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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既然確認伊達鶴丸要轉移到三日月宗近家裡，那麼就必須要制定一套完善的
計畫，除了要利用他引誘暗處的敵人之外，還需要隱瞞住「塔」的監控系統。
三日月宗近現在不喜歡把伊達鶴丸作為誘餌這個點子，但是敵人出現的這麼
近，或許是針對鶴丸而來，他這個不完全的哨兵還處於需要受到教育、被保護的
狀態，那麼不論他身為前任首席哨兵還是三条家的親戚，他認為他都對他有責任。
當然，有他在這個計畫裡等於有完全的保險，與他搭配的則是能力上相性目
前最好，但是個性上最合不來的同僚。儘管讓鶯丸來支援確實是無可挑剔，但是
三日月宗近還是對於他們得掩人耳目的對外宣稱展開交往關係頗有微詞。
畢竟他多少還算是「塔」的臉面，退役以來那些需要他出張臉的場合也沒有
少過他一分，他居然跟鶯丸一道的消息一出去肯定會炸開了鍋，他還得跟鶯丸一
起演親密戲，怎麼想來都不划算。
「不然你要把鶴丸的存在提早曝光也可以啊。」被鶯丸這麼說了，三日月宗
近也只能吞下去。
此外由於伊達鶴丸的精神屏障現在只有很基礎的一部分，數珠丸恆次、鶯丸
與三日月宗近討論的結果是用治療艙的方式進行轉移，避免掉過多的刺激；另一
方面也容易避過「塔」的監控。數珠丸恆次和鶯丸就伊達鶴丸的治療進度做了很
仔細的討論，因為接下來主要的部分會由鶯丸接手，而他向來比較少進行醫療的
部分，這點讓三日月宗近有些擔心，但數珠丸恆次對鶯丸的能耐很有信心。
「不要緊的，鶯丸比你想的還厲害，問題只是鶯丸願不願意做而已。」
討論的過程中三日月宗近注意到了他們提起了伊達鶴丸破碎的精神圖景這件
事。精神圖景是由哨兵嚮導們的記憶、體驗還有慾望等形成的內在風景，量子獸
就住在這裡，精神圖景的規模與哨兵嚮導內在的深度有關，那些發瘋的哨兵嚮導
都不具備有完整的精神圖景。鶴丸再一次的又成為了那個例外。
鶯丸說伊達鶴丸的精神圖景裡有個奇異的大洞，數珠丸恆次認為那或許與伊
達鶴丸缺少的記憶有關，有什麼人將伊達鶴丸的記憶切離了，就像這次一樣，他
們兩位嚮導打算趁著轉移前對他做最後一次精密的嚮導式診察，數珠丸恆次邀請
了三日月宗近，他皺起眉頭。
「可以嗎？他的精神圖景容納得了那麼多人進去？」
「現在還行。」數珠丸恆次在平板上打開了一個檔案，推過去給鶯丸核對。
三日月很有風度的不試圖搶過來，但是眼角餘光看到了那似乎跟伊達鶴丸的記憶
缺損有關。「我們需要確定被襲擊前跟襲擊後他的精神圖景的差異。」
「我不建議你看這份資料。」鶯丸瞄了一眼三日月宗近，把平板豎起來，「
如果你想知道鶴丸的過去，還是親自去問本人比較保險。」
那麼你們就不要當著我的面討論！三日月宗近也不怕讓他們知道的一面腹誹
著，一面淡淡的說，「我去聖所的時候順道去了一趟舊檔案室，調閱當年五条家
命案的資料，不過被以不在現任權限不足擋住了。」
「是誰官威這麼大，竟然敢擋前任首席哨兵？」鶯丸挑了挑眉。
「最近『塔』有一些管理權限緊縮的情況，我記得石切丸已經寫了正式信函
去抗議了。」數珠丸恆次前陣子出公差也是為了這一類瑣碎的事情忙碌。
「不過家父傳了一份有關當年命案的資料給我。」三日月把自己的手機打開
，將資料叫出來推送給數珠丸恆次跟鶯丸，「這是當年五条夫婦的驗屍報告。」
這起懸疑命案數珠丸恆次跟鶯丸還沒時間追查，倒是沒有想到三日月宗近竟
然拿出來了。
「死者的臉看起來跟這全家福照片是一致的，也跟我在鶴丸腦裡看見的是一
致的。」這還是鶯丸第一次看到伊達鶴丸年幼的照片，照片裡的男孩有著圓圓胖
