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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蒼他爸爸的身體還好嗎?」
一人一熊的靈魂都冷靜過後,夏逢霖才問出關切的事,他想蒼蒼爸爸那又菸又酒的身體,
應該是沒可能好到哪裡去,只是勝在年輕。
「又重又臭。」熊熊嫌棄地說道,他失去肉體太久,持續都有修煉,早就習慣靈魂輕盈的
感覺,乍進肉體之中,而且是這樣沉重的身體,他很嫌棄,「我得好好鍛練一下。」
夏逢霖聽到最後那句,笑著點頭。熊熊一直很要求人得有強健的體魄,倒是沒要求他,而
是在還不知道紀雲深的身分時,嫌棄過紀雲深不夠壯好幾次。他大抵知道熊熊會怎麼自我
要求,恐怕只像學長那樣慢跑還不夠,應該還要上健身房吧。
「爸,你之後能來幫我的忙嗎?」夏逢霖跟熊熊說完,悄悄瞥了一眼紀雲深,「我現在一
個人做甜點有點忙不過來,你也知道恬恬一直做得不太好,我現在又不能常常請假,可是
……」
紀雲深唇角噙笑,笑得高深莫測。
熊熊咬牙切齒,他哪能不知道霖霖忙不過來或想請假的原因是什麼?談不到戀愛,他為兒
子抱屈,想方設法要幫忙湊合,兩人剛談上,他擔心霖霖性生活不和諧。後來知道紀雲深
的能力,根本完全不用他緊張,他開始心痛了——自己看顧好幾年、長得這麼好的孩子,
被翻來覆去地蹂躪,那之後他每次看到紀雲深心情都非常複雜。此時此刻,他又頗想揍人
的。
「爸。」夏逢霖怎麼會不懂這兩位男性,高來高去在高什麼,他有些好笑,沒想到自己有
天會享受到這種待遇,他試著把姿態放軟些:「我剛剛問你,要不要來不知處幫我的忙,
你還沒回我。」
熊熊聽到夏逢霖好聲好氣地問他話,心裡更不快,他的好霖霖,就這樣被腹黑吃乾抹淨了
。
但再氣也沒辦法,自己的兒子再怎麼樣都是得幫的,「去。」
紀雲深唇邊的笑愈得意了。
熊熊不想跟這個腹黑一般見識,他不看紀雲深,只看夏逢霖。
「霖霖,你趕快回去睡覺,我明天就辦出院。蒼蒼我明天再想辦法幫他請假,他被警察帶
過來,堅持不回家,也沒辦法讓他回去,又沒人能照顧。」熊熊苦惱地說道,他心裡也清
楚,他總不能車禍第一天就把霖霖叫來幫忙照顧蒼蒼。
霖霖可是檢舉過蒼蒼爸爸好幾回的人。
「蒼蒼他爸爸本來的手機碎掉了?」夏逢霖聽到那句想辦法幫蒼蒼請假,敏銳地問道。
「嗯。」熊熊點點頭。
那場車禍,車子飛出去在空中轉的當下,蒼蒼爸爸的氣就斷了,只因為那個時間點,閻羅
王就是要取人性命,命該絕的時候,連喝個水也是會嗆死的。熊熊當下先以靈魂護著那身
體別撞爛,之後才順利奪了舍,過程說來簡單,當下還是分秒必爭的,他沒空管那手機爛
不爛,自然還是全毀。
「不過不是壞事,手機連sim卡都爛透了,理所當然換一群朋友。」熊熊又追加道。
「只是沒手機麻煩,爸我明天幫你……」夏逢霖的話被紀雲深的手勢打斷了。
「我那裡就有,明天一早找快遞送一支新手機過來吧,裡面我能設定的都會先設定好。」
紀雲深開口說道,有點無奈地對夏逢霖解釋道:「最近尾牙多,我媽又丟了好幾支新手機
給我,連預付卡都給我好幾張。」
原本想要幫熊熊買手機的夏逢霖,笑著對紀雲深說:「謝謝。」
熊熊面色扭曲了好幾回,還是說道:「……謝謝。」
紀雲深勾著唇笑。
