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藍湛X江澄
湛澄文,不喜勿入
(十一)
江堯來通報含光君到訪的時候,江澄正睡的有點迷糊。他一身的傷,又只能趴在床上,總
是不自覺的犯困。
聽見「含光君」三個字,他下意識張口:「哦,帶到魏無羨那兒去。」
江堯有點遲疑,但還是領命去了。
江澄又迷糊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
「江堯!」——江宗主的喊聲大的穿透半個蓮花塢。
在江家祠堂門前吹了半天冷風的含光君總算見到了江宗主。
江澄出於愧疚,堆出了一臉無比燦爛的笑容:「含光君。實在是抱歉,江某身有不便,本
想請師兄代為接待,一時忘了他還在跪祠堂了。」
江澄這就是信口胡謅了,他分明是一時忘了此含光君非彼含光君。
藍忘機臉上倒看不出不滿,他輕輕點頭,道:「無妨。」
江澄想,這含光君也太好糊弄了。
「這傷,如何?」藍忘機目光落在江澄背上。
「哦,不礙事,」江澄剛想表達一下皮肉之傷不足掛齒,突然想到自己剛剛還推說有傷不
便接待,趕緊又道:「啊,就是動不了,看來還得躺上幾個月,不大方便,嗯,不大方便
。」
藍忘機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遞向江澄:「傷藥。」
停了一下又道:「兄長所托。」
藍忘機這也是胡謅,這藥分明是他自己的。只是他隱隱擔心江澄不肯收他的藥,而兄長與
他皆為宗主,若是兄長贈藥,江澄總不該回絕。不過他這話出口,回去又要抄三遍家規。
江澄倒沒什麼懷疑,喊江堯收下傷藥,又對藍忘機道:「有勞澤蕪君掛念,請含光君代江
某謝過令兄。」
「含光君,亂葬崗之事,江某還未及道謝。多謝了。」江澄這感謝出自真心,語氣十分誠
懇。
藍忘機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
「魂魄不穩,為何?」
「不知道。」江澄搖了搖頭:「大概是剛活過來,受不了那麼多戒鞭吧。」
江澄雖沒說實情,可也不算扯謊,話說的心安理得。
藍忘機微微點頭,取出忘機琴在江澄榻邊坐下。
江澄下意識離他遠了點:「你幹嘛?」
藍忘機低頭撫琴:「固魂。」
江澄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有這待遇,愣了半晌,然後欣然接受了。
畢竟魂魄不穩是大事,而整個仙門最擅長固魂的,可不就是眼前這個含光君。
但藍忘機彈著彈著,江澄眼裡又浮現出另外一幅畫面來,恐怕金光瑤也是這麼彈著彈著,
就把聶明玦給彈死了吧。
江澄心中突然生出點寒意,藍忘機琴音一轉,他忽而又平靜下來。江澄意識到他此時魂魄
與藍忘機琴音相融,立馬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江澄這些心緒原本與藍忘機無關,他只是觸景生情,並沒覺得藍忘機會像金光瑤一樣。可
在藍忘機眼裡就大不相同了,他只覺得江澄看著自己突然心生寒意,登時如被一盆冰水兜
頭潑下,自己寒的比江澄還要厲害,手上卻是不停,把江澄暖了回來。
不過含光君這心,就一直冰到了固魂曲彈完。
他實在想不明白江澄對自己的這份突然升起的寒意是從何而來。
江澄哪知道藍忘機這些心思,他見藍忘機收琴起身,馬上道謝:「勞煩含光君,多謝。」
藍忘機淡淡看了江澄一眼,躊躇片刻,還是開了口。
「固魂曲須每十日彈奏一次,江宗主若不願忘機前來,可……」
「願意願意,含光君辛苦。」江澄急急打斷,甚至還姿勢彆扭的拱了拱手。
藍忘機又不懂了。看著自己都發寒,還願意自己來麼?
