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刀劍亂舞] 松月水 2-9

作者: citrumade (Thalia)   2021-08-26 20:20:56
二之九
  審神者生病已是一種日常,眾人雖然擔心但並不怎麼緊張。大典太與石切丸詢問是否
需要守夜,得知不用之後就各自離開。那就交給藥研和近侍了,大家都是這樣想的。因為
已經習慣了。
  長谷部既覺得憤怒又悲哀。
  怎麼能夠這樣習以為常呢,應該要更戒慎恐懼啊。
  可是這正是主公想要的。從藥研的語氣聽來,這也不是第一次隱瞞大家了。
  「公布出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大將的性格太實際了。」
  藥研在生悶氣。
  鯰尾藤四郎因為一期一振今晚要服的藥物還沒有準備好而來尋人,將藥研帶走的時候
,長谷部不由得鬆了口氣。
  今日的近侍小夜還沒有離開審神者的房間,直到深夜時仍舊坐在主公的枕邊。
  「接下來就讓我來守夜吧,小夜今天很辛苦了。」宗三左文字溫柔地安慰弟弟:「一
直坐在這裡,主公也不會馬上康復。」
  「有一次……在下田的時候,發現了一窩很醜的蟲。」小夜抱著膝蓋,用低低的絮語
訴說:「我想用鋤頭把它們挖起來,主公說這樣會受傷的,把蟲一隻一隻抓起來,說著『
打擾了』『對不起哦』,把它們放到遠處去。『這樣它們一家人就不會分開了。』還說了
這樣的話。」聲音裡帶著啜泣聲:「為什麼那麼溫柔的主公要經歷這種痛苦呢。」
  「……是啊,為什麼呢,長谷部。」在小夜哭到睡著之後,宗三低聲問道。
  「請帶小夜回去休息吧。讓我守夜就夠了。」
  「有勞了。」
  人世之間滿是不平之事。不是問一聲為什麼就能解釋種種顛倒荒謬的因緣。
  獨坐在審神者枕邊時,長谷部壓抑著滿心的憐惜之情。主公就連殺魚之前都會先道歉
再下刀。為什麼要讓他遇到這麼殘酷的事情。那些搜尋著本丸的時間溯行軍絕不能得到原
諒。
  「……混帳東西。」
  彷彿因為聽到聲音似的,沉睡中的人類緩緩睜開疲倦的眼睛。
  「……水?」
  「是。」
  喝下水潤澤喉嚨後,審神者才順利說出清楚的句子:「還要止痛藥。」
  「是。」
  服用的劑量變多了。身體一定很疼。藥研說情緒壓力引發的後遺症沒有辦法根治。那
只要讓主公保持好心情就好了吧。但這點卻怎樣都做不到。
  「真希望在下能作為您的替身,承受這樣的病痛。」
  「不要說這種傻話……」
  「主公。」打刀握住主人的手:「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長谷部都會守護在您的身側。
請您無論如何都不要忘記這件事。」
  「那麼,去幫我……」
  如果主公想要獨處,或是要取刀的話,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就算違背主命,也不能
順從。
  「把堆積的信件拿過來。裡面應該有一封現世寄來的信。」
  審神者看著信封猶豫了很久才拆開。
  裡面是手寫的信件。
  「……這是我兒子寄來的信。他是個好孩子。」
  長谷部雖然驚訝,但仍附和著:「如果與您擁有相似的性情,那一定是氣度非凡的好
男兒。」
  「不會的,他只見過我一次,又文靜又溫柔,但我總覺得他性格很強烈。雖然被退信
,但還是一直寄信來給我問候,很堅強,與我完全不同。」
  藤原反覆看著那封字跡幼稚,措辭卻很認真的信件。
  「我這一生沒有做過一件有貢獻的事情,對任何人都……但我是這個孩子存在的因緣
之一。無論如何都要讓他過著幸福的生活。」
  「……請原諒我的失禮。但孩子的母親,是今天的客人嗎?」
  「這解釋起來有些麻煩。」雖然這麼說,但並不是覺得麻煩的語氣。藤原想了想:「
為了醫學研究的緣故,政府擁有神主家族成員的精血。在沒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他們擅
自拿我的那一份去注入我從未見過面的女性身體。等我知道的時候,這個孩子已經和他的
養父母在一起生活好幾年了。」
  『如果您不願意出任審神者的話,就是這個孩子。』『這是藤原家的血脈要擔負的責
任。』