熊熊氣不打一處來,又不想讓孩子難做人,只能轉向夏逢霖:「霖霖,快回去休息吧。」
「我們走吧?」紀雲深也笑著問夏逢霖。
夏逢霖既無奈又好笑,這兩位男性到底爭風吃醋個什麼勁?他點點頭,跟熊熊道別:「爸
,我們先走。」
熊熊點點頭,目光只看夏逢霖,不甩紀雲深。
夏逢霖心想直接回去就可以了,沒想到紀雲深又說:「我載你飛回去。」
熊熊面色一陣難看,這是在說他這當爸的沒辦法載兒子飛?他不敢造成霖霖壓力,硬生生
忍住了。
紀雲深剛要走,牆角赫然出現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小女孩靈魂,看著紀雲深瑟瑟發抖。那
女孩長得很清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唇瓣、高挺的鼻梁,頭髮是膨鬆的大捲髮,戴
了個漂亮的髮圈。
紀雲深微微瞇眼,他佈的結界在這醫院,能打得開的並不多,「地基主?」
夏逢霖也看到了,他淡淡地問:「地基主?誰讓妳來的?」
幾位白髮長袍的老人家,憑空出現在小女孩前面,祂們當然是視結界為無物的,笑嘻嘻道
:「霖霖,你來都來了,就順手幫忙解決一下,而且不是還有紀雲深嗎?」
「……順手幫忙?」夏逢霖目光微冷,反問長老們,「我很閒?」
作業早就寫完了,也考得不錯,卻還被追派作業,夏逢霖臉色自然說不上好,別以為他不
知道那石頭精為什麼好巧不巧地就出現在他要去的超市。
熊熊捨不得夏逢霖太累,「我來吧。我應該還可以幫得上忙。」
夏逢霖斷然拒絕,「不行,你陪蒼蒼。」
紀雲深點點頭,望向那躲在長老身後的地基主,「說吧,什麼事?」
長老們看紀雲深打算接手,立刻甩手,「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等等。」紀雲深沒忘了重點,「要我幫忙,保險套多來一座山。」
夏逢霖臉淡淡紅透。
熊熊臉色難看到極點。
「這裡還有小朋友!」長老們指的小朋友是地基主,對著紀雲深吹鬍子瞪眼睛,「你真是
。」
紀雲深氣定神閒,要算年齡的話,他家小風鈴更小:「霖霖比她還小朋友。」
長老們無話可說:「之後拿給你,先欠著。」說完立刻消失了。
「說吧,什麼事?」紀雲深開口問地基主。
地基主不太知道紀雲深的身分,但她親眼看著紀雲深用龍身飛進來這也就夠知道紀雲深有
多厲害了,她看著紀雲深眼底的金光,感受到紀雲深神魂中的威嚴,怕得還在抖。
夏逢霖看著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抖了好半晌,什麼也沒說出來,嘆了一口氣,跟熊熊說道
:「爸,你先陪蒼蒼,我跟學長處理就好。」看著地基主,「到底什麼事?」
夏逢霖的神色事實上比紀雲深還冷淡,可是地基主卻相對不害怕,因為夏逢霖並未刻意改
變靈魂樣貌,原來他長得如何,靈魂就是那樣,並不像紀雲深靈魂雖然也是人形,神威卻
壓不住,對靈界眾生來說,夏逢霖的靈魂乾乾淨淨,彷彿白開水般清澈透明,感覺沒什麼
威脅性。
她邊顫邊把話講清楚,簡單來說,醫院原來就是生老病死,靈魂聚集之處。在醫院死掉的
靈魂大多會跟隨著他們的家人回家,各方神佛亦會在這裡帶人上天界,有些會是跟陰差走
,到陰間去重新投胎或學習,但也有不願離開,或走不掉的。有的靈魂怨氣太地藏王菩薩