而江澄心裡只想,自己魂魄絕不能出問題,固魂必得找最靠譜的藍忘機。
藍忘機走後,江澄讓江堯喊魏無羨過來。
江堯面露難色:「宗主,剛才含光君來的時候我就去請了,可魏師伯說您罰他跪祠堂,不
跪滿三天他堅決不出來。」
江澄翻了個白眼:「你就說,我讓他現在就滾過來!」
魏無羨果然滾過來了。
江澄看著一身塵土滿地打滾的魏無羨,抬手捂住鼻子:「你抽什麼瘋?」
魏無羨拍拍衣服:「江堯說你讓我滾過來。」
……
行吧,江澄想,不跟他計較。
「魏無羨,我托藍忘機給澤蕪君帶了口信,如無意外,半月內藍氏便會召開清談會。」
「哦,」魏無羨點點頭:「要我去毀陰虎符?」
「不錯。清談會上也用不著你說話,你只管毀了陰虎符就回來。」
魏無羨又點頭:「我明白,縮起脖子管住嘴,絕不給你添麻煩。」
江澄白了他一眼:「你最好說到做到。」
「魏無羨,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一,從藍氏回來以後,三年之內,你不許踏出雲夢一步。」
「好。別說三年,一輩子不踏出雲夢又如何?」
「一輩子?」江澄語氣有些揶揄:「也行啊,那這第一條就……」
「哎哎哎等等,」看江澄好像真要讓他一輩子不出雲夢,魏無羨突然又慫起來:「那個,
我說江澄,咱還是先就三年吧啊,三年,到時候可以再延嘛。」
江澄暗笑,他就知道魏無羨不敢答應,他這性子,一輩子不出雲夢,不要憋壞了麼?
「好,三年。三年之內,就是我死在外面,也不用你去收屍。」
「……江澄。」魏無羨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江澄意識到自己是死過一回百無禁忌,有點口無遮攔,這話恐怕又戳到魏無羨心裡,也就
沒再接腔,繼續道:「二,在江家人面前,你儘管把陳情吹上天去,我也不管。可但凡有
一個別家人在,不到迫不得已,不許你隨意使用鬼道。」
「沒問題。」
「三,不許在阿姐面前提金子軒。」
「……好。」
(十二)
此後三個月,江澄覺得自己的日子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安閒了。
陰虎符徹底被毀後,整個仙門平靜了不少。他在亂葬崗上的一番表現也頗有成效,江家周
邊原來蠢蠢欲動的各個世家如今都低眉順眼不敢造次。要說發生的大事,就只有金光善之
死。一家之主死于馬上風,馬上又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刮起一陣風言風語。而江澄聽說
後只是挑了挑眉,派江堯送了封不痛不癢的慰問信,然後又非常真誠的對金家還沒成親的
新宗主斂芳尊表示了祝賀。
沒什麼大事需要他親自出馬,可江澄也不是個閑得住的。他本想將自己這些年摸索出的劍
招和陣法一股腦講給魏無羨,又怕他起疑,便隔幾日給他講一點兒,只說是自己無聊想出
來的。
魏無羨一直知道自己師弟聰明,想出些奇招妙法又有什麼奇怪?只是他原以為江澄會把他
看得嚴嚴實實,沒想到他不僅讓自己帶江家弟子操練,還准他出門夜獵,簡直樂的要上天
。他本來就是個跟師兄弟打成一片的,現在每天在一眾師侄當中,漸漸又煥發出當年上山
下河摸魚抓雞的風采來。
只要魏無羨在雲夢,江澄就並不多擔心,由著他鬧。不過江堯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他上午
要摸查商賈,下午要探查水路,晚上回來還要補上耽擱的修煉,忙的腳不沾地。
這一日江澄聽完江堯的例行彙報,悠然的在蓮花塢裡閒逛。他因尚有靈力護體,傷勢好的
很快,再加上藍忘機時不時帶來的傷藥,這幾日他已經可以比較自如的活動了。只是重生
時恢復的七八成靈力,現在也就剩了三四成,所以沒什麼事兒他也不出蓮花塢。
晃到大門口,江澄突然想起藍忘機今天該來了。
每隔十日一來的含光君可謂是風雨無阻,江澄心中其實很有些過意不去。他幾次想留藍忘
機用飯略表謝意,藍忘機卻總是彈完就走,一刻也不多留。
但這次,藍忘機沒來。
江澄想他大概有事兒耽擱了,也沒在意。
第二日,藍忘機還沒來。
第三日,江澄坐不住了。
他把在外奔波的江堯叫回來,讓他去看看藍家有什麼事兒沒有。
江堯晚上回來,說雲深無事,含光君只是夜獵未歸。
「哦,」江澄摸了摸下巴:「他出門幾日了?」
江堯想了想:「依澤蕪君所言,該是五日了。」
「五日?」不對吧,江澄想,姑蘇有什麼邪祟是藍忘機五天都搞不定的?
