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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里斯弄好電腦，巴爾也勤快地把雜物搬進當作書房的房間，然後抱住克里斯。
　　「一起洗澡吧！」
　　克里斯看著興奮到臉都紅了的巴爾，實在不忍心潑他冷水，可是還是得說：「抱歉，
今天不行，我還要回去打掃房間。歸還房間時必須回復原樣。」
　　巴爾愣了一秒，不滿地叫道：「什麼！」
　　「明天我就會正式過來住了，真的。」克里斯輕輕捏一捏巴爾的臉頰，笑道：「嘴角
不要垂成這樣。你五歲嗎？」
　　克里斯抱著巴爾拍拍背，最後還是走了。巴爾坐在沙發上生悶氣，然而一想到克里斯
揶揄他「你五歲嗎」，也覺得自己好像很幼稚。為了收斂怒氣，他仰頭深深吸氣再長嘆一
聲，心情算是好了一點點。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克里斯身邊，若要保證克里斯平安，就得找出那個崇拜路西法的兇
手。
　　巴爾穿上克里斯之前借他的雪衣，吸一口附著在領子上的男性氣味，略為寬慰心情後
，出門去街上尋找「證人」。
　　晚上是各種鬼怪妖精出現的時刻，純粹是因為白天人類太多，被人看到對那些東西只
有壞處沒有好處，所以夜間在幾乎沒人的地方很容易見到牠們的身影，例如巴爾所處的公
園。這是本市數一數二大的公園，以自然流經的細小溪流與小片沼澤為主體，還有零星的
小樹林，因此聚集了不少動物，當然也有不少妖精。
　　巴爾走進公園，靠外圍的地方偶爾可見情侶在長椅上卿卿我我，但走入更暗的深處就
看不到人影了，冬夜連蟲鳴都沒有，只有不知停在哪兒的梟發出咕嗚嗚的鳴叫。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裝作無聊手癢似地撥弄口袋裡的零錢，在寂靜的黑夜中發出清亮
的鏘啷聲，同時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走。那些小東西很敏銳，一察覺不對勁就會逃走，
像兔子一樣。
　　隱約地，視野邊緣開始出現一些小小的影子。
　　上鉤了。巴爾的嘴角揚起輕蔑的微笑。這些頭腦簡單的低等生物永遠無法從別人的錯
誤中學習，所以即使他之前抓過好幾隻來威嚇討錢，還是可以抓到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笨蛋
。
　　他本來想弄掉幾個硬幣給那些偷窺的小白痴，不過那除了給牠們虛幻的喜悅之外沒什
麼意義，因為他馬上又會拿回來還要加倍，只是讓牠們更加失望與痛苦而已。
　　還不如像之前那樣直接下手。
　　躲在灌木叢裡的綠衣妖精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口袋一直發出硬幣碰撞聲的男人，正盤
算著假裝夜行動物撲上去撞倒對方再趁機偷錢，忽然目標就在牠一分心時失去蹤影。
　　牠稍微把頭往外探，才有更多空間讓牠看方才男子前進的方向，但仍不見人影。
　　真奇怪。
　　牠還沒來得及產生疑惑，一隻手竄進樹叢中抓住牠的後領，粗暴地把牠從後面拖出灌
木叢。
　　「晚安啊，小傢伙。」巴爾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陰沉臉，看著被他拎在半空中的綠衣小
妖精，「這裡有人拜路西法嗎？」