或西方神明都不見得超渡得走,日子一久便愈積愈多,整間醫院靈魂都快滿出來,在這裡
的神明工作量都超過負荷,日夜趕工卻還是忙不完,像如今地藏王菩薩便根本不在這裡,
祂已經忙到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靈魂太多,事情也多,打架鬥毆、作惡吞噬他靈、甚至吞食病人能量的,整天輪番上陣,
她只是個小小的地基主,上頭都顧不來了,她當然更是根本管不過來,裡頭好多靈魂都比
她兇惡太多,今天有大神過來,她自然想央人處理,看能超渡多少是多少。
「妳平時最怕什麼?」紀雲深微笑問道,「龍?」
地基主沒想到紀雲深會問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她微微發抖,「好像就沒有不怕的。」
她會變成地基主,完全是因為這地方龍蛇雜處,地基主根本沒靈魂想當,誰當誰事情扛不
完,簡言之就是屎缺,最後才落她身上,可是她個性原來就害羞膽小,當地基主後也沒改
進,還是一樣怕事。
紀雲深、夏逢霖、熊熊面面相覷。
夏逢霖知道紀雲深問這問題的用意,原本是想以毒攻毒,看她怕什麼就給什麼,教這位地
基主膽子大一點,處事快狠準就好了,可是這地基主給了這種回答,夏逢霖立刻知道這方
式沒用,至少短時間內達不到效果。
「靈界也是比拳頭,妳這樣未來還是會遇上麻煩。」夏逢霖淡淡說道,轉向紀雲深,又道
:「學長,您到處去逛逛,將想惹事的靈魂都帶到醫院大廳,讓我練一下手?」
紀雲深笑著點點頭,那瞬間,將神魂裡的威壓收得一乾二淨,看起來跟個路人一樣,但他
的靈魂還是特別香特別誘人,跟夏逢霖那種清淡如白開水的感覺不一樣,前者的靈魂彷彿
美酒,散發著誘人的色澤和氣味,對眾生都是一種誘惑。
夏逢霖對熊熊說道:「爸,你陪蒼蒼,我們先下去處理,處理完我就直接回去,明天再電
話聯繫。」
熊熊點頭,他跟長老們也都相識,明白這事要是長老們會交給霖霖解決,那就是霖霖的能
力足以應付,但他還是不忘叮嚀夏逢霖,「還是小心。」
紀雲深笑笑說道:「我會保護好霖霖的,你放心。」
熊熊敷衍地點完頭,面色僵硬地別過臉。
夏逢霖管不動這兩位男性的明爭暗鬥,招手叫來地基主,「妳先躲起來,看看我和學長怎
麼演的。」
紀雲深開始出去逛大街,他跟個靈魂磁鐵一樣,不少鬼魂精怪看到他就想要咬他吃他一口
。
紀雲深一律淡定回應:「不行喔,我名草有主,你們想吃我,得先打過我主人。」
鬼魂精怪們問紀雲深主人是誰,紀雲深就笑著指身後的夏逢霖,「他啊。」
也不是夏逢霖不美味,而是看到美酒之後,還想喝白開水的很少,鬼魂精怪們對夏逢霖只
覺得興致缺缺,看夏逢霖嬴弱的樣子,直接就想打起來,搶紀雲深。
紀雲深和氣地說道:「不行,要想打我主人的鬼怪太多,我們不如大廳集合,弄個擂台,
你們誰打得過我主人,我就跟誰走,打輸的,就隨我主人處置。」
被紀雲深這樣一說,整間醫院的精怪鬼魂奔相走告,不一會兒,整個一樓大廳擠得水洩不
通。
「真不要我唱歌普渡他們?還是把他們打包回去聽我上課?感覺這會是他們永世難忘的回
憶。」紀雲深以只有他跟夏逢霖能溝通的方式問道。
「不用,讓地基主看一下,到底該怎麼做。」夏逢霖同樣用特有的方法回紀雲深,「學長
您實力太強,地基主反而不懂,讓我來吧。」