  藤原家的靈力很有價值。就算本人沒有意願,也要像名種馬一樣製造出後代。
  他們並不被當成人一樣對待。
  而生母究竟是誰,藤原毫無頭緒。大概是同樣在時之政府掌控之下的某位可憐人,與
男方不同,她的身體的確被剝奪了一部分,政府是否同樣用孩子來要脅她做些不願意的事
情?即便想知道,他也一籌莫展。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男女交合才能孕育後代,這是日本浮現時就成立的真理。但壓切長谷部對於全新的事
實並不感到衝擊。
  人類是一種很容易變化的生物,可以成為鬼、成為妖怪、成為幽靈、成為神佛。既然
能打造音樂、打造刀劍、打造怪談、打造戰爭,那麼打造出嬰孩也不奇怪。
  「您為什麼要退回信件呢?」
  「與我有關連的話,只會帶來不幸。」
  主公不可能輕易原諒這件事的。松月本丸因為某種原因成為目標,卻使得其他本丸被
入侵殲滅。那些死亡的審神者都是少年。
  他們是付喪神,儘管打造成刀時被注入刀匠的意念、藉由人類相傳的逸話與審神者的
靈力得到人身,但他們依舊不是與人類相似的生物。對於人的感情,還有很多無法互相理
解之處。
  但壓切長谷部卻深切地明白主君內心承受的痛苦。
  不可原諒。時間溯行軍,不可原諒。
  「……我累了。」
  剛要說『請容許我留在此處守夜』時,便聽到主公說:「長谷部可以一直留在這個房
間嗎?」
  「是。在下哪裡也不會去。」
  這次審神者的復發症狀還算輕微,幾天後就能坐起正常進食。
  這日長谷部捧著膳桌進房間時,主公正在病床上跟狐之助一起看網購目錄。
  「不要緊,就買這個貴的吧。便宜貨的話,燭台切不會用。」
  「主公在做什麼?」
  「採購給大家的東西。我領到一筆獎金,想趁此機會補足本丸需要的雜物。」審神者
稍微咳嗽起來,「你來得正好。想要什麼東西,趕緊說出來吧。」
  「想要茶葉。前陣子待客時用太多了,您的煎茶所剩無幾。」鶯丸跟三日月也喝了不
少,現在廚房只剩下主公不喜歡的焙茶,真是太不像話了。
  「我是說長谷部自己想要的東西。」
  「除了照顧主公以外,在下沒有別的需求。」
  「……嗯。我想也是。」
  網購的速度非常快,五大箱貨運兩日內就送到。內容有糖果、薰香、風箏、圍棋、將
棋、三味線、紙扇、茶碗、鏡子、眼鏡、陽傘等等,數量最多的是新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好事啊?」
  「好大的驚嚇,連我都嚇到了啊!」
  好喜歡!好開心!好可愛!這真的是給我的嗎!滿屋子的刀劍全都躁動起來,長谷部
必須拉開嗓門才能繼續照著清單分發禮物。
  最後才發現連他也有一套新的紫色浴衣與羽織。
  「大家都想親自向您道謝,但傳達您的意思過後,各人都回去自己房間了。」
  藤原點頭,繼續編織注連繩。他其實能聽到食堂傳來的吵鬧聲,要是在現場的話一定
會被聲音弄得頭痛。
  「沒想到連在下也有新衣,真是榮幸之至。明年的煙火大會……」
  「現在也不太冷。去穿給我看看吧。」
  「是。」
  特地穿衣服以供觀賞,這種事還是第一次。雖然刀也講究華麗搭配的刀袸,但這感覺
還是不同。
  是視線感的問題。
  「看起來很合身,太好了。」
  主公竟然微微一笑。
  長谷部從未如此慶幸能夠得到人身。
  「但是,您什麼也沒買給自己。」
  「除了看到你們開心的樣子,我沒有別的需求。這種紫色真的很好看,很適合你。」
  因為臉上很燙,所以忍不住低下頭去。
  「明天請山姥切在早飯結束後過來,我要在午後出門。」
  「您還是決定要去現世嗎?」
  「嗯,有重要的事情。」
  「預定什麼時候回來呢?」還會回來嗎?一定會的吧。
  「談完事情就回來,不會超過兩天。」
  隔天山姥切國廣按時前來拜見。
  「先前你拜託的事情,我決定了。」
  「是!」
  「就去吧。去修行。但不是為了任何人而變強,要為了你自己。」審神者將手搭在打
刀的肩上:「人的生命很短暫,但你是國廣的第一傑作。不要忘記這件事。」
  得到主人給的御守跟傘之後,山姥切國廣馬上踏上修行之路。
  本丸的第一振刀離開後,就算是再怎麼嚴厲的主公,也忍不住露出了落寞的神情。
  「那孩子要是能變得更有自信就好了。」