　　那雙眼眸在橘黃色路燈照耀下顯得鮮紅，妖精忽地感到恐懼，牙齒格格打顫。
　　「路路路路路路西ㄈ……法法法？」妖精怕得口齒不清，「你你你你是說……撒、撒
撒撒……ㄉ、但但教……嗎？」
　　「撒但教？」巴爾皺眉。他知道撒但，撒但是對大惡魔的稱號，不一定是路西法，貝
耳則步也曾被稱為撒但。
　　不過看看也沒損失。他拎著妖精，在牠的帶路下走到一間火災後廢棄了十多年的老磚
屋，老屋殘破不堪，但通往地下室的門卻是新的。
　　巴爾轉動門把。鎖住了。他側耳貼在門板上聽，下面確實有一些聲音，有男人像在朗
讀似的唸經聲，還有男男女女的呻吟。
　　「這只是一般的做愛派對吧？」巴爾瞪著手中的俘虜。
　　「他們是把罪惡淫行獻給撒但……」牠看巴爾一臉不信，便哀號道：「真的啦！我聽
過他們說的……」
　　也不是沒可能。就巴爾所知，路西法喜愛一切會讓人犯罪墮落，進而遠離雅威的事，
牠巴不得雅威再像遠古以前一樣對人發怒，降下天火。
　　他把妖精提到門把前，命令道：「打開。」
　　妖精偶爾會偷跑進房子裡偷拿人的物品，巴爾認為牠們一定精通開鎖。果然那隻妖精
儘管瑟瑟發抖，還是成功解開了門鎖。
　　門開啟時合葉發出的咿呀聲，使下面的男人朗讀聲與呻吟聲戛然而止，接著是一陣慌
亂的聲音。
　　「誰！」下面傳來男子的怒喝。
　　依然拎著妖精的巴爾走下樓梯。地下室的照明很暗，除了幾盞發出微弱紅光的燈之外
只有蠟蠋，有個模仿彌撒中神父穿著的中年男人站在繪有壁畫的牆壁前面怒目瞪向巴爾，
其他五男三女還忙著整理匆促穿上的衣服。
　　巴爾的目光掃視室內，除了雜交的男女，還有一隻頸部被切開的狗躺在一張像是祭壇
的石桌上。這裡沒有路西法，只有一隻他不知道名字也不屑知道的低級小惡魔，牠長了一
張有點像畸形山羊頭的長臉，背後是一對黑褐色的肉翅，形象如同牆上的畫。
　　「喔，找錯了。抱歉。繼續。」巴爾手掌朝上比出「請」的手勢，說完轉身便走。
　　人類還在錯愕之中沒回神，小惡魔則怒氣沖沖地騰空衝過去，打算教訓這個打斷牠享
受的白目男人。
　　巴爾本來只是懶得理牠，可不是怕事，於是在他感應到背後有邪惡的怒氣接近時，便
轉身對小惡魔喝道：「滾！」
　　小惡魔宛如被一拳擊中似地往後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們也被他的威勢嚇一大跳
，除了祭司之外的男女都嚇哭了，頻頻哭喊「不要殺我們」，看似勉強保持鎮定的祭司，
不住顫抖的雙腳之間逐漸累積一小灘尿液。
　　要是再聽這些傢伙哭，巴爾真的想殺人了。他板著臉，拎著手上的妖精走回地面。
　　「你騙我。那哪是撒但！」巴爾咬牙忍住被欺騙的忿怒，否則他恐怕會捏死這隻綠色
小人。
　　「他們自稱的嘛！我哪知道！」被提在半空中的妖精哭喪著臉，「我又不認得惡魔…
…那個、剛剛那隻，很邪惡啊！」
　　巴爾翻了白眼。沒見過世面的妖精就是這麼無知。
　　「還有哪裡有撒但教？」他把手中的妖精甩來甩去。
　　「不不不不要甩……我好暈啊啊啊啊啊──」
　　這一甩順便把妖精身上的一些黃金小飾品甩出來，是女用的戒指和項鍊，巴爾撿起那
些東西收進口袋，用事不關己的口氣道：「你這小偷，收穫不錯嘛。」
　　「那是我的……」妖精委屈地嘀咕。
　　巴爾沒理會牠的嘀咕，「走，再帶我找撒但教。」
　　忙了一個晚上，又抓了兩隻一樣喜歡亮晃晃物品的小妖精，但巴爾還是沒找到路西法
信徒的下落，只能用搜括妖精身上的財物消氣。
　　第二天早上，他待在調查局附近的小餐館裡吃超濃起士豬肉絲三明治，等店裡的鐘快
到十二點半，才快步走去調查局前等克里斯，沒想到剛好看到穿著長大衣的克里斯和一個