夏逢霖和紀雲深緩緩地踱到一樓大廳,那裡早就擠得不能再擠,他倆仍像沒看到一樣地繼
續往大廳中央走。紀雲深的靈魂太香甜勾人,在這裡的鬼魂精怪不曉得多久沒有看過這種
貨色了,連那種原來只是想來看熱鬧的都變得有點躍躍欲試。
不知道從誰開始喊:「大家擠來擠去,哪有空間讓他們打架?都退後。」
「對,我們一起退後十步,數到三開始,一、二、三。」
數到三,精怪鬼魂還真的全嘩啦啦地往後閃,將一樓大廳中央自動空出足以打鬥的空間。
「好像也沒那麼難管教?」夏逢霖看著紀雲深。
紀雲深同感,「是地基主太溫了。」
他們兩個認為好管,卻是因為他們能力強悍。紀雲深是先天開太強的外掛,夏逢霖卻是由
長老們一點一滴教起,當時他還讀小學,長老就已經開始教他,得怎樣使用靈通力、該如
何提升境界,他又是孜孜不倦的性格,對於需要學習的事物,從來就沒落下過,魂力自然
不是一般妖魔鬼怪拚得過的,這地基主的實力跟他一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很快,他們兩個已站在擂台中央,紀雲深此時站在夏逢霖身後幾步,但眾鬼魂精怪的視線
還是都在他身上,原因無他,紀雲深的靈魂實在把夏逢霖反襯得太平淡無味了。
「誰想出來跟我打?」夏逢霖站在那裡,看起來存在感極低,一灘水似的,感覺毫無攻擊
力。
首先出來的是一名厲鬼。
夏逢霖輕輕凝眸看了這厲鬼一眼,看起來死上十多年有了,面容卻很年輕,身上的哀戚非
常重,夏逢霖微微皺眉,他沒有感覺到這厲鬼的貪婪,一點點都沒有,只能感覺到這厲鬼
想要結束什麼。
「你根本沒有想要他。」夏逢霖淡淡說道,倒沒想到會是這種狀況,他原來以為那些對吞
食紀雲深有意願的精怪鬼魂會先上來。不過細思不奇怪,誰不是想要等個你死我活後再動
手。
「我只是來求一個解脫。」厲鬼神色哀傷。
夏逢霖的視線越過眾多精怪鬼魂,看到那個縮在邊邊角角,躲得遠到不能再遠的地基主,
問道:「妳認識他嗎?」
地基主點點頭又搖搖頭,這裡精怪鬼魂太多了,她記不全。
夏逢霖轉頭和紀雲深互視一眼,突然發覺問題到底在哪裡了,長老們把這件事丟給他,主
要應該不是為了解決這個醫院魂口炸裂的問題,而是要他好好帶帶這個地基主。他輕嘆一
口氣,對她招招手,「妳過來。」
地基主小女孩發顫地移到夏逢霖旁邊。
夏逢霖淡淡說道,「害怕難免,但妳看看他的眼睛,眼睛會告訴妳很多事。」
他們說話說得太久,底下精怪鬼魂早就該鼓噪了,但夏逢霖意外地有一種威懾力,眾鬼魂
精怪看著大廳中央發生的事,大多都呆住了,默默地看著,沒說些什麼。
地基主還是很緊張,她剛才在旁邊早就無意識地偷咬指甲,她現在還是想咬。
紀雲深則低眉斂目,看不到情緒,整個靈魂看上去宛若一團迷霧,夏逢霖卻可以感覺得到
,男人心情不錯,甚至在笑。
還是有惡鬼不願排隊,也不願等待,更想趁隙攻擊的,突地暴起襲向夏逢霖。
眾靈就看到夏逢霖只是舉起一隻手,握住那惡鬼往他撈過來的手,那惡鬼就突然發出哀鳴
聲。那可是這醫院裡數一數二凶惡的鬼!是他們看到都要竄逃,還得常常上供糧食,三不
五時還會看到特別弱小的鬼魂或精怪被吸食得連渣都不剩,連冥府都管不動。
這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青年,居然只靠一隻手,就讓這惡鬼沒辦法動!