  「那傢伙不在的時候,萬事就交給我吧。」
  本丸第二振刀是青江,但他從來不在主公的事情上費心;藥研跟燭台切都有自己的刀
派與後輩要照顧,這樣下去,主公身邊的位置就只有他長谷部一人。沒錯,事情本就該如
此發展。
  「好。那麼最重要的事情,是去檢查看守當番的輪值表。我不在的時候就拜託你了。
先去掛上新的注連繩吧。」
  「但是您的午飯……」
  「藥研會準備的,他要在我出門前再檢查一次身體。」
  藤原其實很不舒服,甚至無力起身更換衣物。今天醒來後偏頭痛一直發作著,疼到眼
睛沒辦法專注視物的程度,頸子也僵硬到只要仰頭就暈眩。日常的止痛藥劑量早已無法壓
制。
  但與飛鳥和花山的會面已經約好,現在半點時間也不能浪費。
  如果一直這麼疼的話,只好帶大典太一同出門了。
  燭台切帶來洗好的襯衫,在房間角落用新入手的蒸氣熨斗替審神者的西裝去皺。
  「您真是買了好東西呢,主公。」
  「結果買給你的東西最多。要維持好形象需要的道具真不少。」
  「長谷部君沒有吃醋嗎?」
  「他很清楚心意是不能用東西的件數來衡量的。」
  「您說的是什麼不得了的甜言蜜語呀。」燭台切低聲笑起來:「要是說給長谷部君聽
,他說不定會幸福得死掉。」
  「太誇張了。」
  「才沒有。主公的心是他唯一想要的東西。心意不就是心嗎?」
  與光忠隨意的談話讓藤原心情變好了點,他躺著閉目休息等待藥研,前來的卻是粟田
口家全員。
  幸好他們請安時輕聲細語。稍大一點的聲音就像是鑽子在腦袋上轉動那樣難以忍受。
  「大家都想親自向主公道謝……所以一起做了飯菜。」
  「我很感謝。」
  短刀們準備了樸素的茶碗蒸、烤豆腐與醋物。
  「你們要看著我吃嗎?壓力真大。」
  「抱歉,」一期一振將盛著湯碗與小缽的膳桌輕輕推到審神者面前,「那麼,大家跟
主公請安完,就先退出吧……」
  藤原打開湯碗。
  「這是什麼呢?」
  「那是我做的。記得您喜歡吃茶泡飯。」
  棕色的焙茶粥上面撒著一點磨過的白芝麻與碎海苔,三種混合起來的香味彷彿讓人回
到少年時代。
  藤原在溫柔的白色霧氣裡怔住。
  「但我從來不吃這個。」他以一種寂寞的語氣低聲說:「只有德二郎喜歡焙茶粥。你
記錯人了,市子。」
  那個名字僅僅在尾音與『一期』稍有不同,就像是牙牙學語的孩童叫錯的暱稱。
  「十分抱歉,少主,我現在馬上更換為……」
  審神者佈滿青筋與曬痕的充滿勞動感的粗糙手腕猛然握住一期一振伸出取碗的手。
  藥研藤四郎在人類臉上看見彷彿惡鬼一樣的神情。
  膳桌被猛然掀翻。
  「大將?」
  亂與五虎退尖叫起來。骨喰大喊危險,將包丁與前田往後推去。蒲丸已經出鞘,刀身
上噴湧而出的刺目靈氣有如滾滾火焰,就像時間溯行軍一樣發出可怖的光芒。
  「殺了你!」
  「主公!」燭台切光忠從後面架住審神者的雙臂,「請住手!」
  人類發出悲痛狂亂的嘶吼,用盡全力揮斬著手中的刀,力氣大得連太刀都拉不住,藥
研與厚藤四郎一邊抱住他的腰一邊抓住手臂,尖叫著:「鯰尾哥!快帶一期哥離開!」「
大將,請冷靜一點!」
  「殺了你!殺了你!」
  「喂!快來人啊!」
  一期一振已經完全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閃避近在眼前的揮砍。暴漲的青色的靈火、殺意
與如鬼般的陰影喚醒最可怕的惡夢。
  「火……不能……住手……」
  「哥哥!快逃啊!」
  後藤、信濃與博多哭喊著拚命將僵直的一期一振往後拉去,惡鬼一般的主公揮斬的刀
勢已經砍斷了上樑與拉門,餘焰在紙上攀爬,房間要燒起來了。
  「快來人啊!快點!」
  「火!一切的一切!住手……德二郎少爺!」
  人類狂吼的口中不斷噴出血泡,眼白幾乎全往上翻,滿面瘋狂之色。
  「殺了你!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一期!」
  大典太趕到現場時,燭台切頭臉上都是血,他試圖奪刀三次才成功,三池太刀在情急
之下激發出的尖銳靈力讓在場的刀劍頭暈眼花,幾乎作嘔。
  即便是在山伏國廣與大俱利伽羅聯手壓住肩膀的情況下,發狂的審神者仍舊往前撲去
,伸長的雙手彷彿想將敵人絞殺。
  「這傢伙……怎麼回事!」力氣大得簡直不像人類。審神者要化為惡鬼了嗎?