髮線快到頭頂的棕髮中年男人一起走出來。
　　克里斯正和莫藍討論畢弗隆斯，眼角餘光瞄到穿藍黑色塊外套的巴爾走向他，吃了一
驚。
　　「嗨，克里斯！」巴爾笑著走過去，「一起吃飯吧！」
　　莫藍看了巴爾一眼，問克里斯道：「這位是？」
　　「呃……」克里斯簡單介紹雙方，「這是我朋友，巴爾。巴爾，這位是莫藍。」
　　「你同事？」巴爾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莫藍。
　　「也算是，不過是其他部門的。」克里斯只想快點把巴爾拖走，於是向莫藍道：「那
我先走了。很高興和你談話。」
　　莫藍理解地點頭，「我也去吃飯了。改天見。」
　　克里斯的手按著巴爾的背，強迫巴爾轉身和他一起走。他低聲道：「你怎麼又來了？
不是說別再來找我了嗎？」
　　「我昨晚想找路西法或是牠的信徒，但是沒找到。雷普瑞卡（Leprachaun）帶我找到
兩個撒但教的聚會，但也都不是。」巴爾報告沒有進展的結果，然後開心地從口袋拿出一
堆金飾，「不過我從牠們身上拿到這些！很棒吧！但是要怎麼換成錢啊？這個不能直接買
東西。」
　　看到那些金飾，克里斯的下巴都快掉下來，趕緊問道：「你哪裡來的？不是去搶的吧
？」
　　「是搶的啊。」巴爾毫不遲疑地點頭，接著他看克里斯的臉色變得很嚴肅，連忙又道
：「我是從那些綠色小東西身上拿的啦！不是人類，不是！」
　　「那些……雷普瑞卡也是去別人家裡偷的吧？要還給失主。」
　　「拜託，就因為是牠們去偷來的，才沒辦法還啊。」巴爾噘著嘴，「人類不會知道金
子被偷，還以為是自己忘記放到哪裡去，所以不會報警，我要還給誰？」
　　「就算是這樣……」克里斯嘆氣。這些金飾一定是來自不同的人，光是戒指就有好幾
種尺寸，就算要送去警局招領，也不知該怎麼寫招領單。
　　「拿去賣掉就好了嘛！哪裡可以賣？」巴爾催促他。
　　「好，我有空去賣。給我。」
　　克里斯伸出手，巴爾反而把手收回口袋，一副不信任的表情，「你該不會想拿去警察
局吧？這是我辛苦一晚的結果，不可以！你帶我去賣。」
　　「賣這個要身份證明，你什麼都沒有，只有我能賣。」克里斯朝他勾一勾食指，「拿
來。」
　　「我跟你去，現在！」
　　巴爾就是不放心交給過度正直的克里斯，說不定克里斯會把東西拿去警察局，自掏腰
包付錢給他，這他可不接受！
　　克里斯無奈聳肩，帶著巴爾去附近的金飾店，謊稱是祖母過世留下的遺物，把那些金
飾賣了一大筆錢，看得巴爾眼珠子幾乎掉出來。
　　「哇，金子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值錢！」巴爾把克里斯分給他的幾張大鈔收進口袋。
　　「所以我才想找失主……」
　　「所以才不用找失主。」巴爾笑嘻嘻地對克里斯道：「要吃什麼？我出錢！」
　　「錢不要亂花。」克里斯還是一臉無奈。
　　「我知道我知道！」
　　他們走進一家披薩炸雞店，巴爾大啖香酥多汁的雞肉，克里斯吃著薄披薩，問道：「
你說你找到撒但教的聚會？」
　　巴爾點頭，把滿嘴炸雞嚥下後道：「兩個都只有殺狗，第一個大家做愛，第二個都在
唸不知道什麼經文。兩個地方都有惡魔，但是很爛，很像是他們的信仰捏成的東西，也可
能是來享受他們的信仰。」
　　「都不是強大的惡魔就是了？」克里斯再確認。
　　「當然啊，殺狗？笑死人了，誰要狗？」巴爾回想那蠢場面，又笑起來，「你知道為
什麼獻給惡魔的多半是女人？」