夏逢霖動作飛快,身影如電,定住惡鬼的同時,從虛空中抓出金色繩索,很快地把惡鬼綑
起來,比這隻更惡更毒的鬼他都抓過,這隻他還看不在眼裡,他很快逼著惡鬼簽約畫押,
隨後將惡鬼拎起來一拋,眾靈看到那隻惡鬼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眾靈看著那惡鬼如同拋物線一般地飛出去,還在震驚,又聽到夏逢霖的聲音,他們齊齊又
把頭轉了回來。
「學長您請陰差了嗎?」
「早請了。」紀雲深這回是真笑得在場所有精怪都看得到。
「嗯,看到了。」夏逢霖也笑著回應。
眾精怪鬼魂再度將頭扭了過去,還真見到陰差將那隻惡鬼抓走的瞬間,眾靈再轉回頭時,
看夏逢霖的眼神就充滿敬畏了。
夏逢霖就算是水,那也是能夠凝結成冰的水,隨時都能成為削骨利器的。
地基主同樣看得瞠目結舌,連指甲都忘記咬了。
最初上來那厲鬼眼睛微微發亮,像是期待些什麼,「你能送我走嗎?」
夏逢霖平靜地問道,「你想走嗎?」
厲鬼點頭,「我以為死了就能走,卻沒想到我困在這裡,怎麼都走不掉。」
「我知道,我能看到你的故事,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了。」夏逢霖說道,「能讓地基主也
知道嗎?」
厲鬼微微發顫,「不只她,能讓大家知道。」
地基主張大眼睛,像是難以置信。
「妳要是還看不到,試著摸摸他,不是所有厲鬼都可怕,妳可以聽他說他的故事,陪著他
哭,想辦法超渡他,妳也能學會。」夏逢霖鼓勵著地基主。
紀雲深笑了,他的小風鈴就是這種外冷內熱的性格,真是讓他愛之入骨。
「這不只是他的故事,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傷痛。」夏逢霖淡淡說道,拉著地基主的手,去
摸那名厲鬼。
觸碰到那名厲鬼的時候,不只是地基主,所有醫院的眾靈都一併地看到了厲鬼的故事。
厲鬼死前還是一名少年,原來他也有著完美的家,父親是醫生,母親是護理師,家庭和樂
融融,但有一天,他父母親在醫院值班的時候,因某個特殊傳染疾病,整座醫院被封了。
知道父母親都被關在有疫情的那棟開始,他就每天都沒心思做任何事,束手無策,不知道
該怎麼將他父母救出來。
他母親先被傳染該疾病,死了。父親也沒逃過,同樣辭世了。知道他父親也對抗不住疫病
的那天,他沒忍住,從家裡陽台往下跳,被送到這間醫院來,死在這裡。
大廳裡安靜至極。
「你怕你爸爸媽媽還沒被超渡,你不敢走?」夏逢霖柔聲問道。
原來只是咬著牙的厲鬼,突然顫得愈益厲害,爆出哭腔,「他們都是那麼好的人,為什麼
他們會死?!為什麼不是我死?我可以死。」
大廳突然爆出此起彼落的哭聲,地基主也哭了。
「你也死了啊。」夏逢霖溫柔地對厲鬼說道,「我們總有一天都要死,這樣的死亡卻對他
們不公平。」
厲鬼微微點頭,臉上猶有不甘。
他一輩子都在醫療崗位上兢兢業業,救人性命的父母,就這樣死去,他甚至連遺體都沒能
看見,就因為那時毫無預警的封院,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能接受。
夏逢霖沉默了很久,說感謝、說道歉,都太輕,他說什麼全顯得矯情。
卻見本來還唯唯諾諾的地基主,拉著厲鬼的手。她在醫院待了非常久的時間,看過許多生
死離別,個性多愁善感,什麼都要哭上一哭,然而厲鬼讓她知道的這件事情卻絕對是讓她
最難受的,她哭到連怕都忘卻,對著厲鬼說道:「我們都會記住你們家,我們會到處去說
、人們聽不到也沒關係,我們還是會努力說,說到這塊土地上的每個還活著的人、都、都
記得你們家的事。」她哭得太厲害,聲音斷斷續續,但卻很真誠。
在場的精怪鬼魂全哭號成一片,如果鬼怪能有眼淚,大廳早就淹水了。
「真的,我們去說。」
「一定會有人聽得到。」
「我現在就去。」
夏逢霖先回首看紀雲深一眼,在對方的眼裡看到對地基主進步的滿意眼色,隨後出手把那
幾隻現在就要走的精怪鬼魂抓回來,「等等,在這裡等。」
卻見天邊銀亮的光芒灑下,從光芒裡走出一男一女,祂們臉上有著慈愛的笑意,看向厲鬼
時,特別溫暖。
祂們轉頭見到夏逢霖,笑著說:「是你。」
夏逢霖點點頭,「嗯,是我。」