  臥房與二之間中的拉門被砍壞,地上滿是血跡。太郎太刀將彷彿進入解離狀態的一期
一振拖出房間,次郎太刀則接替已經無力的燭台切從後架住審神者。
  就在此時,藤原低頭彷彿要將內臟都嘔出似的,口中不斷吐出大量鮮血,然後身體毫
無預警地軟倒。
  「結束……了嗎……」
  「不對。」臉色發白的藥研看著大將身下逐漸蔓延開來的大灘血跡,「又失血了,會
休克的!快把長谷部叫過來這裡!」他厲聲喝道:「誰還跑得動,快點去我房間拿藥箱過
來!快點!」
  審神者的部屋收藏著壓縮血漿,是上次輸血事件後藥研特別向時之政府申請來的緊急
物資,但即便如此還是不夠用。平野和今劍從藥研房中取來的備用血漿全都抽完,審神者
的心跳與血壓依舊沒有回到正常數據。
  出城處理封印的長谷部被找回來的時候,審神者房間裡充滿焦黑的燃燒痕跡、恐怖不
堪的噴濺血跡、被刀痕破壞的陳設、滿臉疲倦與惶恐的刀劍,他還來不及了解情況,藥研
馬上在他手臂上扎針。
  失去意識的主公癱在血泊中。
  大典太光世跪坐在審神者臉頰邊,額頭與手上全都是汗,似乎為了穩定人類失控的靈
力而費盡全力。
  燭台切的情況更糟糕,他被蒲丸上的靈氣所傷,傷口無論如何都止不了血。
  其餘人一邊關注著主公的情況一邊在房間內滅火。
  「哥哥……不要進去……」
  博多拉著兄長的手哭了。太刀眼神空洞地在門口跪下,額髮被削去大片。一期一振低
頭叩首,彷彿在等著誰將自己殺死。
  當藥研將輸血針從長谷部的手臂上抽出時,打刀馬上撲砍過去。他出刀的速度非常快
,是認真要將對象砍殺,但同樣守在門口的鶴丸早有防備,瞬間拔刀格檔。兩刀相會,在
分開再度交鋒之前,騷速劍敏捷伸手擒抱長谷部,岩融則用刀拵巧妙地壓住刀勢,太郎與
次郎太刀一左一右按住他雙肩。
  人與刀都動彈不得的長谷部只能出聲大罵:「你這傢伙!究竟做了什麼!到底為什麼
冒犯主公!就算將你砍成兩半也不足以贖罪!」
  「……在主公發話之前,就算是你,也不能私自行刑啊,長谷部。」三日月難得地毫
無笑意。
  「少囉嗦!主公不是要攻擊這傢伙嗎,那麼我殺死他也不為過!」
  「也許主公想要親自刀解,那樣的話,你打算如何向他解釋呢?」
  三日月的手輕輕放在一期一振像石塊般僵住的肩膀上。
  「在事情明朗之前,就先關押起來吧。這樣誰都不會受傷。」
  太刀像是勉強從喉嚨裡擠出細微的聲響:「……我會等待著。在適當的時候領死。請
不用擔心。」
  「你也是呀,長谷部。對同伴動刀的話會引發為流血事件。但主公還需要你的血呢。
先冷靜下來吧。」
  當天在太鼓櫓負責看守的當番人員是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在城外的畑當番是石切
丸與太鼓鐘貞宗,笑面青江帶領的遠征第二隊入夜後歸城,成員有鶯丸、歌仙兼定、鳴狐
與浦島虎徹。遠征第三隊與第四隊則尚未回歸。
  到晚間時集中白天不在現場的眾人,統一說明情況的是三日月。
  「總之,現在好像變成爺爺我在管事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因為發生的事情太過恐怖,大家聽完後一片沉默。
  「啊——」青江仰頭長嘆,「偏偏在山姥切不在的時候。他說話至少主公還會聽幾句
。」
  鶯丸優雅地起身:「辛苦了,三日月大人。我去探望平野。」
  「那麼……」鳴狐身上的狐狸問道:「現在不能探望一期嗎?」
  「很抱歉,但大家都同意,只有大俱利伽羅可以接近倉庫,鑰匙也由他保管。」三日