　　克里斯點頭。他聽德約里歐說過，要惡魔做事，得獻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古人最早
的珍貴財產是牲畜，所以都獻上牛羊等大型牲畜，後來有人獻上奴隸，接著最好的祭品演
變為女人，因為女人也是財產。
　　「沒錯，祭品不是一定得用女人不可，重點是『召喚者最重要的事物』。」巴爾也笑
著點頭，「所以很多人殺了女人也無法召喚，或是無法和惡魔訂約，因為那只是一個路人
，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所以充滿心意的巧克力也可以收買貝列斯？」克里斯想起之前巴爾說的。
　　「那瘋子是特例，別理牠。」巴爾拉回話題，「反正那兩個拜的都不是路西法。我會
繼續找，路西法很會隱藏，不好找。」
　　「如果找到了，先按兵不動。」克里斯謹慎起見叮嚀他，「路西法一定很強大，你別
又莽莽撞撞衝過去打。」
　　本來以為巴爾又會一臉輕忽地笑著說「沒問題啦」，沒想到這次巴爾也同意，「當然
。」
　　這反應讓克里斯有點不習慣，「真的？你連阿斯莫德都不怕，還跟他對嗆。」
　　「阿斯莫德哪能和路西法比。」巴爾覺得克里斯很沒見識，用看著笨蛋似的眼神看著
克里斯，「路西法好歹曾經是雅威的左右手，甚至沒有天使能單獨打贏牠。」
　　「你明白就好。」
　　兩人繼續吃午餐，克里斯忽然覺得有人在看他，他轉頭從披薩店的大片玻璃牆望出去
，看到莫藍站在對街看著這裡。
　　莫藍微笑著向他揮了揮手，又看了幾秒才離開。
　　大概莫藍在思考要不要吃披薩炸雞吧？克里斯一邊喝柳橙汁，一邊看著莫藍剛剛站的
地方。
　　下午在河濱步道旁的草叢中發現失蹤的跡證科研究員，由於是蹓狗民眾發現報警，這
次的新聞無法在第一時間壓下來，甚至連身上佈滿血肉模糊傷痕的死者照片都上了報。
　　「這次的手法和之前不同，之前的兇手棄屍的方式很低調，這次卻大剌剌把屍體丟在
路邊，顯然要讓人發現。」巴頓向組員講述傍晚開會的結論，「死者身上的傷大同小異，
兇手是同一人，只是可能急了，或是找到真正的目標，所以這個死者就隨便丟。」
　　「真正的目標？」提姆很驚訝，「連續殺人魔也有目標？」
　　「這是犯罪側寫小組的推論。」巴頓攤手，「不過也有道理，若不是為了某個目標，
為何鎖定調查局和鑑識中心？探員可不是那麼容易得手，風險很大。」
　　「那已經出櫃的探員最近都得小心了。」羅莎拿出手機打訊息，要警告其他部門的朋
友。
　　「還好我們這裡沒有出櫃同志。」巴頓說完，走到克里斯旁邊問道：「克里斯，都安
頓好了嗎？」
　　「我待會兒回去洗一洗床單和被套，今晚就過去新家。」
　　巴頓點點頭，想了想，道：「你等一下先把車開過去停好，回宿舍都弄完後打電話給
我，我送你回去。」
　　　「我不是同志，不會被盯上。」克里斯盡量擺出自然的笑容。
　　　「可是最近巴爾常來找你，我怕你會被兇手誤會，畢竟兇手若有一個目標，表示他
──或是她──已經搞錯好幾個人了。」
　　　「真不可靠。路西法怎麼會找這種人當牠的祭司？」提姆訕笑道。
　　　「而且路西法也不說清楚，白死了那麼多人。」羅莎很難過。
　　　「就算是祭司，也很難明確知道惡魔的意思，之前那個安潔琳‧埃格就是一個例子
。」巴頓道：「阿斯莫德只要安潔琳，可是馬爾科不清楚牠想要的是安潔琳還是卡莉娜，
於是兩個都養。」
　　　得不到人的愛也得不到「主」的愛，卡莉娜才殺了安潔琳，再殺了仍不愛她的奧拉
。阿斯莫德沒有殺死卡莉娜，是為了把她當玩具，她是一隻逃不出貓掌心的小老鼠，在阿
斯莫德的擺弄下嚐盡嫉妒、忿怒、害怕、自責，最後絕望自縊。