胖的臉頰，笑起來有點僵，跟現在的伊達鶴丸真是天壤之別。不過經歷過那些事
情誰都會變吧？他心底琢磨著。
「你以前很少出席哨兵嚮導的聚會，我們家以前曾經帶著他參加過幾次。」
「古備前門前寥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連做做樣子的邀請函都不發來
，怎麼好意思讓大包平帶著我去門口叫陣呢是吧。」
「三条家可沒有冷落過你古備前家，是你們自己不來的。」
哨兵嚮導的名門世家一向會固定舉辦聚會，每年春秋各辦一到二週，由各家
輪流主辦，美其名曰聯絡感情，講白了就是給適婚的哨兵嚮導們相親，石切丸跟
笑面青江就是在這樣的聚會上看對眼的。三日月宗近對這種聚會不感興趣，但基
於禮貌他都會去露面，不過就他所知古備前家從他能參加聚會的年紀開始他就沒
有見過有人出席，也未曾主辦過聚會，簡直跟小烏丸所屬的天國家一樣成為傳說。
「怎麼是你們家帶著鶴丸去，不是由他父母帶去嗎？」數珠丸恆次這才想起
從前沒有注意到的蹊蹺之處。
「你再看看這驗屍報告，還有這是現在鶴丸的基因檢測資料。」
「他們不是一家人？」數珠丸恆次驚訝的左翻右翻。五条夫婦的驗屍報告內
容顯示他們跟三条家毫無親緣關係，那麼可以理解為何三条家忽然不積極追究這
件事，但是這個鶴丸的基因檢測跟三条家又顯示有關聯，所以這個伊達鶴丸要不
是假的，要不是死去的五条夫婦根本不是他的親生父母。
「所以他們不敢去參加那種聚會吧，但是為什麼要這麼做？鶴丸的親生父母
在哪裡？」鶯丸也反反覆覆的看著報告，感覺到這中間有非常大的漏洞。
「不清楚，事情太久了，也不知道能從哪裡查起。」三日月宗近搖頭，「但
是他們刻意接近三条家的行跡現在想起來確實很可疑。」
「這裡面只有五条夫婦的驗屍報告。」數珠丸恆次有些困惑，「命案報告卻
說一家都死了？」
「當年『塔』用屍體被破壞得很嚴重就直接結案，家父因為五条夫婦的資料
造假，認定了鶴丸也是假貨，就沒有對『塔』追究下去，也阻止我們探問。」三
日月宗近苦笑，「家母因為此事受驚過度病倒，不久就撒手人寰，大家手忙腳亂
的，也就完全錯失了救援的時機。」
「不是錯失了救援的時機，是根本不知道要救援。」鶯丸忍不住搖頭。
「看來『塔』被滲透的時機比我們以為的還要更早。」數珠丸恆次翻閱著，
「如果是這張臉的話我對他還有點印象，他以前是你的小尾巴吧？聚會的時候你
們帶著他來，他都緊緊的跟在你身邊。」
「是啊。」三日月宗近沒有否認。
「五条夫婦除了跟你們家互動密切之外，還有其他往來嗎？」數珠丸恆次思
考著，「或許三条家也是調查重點，親家長輩什麼時候回來？我想找個時間去拜
訪。」
「我再跟家父聯繫看看，不過他不曉得鶴丸還活著的事，被我搪塞過去了。」
「鶴丸失去的記憶不是只有他在伊達家被襲擊這段而已，他年少失蹤這段記
憶也不完整。」鶯丸知道三日月宗近拿這個資料出來當然是想交換什麼，「他記
得你沒有接到他的求救，但是為什麼要求救跟之後發生什麼事情都模糊了。年幼
時的一些在家裡的記憶也是缺損的，但是那些記憶太久遠了，我跟數珠丸恆次也
不一定能夠分辨得很清楚，如果有些時間點能夠跟令尊知道的事情做些對照，或
許能夠知道些什麼。」
「他以前在我的手機留了一些語音訊息，說不定能有幫助，可惜我現在的權
限拿不回證物。」
「我來處理。」數珠丸恆次主動接下工作。
「如果證物裡面有鶴丸的東西，能否幫我弄出來？」
「這沒有問題。」
「你在聖所那邊的調查如何？」鶯丸沒有忘記三日月宗近提到的另一件事。
「粟田口家的胚胎都在。」講到這他就有點不悅，他還沒有表明來意就又被
聖所職員要求執行義務，這麼多年過去了當然他還是拒絕要求，接著他們又再接
再厲的問他要不要撫養擁有一期一振基因的小孩，他認為當時一期一振並不急，