緣份就是那麼奇妙。腦傷出院後,他中西醫全看,也到過這對夫妻喪生的醫院,那時他見
這對夫妻還掛念孩子,遲遲不願到天上,承諾未來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幫忙,請這對夫妻
放心,把夫妻勸上天,沒想到真的讓他處理到孩子的事。
「爸、媽。」只見厲鬼奔向他的父母,擁抱他父母的當下,黑色的厲氣盡褪,周身閃著瑩
亮的光芒。
大廳的精怪鬼魂們又哭了。
「謝謝你們。」厲鬼……不,該說是少年對地基主、夏逢霖,還有紀雲深道謝,「我要跟
我爸爸媽媽走了。」
「等等!」有一隻鬼魂哭著喊。
他們之中,大多數是已經死亡好一陣子的鬼魂,當初沒有到天堂或去轉世,是因為還有過
不去、放不下的人事物,時日一久,還是沒掙脫昔日的束縛,更失去了離開的動力。
超渡,卻是靈魂要有意願才會發生。
眼前的一幕讓他太震憾、太感動,他突然想到,自己也希冀著這種溫暖。
少年的爸媽,都笑得好溫柔啊。如果他也叫他們爸媽,一定不會被生氣的吧。
鬼魂想到這裡,又喊道:「我也想跟爸媽走!我也要去!我不要留在這裡了!」
少年扳起臉,「那是我爸媽!」唇角卻微微揚起。
「那我叫乾爸乾媽?!不管,我也要走!乾爸乾媽,一起帶我走!」
有一隻鬼魂這樣說了,其他鬼魂也跟著喊:「乾爸乾媽!」
「義父義母!」
「叔叔阿姨!」
現場鬼魂喊成一團,混亂中還聽見有鬼魂趁亂喊了:「岳父岳母。」
少年:「……是誰喊的?!」
「全都跟我們來吧。」女子笑得很暖。
「等等。」紀雲深那雙眼睛此時是金色豎瞳,銳利得難以言說,像是能夠看穿所有的靈魂
,洞悉靈魂的思想。
他確實能夠看得到。此時每一個靈魂在他面前,都像是台小螢幕,播放著他們的一生,以
及在這裡的所作所為。
「你、你、你、你……」紀雲深點出了好幾個靈魂,「你們還沒辦法上去,留下來吧。」
那些靈魂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間惡鬼化,去抓旁邊的鬼魂,就要塞進嘴巴裡頭。
紀雲深一隻手伸出去,明明只是一撈,那些惡鬼卻被他緊緊握住,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在
一旁夏逢霖很快拿著金色繩索將每一隻綑得極為結實。
「沒有真的悔意,就沒辦法上得去。」紀雲深淡淡說道。
這些靈魂有些當初要社區把醫護的子女趕出去、有些則是住院時對醫護無理謾罵……卻想
搭醫事人員順風車上天堂,是斷不可能的事。
「如果你們曾有過一絲絲的歉意,那我便不會把你們喚出來。」紀雲深又說,指向少年的
父母,「他們的溫柔卻不該讓你們這樣濫用。」
「明明祂們可以帶我們上去,為什麼不行?!」裡頭有惡鬼叫了出來。
夏逢霖一言不發,直接甩了那隻惡鬼一巴掌。
「人性本來就會害怕,害怕沒有錯,錯在你們不但不曾悔改,而且貪圖他靈的善意。其他
靈魂能飛上去,卻不代表你飛得上去,在還沒有磨去你們的貪婪之前,你們只能跟陰差走
。」紀雲深沒握著靈魂的那隻手,食指一勾,陰差立刻湧出,恭敬地對紀雲深行禮。
「把這幾隻帶走吧,我抓得手痠。」紀雲深將那幾隻惡鬼扔了出去,惡鬼還想動,夏逢霖
綁的那金色繩子卻讓他們一個個無法動彈。
本來要飛上去的靈魂們目瞪口呆地留下來看完這一幕,回過頭更感激涕零那對夫妻,嗚嗚
嗚地哭成一團。最後那對夫妻拎了一整串的肉粽上天堂,大廳本來的鬼魂幾乎都超渡或被
陰差抓得差不多,還留下來的大多是精怪,個個立志要好好修煉,把今夜這幕一直傳下去
。
「走了?」紀雲深拉過夏逢霖。
「嗯。」夏逢霖也覺得差不多該回去了,雖然事情的發展跟他原來想的不一樣,但最終還
是順利的完成了。
地基主鼓起莫大的勇氣,拉住夏逢霖的衣角,小小聲地說:「謝謝。」
夏逢霖還沒說話,紀雲深就轉頭問道:「之後再這麼膽小,就把她丟我們學校湖裡鍛煉一
下,你覺得怎麼樣?」
夏逢霖自然知道紀雲深是在多試試她的膽量,不是真要丟。
地基主卻哇的一聲,飛快逃走了。
紀雲深:「……」果然還是一樣膽小吧?
—
祝大家都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