　　　「總之。」巴頓把手放在克里斯肩上，「晚上我送你。」
　　　「不對喔，那樣也很奇怪吧？」羅莎笑道：「巴頓也是男的啊，還是我去接克里斯
比較好。
　　　「不用啦，我又不是同志。」克里斯啼笑皆非。
　　　「小心一點總是好。」羅莎堅決地回他：「打給我，我去載你。」
　　
　　晚上把房間整理完畢後已是半夜，克里斯很不好意思地打電話叫羅莎去載他，平安無
事回到新家。
　　「看吧，沒事。」克里斯下車時繞到駕駛座的窗邊，彎腰笑道:「我就說你們想太多
。」
　　「小心一點總是好。」羅莎用別有意味的帶笑眼神望著他，並把臉偏一邊，「不來個
再見吻嗎？」
　　克里斯湊近，只是和她輕碰臉頰，羅莎有點失望，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我不
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克里斯沒料到會蹦出這個問題，呆了一秒後才知道羅莎是真的要他親下去。他若無其
事笑道：「我對妳沒有那種感覺。」
　　羅莎露出「算了」的無奈表情，「你快進去吧，等你進去我再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克里斯苦笑，「妳也把窗戶關上，以免危險。」
　　克里斯轉身走進公寓，羅莎落寞地凝視那高挑的背影，嘆了氣。克里斯長得那麼好看
，對女友的標準應該也很高吧。
　　公寓的玻璃門關上，克里斯向羅莎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便搭電梯上樓。
　　才剛跨出電梯門，聽到聲音的巴爾就迫不及待開門看，看到克里斯便把門整個打開，
蹦蹦跳跳跑出來抱他，抱怨道：「好久喔！」
　　「噓，小聲一點。」克里斯微笑牽起他的手走向開著的門，「終於可以好好喘口氣了
，搬家真麻煩。」
　　「下次如果要搬家，我去抓幾隻綠色小東西來幫忙，就不會這麼累了。」巴爾關上門
，得意地雙手插腰。
　　「別那麼做。」克里斯用食指指著他，然後脫下大衣掛在門旁的衣帽架上，「如果你
住了覺得不錯，我看看能不能和屋主談，把這間房子買下來。鬼屋應該很便宜。」
　　「如果屋主不賣，搬走的時候我再多塞幾隻搗蛋鬼進來。」巴爾露出惡作劇一般的奸
笑。
　　這個提案讓克里斯瞠目結舌，又被他否決，「……不，不可以。」
　　「搗蛋鬼不會殺人啦，就只是喜歡看人害怕而已，比之前的好多了。」巴爾開心地幫
克里斯把脫下的西裝外套扔到沙發上，動手解他的皮帶，「還沒洗澡吧？一起洗！」
　　克里斯連忙按住那雙在他腰上不安份的手，「喂喂，你要幹嘛？」
　　「洗澡，然後睡覺。」巴爾張著莫名其妙的雙眼望著他，「不然要幹嘛？」
　　「喔……」克里斯對於想太多的自己感到可恥，尷尬地道：「那……你先去洗就好了
，何必和我擠？」
　　「我想看你的身體！」
　　這句露骨的話讓克里斯愣了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但轉念想想，他們如果以前就
認識……就交往的話，應該早就不只看裸體的程度了吧？
　　但是、應該……還沒上床過吧？
　　一想到這個害羞的問題，克里斯內心一陣慌亂，道：「那、那就……我洗完出來再給
你看、就好了，不用……那個……一起洗，太麻煩了。」
　　「也可以啊！」
　　巴爾答應得爽快，克里斯疑惑巴爾真的只是想看他的裸體嗎？這是什麼怪癖？
　　懷抱著疑問洗完澡，克里斯只在腰間圍上浴巾就走出來，巴爾一看到他那打扮，馬上