「他獵什麼去了?」
江堯不說話了。他也沒問那麼細啊。
江澄想了想:「走,我去一趟。」
「宗主要去哪?」
「當然去雲深了。」江澄邊說邊往外走。
江堯趕緊追過去攔:「宗主不可!宗主靈力有損,禦不得劍!」
「我知道,」江澄點頭拍了拍江堯:「所以帶你去啊,你帶我。」
於是剛從姑蘇禦劍回來的江堯坐都沒坐又原路回去了。
一大早就出現在雲深不知處大門口的江澄讓藍曦臣有些驚訝,他將人引入雅室,奉上茶水
。
「江宗主身體可無恙?」
「無恙。」江澄點頭:「還要多謝澤蕪君贈藥。」
「藥?」藍曦臣略有疑惑,可馬上便了然,怕是忘機借自己之名贈藥吧。
藍曦臣笑了笑:「派的上用場就好。」
「澤蕪君,江某多日不便走動,一直未能當面致謝,陰虎符之事,勞煩藍家了。」
「藍氏責無旁貸,江宗主無須客氣。」
……
一片寂靜籠罩著雅室。
好一會兒,還是藍曦臣開口了:「江宗主此來,何事?」
「啊。」
江澄昨天一聽藍忘機五天沒回二話不說就覺得自己該來問個清楚。可這一坐進雅室,他又
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尤其眼前還有個不緊不慢的藍曦臣。人家親弟弟人家都不著急,
他顛顛兒的跑來幹什麼?
但來都來了,後悔也來不及,江澄硬著頭皮開口:「那個,聽說含光君夜獵五日未歸?」
藍曦臣點頭:「是。」
「澤蕪君可知是什麼邪祟?」
「據忘機傳信,似是只半魚半雕的邪獸。」
江澄樂了,這東西他熟啊。
「澤蕪君,若江某所猜不錯,此物名喚蠱雕。」
藍曦臣偏偏頭:「願聞其詳。」
「蠱雕似魚非魚,似鳥非鳥,似獸非獸,動作迅捷無比,打雖然不難打,但此物氣息混亂
,一旦跑脫很難再覓蹤跡。」
「含光君多日不歸,我猜是怕此物作亂,還在找?」
藍曦臣點頭:「正是。此獸不戰而逃,忘機沿水路尋了多日,尚未見蹤跡。」
江澄笑:「這東西是個聰明的,知道含光君厲害,直接溜了。」
「不過,」江澄又皺了皺眉:「這蠱雕一向只在我雲夢大澤中出沒,怎麼會跑到姑蘇來。
」
「含光君現在何處?」
「昨日傳信,還在琴川。」
「好,」江澄點點頭:「此物不能尋只能引,含光君不知其中門道,江某且去知會他一聲
。」江澄說著便起身要走,藍曦臣趕忙道:「江宗主,且稍等片刻,曦臣點些得力的弟子
與江宗主同行吧。」
「澤蕪君不必勞煩,蠱雕只是難找,並不難對付。藍氏子弟沒跟它打過交道,怕是有力也
無處使。」
藍曦臣還待說些什麼,江澄已經帶了江堯出門去了。
琴川水系複雜,江澄好半天沒找到藍忘機,才後悔剛走的太急,也沒問問藍曦臣是怎麼跟
他聯絡的。正想著,遠處傳來一陣琴音,這琴聲江澄可太熟悉了。
待尋到水邊那抹白影,江澄心中暗嘲,嘖,荒郊野地的還坐那麼端正。
藍忘機察覺有人靠近,回過頭來。