現在人都走了他更沒興趣。
「可是粟田口家並沒有失蹤者。」
「不，其實粟田口家有個沒有屍體的死者」
他們一起想到了某個名字與某件事。
「死在本能寺的藥研藤四郎嗎？」三日月宗近皺起眉頭。
左文字家的宗三失蹤代表這是嚴重的案件，但是如果扯到與三条、三池、古
備前同等級的名門粟田口，那就不是「嚴重」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藥研、宗三、不動行光全部都是跟本能寺火災有關的人物，再加上」數珠
丸恆次把兩個當時的相關人物加上去，「長谷部與燭台切，也會有關聯嗎？」
一代崛起的掌權者，織田家的主人，卻因為家臣叛變猝死，那場大火燒死了
年輕的哨兵藥研藤四郎，也斷送了燭台切光忠的未來。三日月宗近還記得一期一
振非常痛惜弟弟的死，因此非常反對再讓那些掌權者與地方勢力雇用哨兵與嚮導
，然而轉頭他卻又被後來的豐臣宰相對於美好未來的描述所誘引，即便三日月宗
近阻止他，他還是想要追求哨兵嚮導與普通人更加平等的世界。
「嘛，誰知道呢。」鶯丸收起了平板，裝作沒有注意到三日月宗近想起了誰
，「所以你要一起去看鶴丸嗎？」
「當然。」
＊＊＊＊＊
數珠丸恆次很仔細地跟伊達鶴丸講解了轉移到三日月宗近家裡的事情，他對
於只能躺在治療艙裡面偷偷摸摸地轉移有點失望，但還是努力地撐起微笑表示理
解事情的嚴重性。畢竟他這一段時間裡只能待在這間靜室裡，雖然顧及了他個人
最低的隱私需求，然而隨著復健的進展，他已經擺脫了治療艙症候群，腳底可是
癢得很，然而他一聽說是三日月宗近的家裡還是有點傻眼。
新的安置地點的屋主三日月宗近則是不慌不忙的對他展示了幾張照片：有如
小型要塞的居所擁有器材完善的訓練室，還有高規格的影音娛樂室，保證他住在
那裡不會無聊，看的伊達鶴丸眼睛都亮了起來，最後補充了伊達光忠離開之前在
他的家裡塞滿食物，保證都是伊達鶴丸喜歡吃的，似乎讓他安心了些。
接下來是鶯丸說接下來他的精神屏障問題都歸他管了，因為要交接所以需要
進去他的精神圖景裡，也沒有等伊達鶴丸拒絕，他就發現自己的意識在一片茫茫
雪原中，身邊還有兩位嚮導跟一名哨兵。
天邊一隻白白的什麼飛過來，然後就直接撲進三日月宗近懷裡了——這個情
景現在還是讓人覺得好笑，只有伊達鶴丸感到尷尬，每一次都要試著把那隻明明
長得很帥氣行為卻如此花痴的大鳥從三日月宗近身上拔下來，幸好三日月宗近已
經很習慣，輕易的把牠哄到雪地上。
鶯丸和數珠丸恆次進來過幾次了，這還是三日月宗近第一次來，半人高的白
鶴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伊達鶴丸忽然想起自己從未見過三日月宗近的量子獸
，也不曾聽過三日月宗近的量子獸長什麼樣子。在雪地行進間他忍不住地問了這
個問題，可惜沒有人回答他。
「牠不喜歡出來。」三日月宗近只是淡淡的回答，「時機到就會看到了。」
據說看對眼的哨兵嚮導雙方的量子獸也會情投意合。伊達鶴丸默默地想。他
的白鶴其實是在尋找三日月宗近的量子獸，但是三日月宗近不讓量子獸出來，肯
定是不喜歡他的吧？欸，他的白鶴真可憐，大概得跟他一樣單戀一輩子了。
「到了。」鶯丸假裝不知道伊達鶴丸的胡思亂想，出聲提醒他們，「小心腳
下。」
這風景單調的雪原裏唯一不尋常的風景就是他們面前這個看來深不見底的大
洞。
「感覺好像變了？」跟著嚮導們來過幾次，伊達鶴丸感覺到這個洞似乎產生
了什麼變化，偏偏自己也說不出哪裡變了。
「人活著有記憶有經驗有累積，那麼精神圖景會改變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數珠丸恆次捏著念珠微笑，「尤其以你的狀況來說，能夠有增加都是好的，怕