興奮得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個箭步過去抱住他。
　　「哇！和我想的一樣，你的身體好美。」
　　巴爾抱著他又親又聞，兩人跌跌撞撞地移動到沙發旁，巴爾二話不說就抱著他撲上沙
發，繼續聞他身上散發出的香氣。
　　「好香。」巴爾彷彿好一陣子沒吸煙的癮君子，貪婪地嗅聞著克里斯的味道。
　　「是沐浴乳的味道，你去洗就有了。」
　　「我聞的當然是你的味道。」
　　巴爾克制力道輕咬眼前穠纖合度的頸子，喘息著，問道：「克里斯，你愛我嗎？」
　　克里斯被他這般挑逗得也心跳加快，不由自主急促呼吸，答道：「當然。那你呢？」
　　「我愛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好喜歡你……」
　　巴爾親了克里斯的下巴、嘴唇和鼻子，忽然感覺到有個東西頂到他的大腿，往下一瞧
，白色的浴巾有個部位鼓起來。
　　他好奇伸手去摸，「這是什麼？」
　　「啊、啊啊、別太用力！」克里斯被巴爾不知情的手掐得痛了，連忙提醒他。
　　巴爾被克里斯的反應嚇一跳縮回手，掀開浴巾，擎天肉柱立時現身。
　　「咦？這是……」巴爾呆了兩秒才意會過來，恍然大悟道：「啊，你想做愛？」
　　巴爾好像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克里斯卻有了反應，這讓克里斯尷尬到極點，惱怒地把
巴爾手中的浴巾搶回來蓋上自己的下身，「還不都是你搞的！」
　　巴爾臉上浮現出混合了羞赧的高興表情，再度爬上克里斯的身上把他壓下去，興奮地
凝視他，問道：「你想做愛？和我？」
　　克里斯覺得巴爾在嘲笑他，便刻意壓抑心情，板著潮紅的臉道：「沒有。」
　　「別害羞嘛，做愛這種事，很簡單的。」巴爾笑開了的臉慢慢靠進，克里斯感覺到他
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口游移，「我會讓你很舒服。」
　　巴爾一邊說一邊再度掀開克里斯的浴巾，熱情地吻著那雙誘惑的薄唇，右手輕輕握住
微硬的肉柱撫摸，左手姆指的指腹也在乳暈周圍游移。
　　似有若無的感覺自下體蔓延，克里斯的呼吸不由自主變得粗重，也動手解開巴爾的褲
子，把手伸進布料之中，探尋內褲中的隆起。
　　「啊啊、巴、巴爾……嗯……」
　　「……嗯……克里斯……」巴爾吻著，「舒服嗎？」
　　「嗯……啊……好舒服……」
　　巴爾輕咬小巧的乳頭，隨後連同乳暈大口吸吮起來。右手中的柱體已經弄得他滿手濕
滑，頂端的小孔汨汨溢出歡愉的液體。
　　豈止舒服，根本舒服極了！克里斯不能放任自己享受，他也努力想讓巴爾硬起來，但
巴爾舔著他的胸口，偏低的位置使他碰不到巴爾的陰莖。
　　「你上來一點……我才好幫你……唔……」
　　克里斯話沒說完的雙唇馬上被堵住，只能在巴爾的吻中喘息著。
　　「讓我來就好。」
　　巴爾繼續擼著硬挺的陰莖，在親吻之中踢掉自己的褲子，直接坐上去。
　　敏感的部位逐漸進入緊縮溫暖的地方，舒服得閉起雙眼的克里斯大大吁一口氣，想知
道現在是什麼情況而睜開眼睛，接著震驚得張大雙眼。
　　雖然他不記得他們之前是怎麼做愛，可是就他以前得來的資訊，應該不是這麼直接的
吧？不用先洗一洗、清一清嗎？不用……潤滑嗎？
　　「等等！巴爾、快起來！」克里斯半坐起身子，慌張地推巴爾的身體。
　　「為什麼？」
　　「你會受傷！」
　　「為什麼？」
　　克里斯這才發覺巴爾一臉沒事的樣子，而且還莫名其妙地歪頭看著他。