月回答。
  歌仙用苦悶的神情評論:「因為那傢伙絕對不會協助逃跑吧。」
  但不論是審神者露出瘋狂的模樣對同伴拔刀相向,或者是身為忠誠的刀卻想從主君身
邊逃開,都是他們無法想像的事情。
  身為奉獻忠義的家臣,主君想要斬殺自己的時候也應該恭敬地赴死,但是這位主人不
一樣。不論是身為刀或是付喪神,都能時刻感受到被愛護與珍惜。
  「主公一定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歌仙低聲說:「雖然嚴厲,但主公不會任意斬
殺家臣,一定有原因。」
  三日月關心地看向歌仙:「現在還不需要驟下結論。」
  「那,可以探望主公嗎?」光是聽轉述就讓浦島就受到很大的衝擊,現在才回過神。
  「我知道你很擔心。但主公需要休息。」因為審神者的住處已經完全無法使用,所以
暫時挪到同在東之丸的大典太的房間去,「現在能幫忙的人都在那裡,我們就不要過去造
成麻煩了,好嗎?」
  石切丸從田裡回來,了解情況後就馬上趕到審神者身邊,毫不停歇地祈禱著。大典太
為了穩定主人充滿攻擊性卻又急速衰弱的靈力而精疲力竭,得到御神刀的協助後才能休息
片刻。
  在三日月的主導下,一期一振被帶到空置的糧倉裡暫時關押,兩份鑰匙的其中一支交
給大俱利伽羅,由他負責送飯食與水過去。這項工作不能交給粟田口家,或是與他們親近
的對象,同時也要具備能防範長谷部的武力。這個本丸目前不需要第二名陷入瘋狂的成員
,如果不好好安撫的話,那位主命為上的打刀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粟田口家的刀都有
可能陷入危險。在盡可能讓所有人滿意的情況下,三日月圓滑地決定這個人選。
  大俱利從一開始就說不。他不想和爭吵扯上關係,也不想應對像失去主人的瘋狗一樣
的壓切長谷部。但不管說幾次,這個工作都變成了他的事情。燭台切還躺在手入室裡出不
來(審神者靈氣造成的傷口完全沒有復原的跡象),貞宗淚眼汪汪地拜託他,希望本丸不
要再發生衝突事件,鶴丸也低頭請求,大俱利伽羅只好無言地取走食物前往倉庫。
  一期一振坐在倉庫角落,看起來很清醒。但連水都不喝。付喪神不吃不喝也不會死亡
,他們運作的核心是審神者賦予的靈能,食水只是讓身體能運作得更順暢而已。
  燭台切的傷口從頭劃到下巴,整張臉裂了一半,血流不停。貞宗每天眼睛都紅通通的
,卻努力打起精神。連鶴丸都在背後悄悄嘆氣。
  「你斷成兩截也與我無關。」取走完全沒碰過的乾糧時,大俱利開口:「但至少給個
交代之後再死。」
  「……給大家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
  飛鳥醫師隔天進入松月本丸為審神者醫治,因為害怕被列入公開紀錄,狐之助在報告
事故時吞吞吐吐的。醫師以隨意的姿態擺手:「你不必向我解釋這麼多。前輩醒來之後自
然會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說出來。文件報告有寫滿字數就好。隔著烏鴉面具,他如
此告訴狐之助。
  那麼嚴厲的主公卻和這種態度輕挑的人是朋友,真是難以想像。
  這次後遺症發作得非常嚴重,醫師不得不執行內臟修復的手術,因為要隱瞞政府眼線
的緣故,相關耗材與費用不能報公帳,所以只好聯絡花山。那邊毫不猶豫地撥來大筆資源
,總算在本丸內完成了心臟支架手術,並且安裝人工血管與內臟。