的是又變少了。」
「哎，沒事偷我的記憶做什麼呢，又不是什麼有趣的人生。」
伊達鶴丸實在不懂，一邊嘟噥著一邊跟著他們跳進了洞裡。
「說不定你會是我們破案的鑰匙呢。」三日月宗近一面好奇張望著這個大洞
一面安慰他。
理論上應該是黑暗的洞穴，不是現實的風景所以有著柔和的亮光似乎也不奇
怪，有水滴從洞頂滴落，上方跟下方各自長出了些鐘乳石與石筍，小小的水滴匯
集成了小小的溪流，流進了更深的黑暗裡。
「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看到。」鶯丸指著其中一根石筍說。
「這是好現象。」數珠丸恆次顯得很高興。
「我跟白鶴有在努力。」伊達鶴丸因為被稱讚而露出開心的笑容。
「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連這些都沒有。」鶯丸抬頭數著鐘乳石的數目，「感覺
得出來本來有什麼，但是被破壞了——欸，原來少掉的在那裡嗎？」
被他這樣一講，眾人抬頭看，果然發現洞頂的鐘乳石有一根明顯的被切斷。
「手法太粗糙了是太急了嗎？」
「時間太短吧，笑面說他感到不對勁，全院警戒不久之後就發現鶴丸了，大
概十到十五分鐘左右。」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實在是很值得拿來當成對手呢，你不這麼認為嗎？」
兩位嚮導討論著他們在意的話題，三日月宗近的注意力卻被小小溪流的流向
所吸引。當他正往那個方向踏出一步時，巨大的眼鏡蛇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對著他
張開了頸部。
「別過去那裡，那裡是一片空無。」
三日月宗近對著蛇挑挑眉，反正這跟對數珠丸恆次本人做同樣的動作也差不
多。
「一開始空無的範圍還更廣闊，現在在縮小，這也是好事。」數珠丸恆次領
著他們小心的靠近那片黑暗，白鶴對著黑暗展現出警戒的姿態，「從哨兵嚮導誕
生於世以來還沒有這種案例，我差不多可以發表個二三十篇論文了。」
「盡量寫盡量用啊。」伊達鶴丸揮揮手不介意，他這輩子還有什麼時候這麼
受人關注過，而且還是一群高等級嚮導圍繞在身邊，他可是樂得很。
「你們適可而止啊。」三日月宗近出聲提醒。
「他可是貴重的研究素材呢。」鶯丸嗤笑一聲，既然已經跟數珠丸恆次一起
確認完整體狀況了，對著白鶴揮揮手之後他就先退了出去，接下來是數珠丸恆次
，最後留下了三日月宗近跟伊達鶴丸在一起。
「小心鶯丸，別讓他把你耍得團團轉的。」
「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伊達鶴丸大惑不解，他只知道三日月宗近好像很
討厭古備前家，不管是看到大包平還是鶯丸，漂亮的臉上都會出現一瞬間僵硬的
表情。
「也不要跟鶯丸走太近。」
但是接下來他們任務整個綁定在一起吧？伊達鶴丸很想吐槽他這個不切實際
的說法。
「如果你想找其他的對象都可以，但是古備前不行。」
「為什麼？我看小狐丸和大包平挺好的」看著三日月宗近越來越沉的表情，
伊達鶴丸恍然大悟，「沒事去拆人姻緣當心自己也被拆姻緣喔，三日月。」
「你是站在大包平那邊還是站在我這邊？」
「我當然是站在小狐丸那邊。」伊達鶴丸對他扮了個鬼臉。
「如果你跟小狐丸的話，我不會反對。」
伊達鶴丸這下子瞪著他。
「小狐丸知道你有這種打算嗎？」
「總之不要是古備前都很好。」
三日月宗近這話一出，白鶴就用力的啄他，堂堂前任首席哨兵就這樣被伊達
鶴丸驅趕出他的精神圖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