　　「你……不會痛嗎？」克里斯狐疑地問。
　　「不會啦！想太多！」巴爾笑著，雙手輕輕揉搓他的胸部，「你不專心喔！我要懲罰
你！」
　　「懲罰……什麼？」
　　巴爾「嘿嘿」笑了兩聲，「我要讓你爽到沒辦法分心想別的事情！」
　　克里斯被他刻意的奸笑逗得苦笑，「什麼話，我是擔心你……嗯、呼……嘶……喔嗯
……呼……」
　　巴爾熟練地前後搖動著腰，移動時將硬挺的肉柱吞吐摩擦，配合皺摺夾緊的力道，克
里斯覺得每一次進出都刮在他的敏感點上，慢而有節奏的快感一下又一下的戳刺他的神經
。
　　「啊……哈啊……」克里斯忍不住呻吟起來，「巴爾……嘶……啊……快一點……」
　　巴爾笑著撩起克里斯的瀏海，彎腰輕囓他忍住叫聲的唇，「你好美，你的聲音也好美
。我愛你，我好愛你……」
　　緩慢的律動幾乎折騰死克里斯了，彷彿搔不到癢處似地，他渴求更多的快感，於是也
握住巴爾的陰莖，輕輕擼起來，「好巴爾，拜託……再快一點吧……啊……嗯……別這樣
……」
　　巴爾從嘴唇慢慢親到脖子，克里斯慾求不滿的呻吟聲實在性感極了，他還想多聽一些
。
　　「你愛我嗎……克里斯。」
　　「當然……」
　　巴爾繼續親吻到鎖骨，接著是胸口，他趴在那深深起伏喘息的胸膛上，嗅聞著男人的
體味。
　　他怎麼會……如此深愛這個男人呢……
　　巴爾舔了克里斯胸口滲出的汗水，直起身子，如克里斯所願地加快了搖動的頻率。
　　「唔嗯！嗯哼、嗯、哼……哼嗯……嗯嗯！」
　　突然提升的快感令克里斯弓起背，連忙咬住右手背以壓抑差點走漏的叫聲，只剩鼻音
與哼氣表露出無法克制的愉悅。
　　「啊……啊、克里斯……」巴爾也喘著氣，拿開擋住克里斯嘴巴的手壓在沙發上，「
我要聽……你的聲音……」
　　「啊、嗯唔……巴、巴爾……好爽……啊啊……」克里斯愈喘愈急，「不行、我……
快射了……啊、唔……唔！啊……嘶……哈啊……」
　　在柔嫩肉穴的吸引之下，慾望一口氣爆發出來，克里斯大腦當機只剩一片空白，停機
了幾秒才回神。
　　在這之間，巴爾搭配他高潮迷濛的表情與撩人的聲音，情不自禁地也讓自己宣洩出來
，隨著身體的痙攣，溫熱的體液噴灑在克里斯的胸口與腹部，淡淡的腥臊味在空氣中漫延
。
　　巴爾一邊深呼吸調節氣息，一邊彎下身子舔克里斯的下巴，再含入他的下唇，輕聲道
：「你好棒，克里斯。」
　　克里斯撫摸巴爾的黑髮，「你才是……你太棒了。」
　　巴爾抬頭，對他露齒微笑，「我說過我會讓你很舒服。」
　　「真的，非常舒服。」克里斯也笑起來。
　　搞得滿身大汗加上精液，克里斯只好再去洗一次澡，這次他拗不過巴爾的央求，一起
進浴室沖澡。
　　
　　克里斯被手機設好的鬧鈴吵醒時，還以為昨晚的事是夢。按掉鬧鈴，他悄悄伸手撫摸
晨勃的下體，舒服的快感還深刻地留存在大腦與身體上。
　　「喂，巴爾……」他轉頭往右邊看，乾燥的咽喉發出沙啞的聲音。
　　「嗯？」躺在旁邊的巴爾用彎彎的笑眼看他，「早上也想來一次嗎？」
　　這個回答。昨晚果然不是夢。
　　克里斯苦笑，「我要去上班了，晚上再說吧。」
　　賴床太久，克里斯匆匆梳洗趕著出門，開車時才有閒暇回想昨晚的狀況。
　　下體彷彿還殘留著巴爾摩蹭的觸感，克里斯總覺得自己是第一次做愛，前所未有的歡
愉與滿足讓他到現在還回味無窮。
　　失去記憶也不錯，每件事又都是第一次，充滿新鮮感。像是第一次見到巴爾──
　　克里斯猛然想起昨晚巴爾好像說過一句奇怪的話。是什麼呢？好像是……
　　『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好喜歡你……』