見來人竟是江澄,他下意識站起身,斂眉端詳了一會兒,遲疑的開口:「你……魂魄有異
?」
江澄心頭騰地躥起一股火氣,怎麼的在含光君眼裡他江澄就是個只顧自己的自私之徒?江
澄眉毛一豎,脫口而出:「我就不能是來看你的麼?」
藍忘機內心地動山搖,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江澄更氣了:「我魂兒好的很!」
藍忘機是確實反應不過來。他第二次去蓮花塢看見江澄拽著魏無羨講劍招的時候就想明白
了,江澄是要護著魏無羨,護著江家,必須要魂魄萬無一失。他雖不喜歡自己,卻還相信
自己的固魂術。含光君是自小就很有些固執的,他認定若非固魂所需,江澄絕不願與自己
多有交集,所以也從不在蓮花塢多留。但現在江澄站在他幾步遠的地方,細眉倒豎,說他
魂魄無恙,是來看他的。
藍忘機愣了半晌,突然想:這是夢吧?自己總也找不到那個妖獸,難道是進了幻境?
江澄看著藍忘機神色突然顯得戒備,氣極反笑:「怎麼?含光君還以為我是個假的不成?
」他手中紫電隨著話音電光急閃,在藍忘機面前劈出一道焦痕:「你倒看看這是真的假的
?!」
藍忘機滿心寒冰驀然化開,他上前兩步輕輕道:「是我失禮了。」
江堯使勁搓了搓眼睛,怎麼回事,怎麼好像覺得含光君笑了。
江澄火氣來的快去得也快,哼了一聲收起紫電:「是不是找不到那個妖獸?」
藍忘機點頭。
江澄語氣帶了點笑意:「我說含光君,你就是坐這兒彈上一年也沒用。」
簡單說了這蠱雕的情況,江澄問道:「你們這水系的中心在哪?」
藍忘機道:「就在此處。」
「好,」江澄點點頭,三毒在掌心一劃。
「江澄!」
「宗主!」
藍忘機和江堯的聲音同時響起,藍忘機心裡著急,也忘了稱江宗主。
江澄沒理,幾步跨到水邊,手伸進水裡口中念念有詞。血色在水中漫開,漸漸牽出無數細
絲,順著水流向四周飄散。
藍忘機握住江澄手腕:「你做什麼?」
「蠱雕喜食人,人血為引,找它最快。」
藍忘機抽出避塵:「我來。」
江堯也急忙出聲:「我來我來!」
「行了吧你們,」江澄皺了皺眉:「說了這東西吃軟怕硬,你們倆金丹無損靈力充沛,它
敢來吃麼?」
「放心,」江澄拍了拍一身緊張的藍忘機:「沒事兒。」
看著江澄血絲在水中浮動,藍忘機強忍了半刻,終於忍無可忍,正要一把將江澄的手拉起
,江澄突然抬起右手,示意藍忘機不要動作。
他一直放在水中的左手感受到了一絲震動。
江澄閉上眼,順著自己散出的靈力探查這震動的方位。片刻後他猛地起身,右手紫電同時
甩出,水中一片濁浪翻滾,響起幾聲嬰兒般的啼哭。
避塵出鞘,直向濁浪中心刺去。
「藍湛,別!」
藍忘機望向江澄,避塵停在半空。
江澄對蠱雕出現在姑蘇心有疑惑,本意是想把它拽出來好好查探一番,見避塵直沖而去,
怕藍忘機一劍把它戳死,情急之下順口叫了藍湛,倒也不覺得彆扭。他來不及解釋,右手