  「……幸好我醫術高超。」
  雖然在場的刀劍男士完全不搭理人類(不是因為態度冷漠,而是因為規定如此),但
獨立做完手術的年輕醫師仍舊自滿地這麼說。
  藤原醒來時問的第一個問題是有沒有人受傷。
  「請您閉上眼睛休息,什麼麻煩事都不要想。」從未離開病床旁邊的長谷部不願回答
這個問題。
  「……大典太?」
  「燭台切被您的靈氣所傷。傷口已經開始潰爛了。」那似乎是專門用來斬殺付喪神的
靈力,所以他與石切丸都束手無策。
  「叫他過來。現在。」
  剛喝的兩口水馬上就被嘔吐出來,醫師默默為傷患注射止痛劑。藤原看起來昏昏沉沉
的,卻始終不肯閉上眼睛。
  「主公。」雖然臉上非常疼痛,但燭台切仍舊在見到主君時露出由衷的笑容,「您醒
了,太好了。請不要起身。」
  因為傷口巨大又無法止血,藥研磨製了黏性很強的藥膏,每半天就要換一次裹布,燭
台切每晚都得在手入室度過。但他對每個人說:『傷疤只會讓男人看起來更氣派而已。』
言語裡完全沒有怨懟的意思。
  藤原虛弱的臉掩蓋不住驚訝與內疚。燭台切看起來太悽慘了,俊美的面容被包裹在血
跡斑斑的繃帶裡,頭髮也沒能梳好。
  「上前來……」
  審神者的手隔著繃帶觸摸傷口,燭台切使勁抓緊膝蓋,忍耐著鑽入骨髓的劇痛。
  手指顫抖著,吃力地將附著在血肉深處裡的靈力抽取出來。結束時藤原已滿頭是汗,
呼吸的聲音像肺裡破了個洞,嘴唇毫無血色。
  「請您慢慢調整氣息。」大典太用毛巾擦拭審神者的臉。
  這天直到結束前都沒有人提及一期一振的名字。
  再隔天也沒有。
  藥研不需要再製造給燭台切的藥膏,一旦靈氣祓除之後傷口就好得很快,大概也不會
留下疤痕。但沒有人願意在大將面前提及他還有一振太刀等待裁決。
  一期哥哥除了水以外什麼都不吃不喝。弟弟們每天躲在房間裡以淚洗面。
  倉庫鑰匙有兩份。一把在大俱利伽羅手裡,一把在審神者枕頭下。三日月大人真奸詐
啊。大典太、石切丸、長谷部這三人輪流值班,根本沒有空隙可尋。
  正當藥研默默思索對策時,笑面青江遞來深夜時在茶屋外見面的紙條。
  「這是……」
  兩人都沒有提燈,只能憑著些許月光的反射看見彼此的身影,在寂靜幽暗的黑夜裡,
青江無聲將金屬硬物放在藥研掌心。
  「就拜託藥研了。」
  「您是怎麼做到的……不,沒有想到青江先生會這麼做。」
  「是啊,真是糟糕。等主公發現可能會刀解我吧。但那也沒辦法。」
  笑面青江以看似輕浮的微笑這麼說。但藥研了解那份表情底下的決心。畢竟他也曾經
面臨過同樣的選擇:無論如何,就算要犧牲自己,也必須拯救大將。這是他們身為刀劍的
忠義。
  「有勞了。」
  「你可能還需要這個哦。我借來的。」
  進入倉庫後,馬上聽見兄長傳來的聲音:「誰?」
  「您不吃東西,也不睡覺嗎?」
  「……因為會做殘酷的夢。」一期一振鎮定下來:「主公要裁決了嗎?」
  「不,我是自己來的。」
  藥研點燃蠟燭,在臉龐明顯凹陷的兄長面前坐下。
  「哥哥在來到這個本丸之前,就曾經侍奉過大將,對吧?」
  「你不要知道這些事情會比較好。萬一讓藥研也受傷就糟了。」
  「在大將眼裡,我是待罪之身。所以為了這件事死掉也沒關係,就把記得的事情都告
訴我吧。就算不為了您,不為了兄弟們……為了大將,還是要知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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