　　克里斯反覆在心中咀嚼這句話。
　　這意思是，巴爾恢復記憶了嗎？
　　克里斯會那麼想並非沒有道理，因為他和巴爾在地下室初見面時，悶不吭聲的巴爾可
是把他押在地上打，在調查局偵訊時也是一副欠扁的油條樣，實在看不出哪裡「好喜歡你
」。
　　在克里斯的印象中，他當時也只覺得巴爾很難搞。
　　克里斯回想在地下室時的事，可能是受到那隻怪物的影響，他對當時的記憶更淡了。
　　先是他醒來，然後是金髮的那個，金髮的頭上有畫紅色的記號－－
　　記號！
　　克里斯連忙靠邊停車，他想集中精神回想當時的狀況。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金髮的額頭上有記號，像是用紅筆畫上的；巴爾……巴爾的頭上……好像一開始也有
記號！
　　沒錯，克里斯想起來了，巴爾頭上有記號，所以克里斯一開始才會認為那兩人是一夥
的。
　　但是金髮的一直到被家人領回去都還有印子，巴爾的卻在不知何時消失了。
　　所以……巴爾的不是用「畫」的，是惡魔做的？
　　巴爾才是真正的祭品嗎？
　　不對，他的記號和金髮的記號好像又不太一樣，和真正被貝耳則步殺掉的那個人也不
一樣。
　　雖然想起這些事，但是最關鍵的記號模樣，克里斯卻想不起來。
　　如果不是祭品，那會是……祭司嗎？不對，祭司應該是死了的那個人，原本要騙金髮
男犧牲，卻因貝耳則步大怒而失去性命。
　　不是祭司、不是祭品，也沒有發現巴爾如何過去的跡象，所以克里斯才會認為巴爾是
跟著他去的。
　　但如果，不是的話呢？
　　那時候，有一個應該在卻不在的東西，就是原本應該在那屋子裡的老鬼魂，和應該曾
出現過的惡魔，貝耳則步。
　　巴爾他……
　　克里斯忽然發現一件事－－ 「巴爾」的拼法，難道是「Baal」？
　　貝耳則步（Beelzebub），古時亦稱為「巴耳則步（Baalzebub）」，巴耳（Baal）是
「神」之意，因為巴耳則步是美索不達米亞人的太陽神。
　　如果巴爾就是貝耳則步，那麼很多事情都很合理了，例如巴爾沒有常識、有人侍奉、
知道很多惡魔、妖精與神的事，對阿斯莫德與貝列斯嗤之以鼻，卻對路西法有顧忌－－因
為他是只有路西法可以匹敵的強大惡魔！
　　原本猜想巴爾是與惡魔有關的人，若結果竟是惡魔本人……克里斯真的頭大了，因為
他真的愛巴爾銔N；而且巴爾也沒有做壞事，就算他是宛如黑手黨老大一般的大惡魔，可是現
在的巴爾看來也還沒恢復全部記憶，除了偶爾會露出以暴制暴的本性，基本上只會傻笑和
做蠢事，完全無害。
　　所以應該也沒有得特別向巴頓報告的必要吧？
　　更何況巴爾到底是不是貝耳則步還是未定論，這些都只是克里斯的猜測而已。他還得
在多觀察一陣子，確定巴爾是否真是貝耳則步，抑或只是普通人。
　　再度開車上路，克里斯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推論有點過頭。如果巴爾真的是貝耳則步
，可能做出那些傻呼呼的可愛模樣嗎？
　　還主動騎在他身上，讓他射得精疲力盡卻又欲罷不能……
　　不可能吧！克里斯自嘲地笑起來，也放鬆了嚴肅的心情。
　　然而他沒發現，剛剛在他車子後方，站著一個以灰黑長布裹住全身、臉上戴著一個山
羊頭骨面具的惡魔，披在頭骨面具上宛如頭髮的黑色細絲在冷風中飄舞，眼窩中的亮紫色
瞳眸注視著克里斯遠去的車尾。
　　－－可惡……差一點……
　　惡魔有點不甘心，決定等待下次克里斯鬆懈的機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