儒面前道歉，不會斷她在音樂圈的
路，但這次果然又是姜聿星對了。
※有時候覺得，姜聿星和劉默暄才是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