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 14
「他是你的摯愛,而你是我的。」
早晨醒來,我的腦袋頭疼欲裂,昨夜我沒有回去哈利的公寓,入住酒店時已經非常晚
,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就天亮,但是早上有工作,我必須起來,才一睜開眼,又想起哈利
的這句話,以及他說這話時那憂傷又溫柔的表情。
躺在陌生的大床上,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感到茫然。
哈利和我自幼時就玩在一塊,我們特別合得來,不管是念書還是玩樂都膩在一起,連
工作都是相同領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我卻從來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思。
起床洗漱,打理好自己,出門時我又和櫃檯門房續了兩晚房間,那門房是個美艷的女
人,把信用卡交還給我時有意無意搔我的掌心,還拋來媚眼,我冷漠地看她,和她道謝就
離開酒店,驅車前往工作的地方。
類似的事情很多,我想,人對有好感的人都會如此,釋放曖昧訊息,希望能夠被接受
,但是我從來沒有從哈利身上感覺到這些。
昨夜太過混亂,原本憤怒哈利瞞著我和Willy來往,感到背叛,然而他卻說,一切皆
因我而起,我狼狽逃離,逼迫自己睡下,以應付今天的工作。早晨的擁擠車潮給了我將此
事細想的空檔,腦袋不可控制地鑽牛角尖,或許他是貪玩、想規避他和Willy發生關係的
責任才怪到我身上,或是早已喜歡Willy,終於有了可以插足的縫隙。
我煩躁地用手指敲擊方向盤,臆想許多不堪,但最終這些可能一一被我否定。
哈利不是這樣的人。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認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享樂但有原則、溫柔卻有底
線,不是隨便的人,也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通過緩慢前行的路段,車速又恢復正常,我轉動方向盤,很快到了攝影棚,投入拍攝
工作當中。晚上回到酒店,拿出手機查看,沒有哈利的訊息,只有Willy回覆我昨晚問他
在做甚麼的問題。
他說他很早睡了,所以沒有看見。
假設我沒有看見他發給哈利的求助,我會像往常一樣相信,但是我已經看見那則訊息
,也知道哈利和他的事情,此時只有一股酸澀湧上心頭,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我們還是合法的伴侶,但是名存實亡,在婚姻存續的期間,這算是外遇,可退一萬步
來說,我和Willy早已都同意離婚,我沒有任何的立場指責他們發生關係。
洗去一身的疲憊,我穿著浴袍、打開酒,沒有開燈,在昏暗的房間裡喝,煩躁地抽菸
,此時我太需要酒精和尼古丁來麻痺我的神經,好讓這難過的夜晚能加快腳步離去。
在酒店住了將近一個月,打聽到哈利將要去國外拍一個月的戲,我才獨自去他的公寓
,想拿走之前暫住放在那的東西。
也不過三十天的時間,再進入哈利的領域,原先讓人感到舒適、安全的空間,現在卻
讓我坐立難安。
到倫敦來發展時,我們一塊合租,租屋處的布置都是深色系、簡約的風格,那是我喜
歡的;哈利很少看書,購置這間公寓後,他卻有一整個牆面的書,我很愛他的書房,之前
只是覺得我們果真是好友,現在才理解;和他同住的期間,我從沒有看他使用特別打掉原
先結構重新裝潢的訓練室,對照他說的話,再回頭細想,恍然明白。
草草收拾東西,我立即又逃回酒店,感到不能面對,像隻鴕鳥,假裝自己甚麼都沒有
發現。
反正,沒有一定要見哈利,和Willy也暫時可以保持和平,到時候再說吧。
就這樣又過了將近一個月,我在拍攝平面雜誌的時裝廣告時,突然接到醫院打來電話
──Willy在開車時突然昏迷,發生車禍。
來電的社工告知我他的傷勢沒有大礙,但是需要有人照顧,所以義務聯繫還是伴侶的
我。著急趕去醫院,親眼見他一切安好,就是臉色太過蒼白,我鬆一口氣,他還沒醒,我
坐在床邊,就這樣看著他的睡臉,這麼久不見,Willy的容貌還是我所熟悉的樣子。
醫生告訴我他的血液成分裡有檢驗出安眠藥成分,可能一直有服用,沒有拿捏好藥效
時間才會突然昏睡造成車禍,等他醒了出院,得多注意他的藥物使用狀況。
和Willy生活時,我從沒有看他吃安眠藥過,憶起過去都是如何替他安撫不安、讓他
入睡。這個月哈利不在,所以他才吃藥嗎?我心裡冒出無數個有關他和哈利的問題,感到
心情複雜,但是我還是傳訊息告訴哈利Willy車禍的事。
他很快就趕過來,見到我便低聲問:「狀況還好嗎?」
我撇過頭不看他,回答:「只是擦撞,沒有大礙,醫生說可能是用了安眠藥沒掌握好
藥效時間才會這樣。」
哈利面上明顯放鬆,「那就好。」
他拉了張椅子,在我旁邊坐下,充滿消毒水的病房裡很安靜,只有外頭廊道上傳來的
雜響,我們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到Willy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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