使力向後一提。
一團巨大的黑影在紫電包裹中重重摔在岸邊,發出一聲響亮的啼哭。
藍忘機知江澄暫不想傷它性命, 琴弦輕撥豎起一道結界,將蠱雕困在正中。
江澄收了紫電,走到近前。
這蠱雕遠看就像只長了翅膀的豹子,不過長尾巴上覆滿鱗片,在陽光下閃著陰寒的光。它
突然被拽上來本有些瑟縮,見江澄走近又湧出嗜血的本能,猛地一撲撞上結界,又摔在原
地打了個滾。
江澄蹲下身,隔著結界看著這只蠱雕。蠱雕轉過一張大雕似的臉,耳根處幾片魚鰓一開一
合,呼哧呼哧噴著腥臭的水氣,它對著江澄呲開尖嘴,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江澄發現這
只蠱雕右側眼窩裡空空洞洞,只余一隻左眼泛著血紅的光。
他轉向藍忘機:「你打的麼?」
藍忘機搖頭。
江澄皺了皺眉,這蠱雕雖然戰力一般,但因為跑得快,極少受傷,自己原來打過多只,從
未見有傷的如此重的。而這只蠱雕不止沒了一隻眼睛,連額頭尖角也缺了一塊兒,仔細看
來,身上橫七豎八,還有不少道深深淺淺的傷口。江澄想,不知這東西是因為離了雲夢大
澤才受此傷,還是因為受了此傷,才離了雲夢大澤?正想著,眼前兇神惡煞的蠱雕突然眼
神中透出絲怯意,向後縮了縮脖。江澄回頭,果然是藍忘機走過來了。
「如何?」
「不好說,」江澄搖了搖頭:「這東西為什麼會跑到姑蘇來,怕我還得回去查一查。」
「含光君,蠱雕皮肉筋血皆可入藥,你讓你家弟子來帶回去吧。」
藍忘機點頭,取出張泛著些藍光的符紙。
江澄隨口問道:「這什麼?」
藍忘機一怔,轉眼瞧了瞧江澄:「藍氏傳音符。」
「哦。」江澄心思還圍著蠱雕打轉,沒注意藍忘機轉瞬即逝的怔愣。
江澄本打算直接向澤蕪君辭行返回蓮花塢,可藍曦臣卻提出請江宗主去冷泉療傷以示感謝
。江澄想了想,覺得也未嘗不可,於是欣然答允。
晚上,江澄褪去一身劍袖輕袍,裸著上身踏入冷泉之中,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蓮花塢有個精力旺盛到過剩的魏無羨,不管白天黑夜總透著幾分熱鬧。江澄身處雲深的這
片靜謐之中,耳邊樹葉沙沙作響,恍然間好似回到了以前的蓮花塢。
自己護了百年的那片蓮花塢,沒有阿姐,沒有魏無羨,多少個晚上也是這樣靜,只有荷葉
嘩嘩的響。
江澄並不難過,也沒有太多感慨。好與不好,自己的那一世都已走完,不管多麼陰差陽錯
,他如今還是江澄,世事陌生或熟悉,江澄總會護著蓮花塢。
有人輕輕走近,江澄知道是藍忘機,沒有回頭。
藍忘機在泉邊坐下,借著月光望向江澄滿背的傷痕,並不說話。
靜靜坐了許久,他淡淡開口:「以前的事,你還記得麼?」
江澄此刻心如止水,也沒想藍忘機這句問的是什麼意思。他半眯著眼倚上岩壁:「記著很
多,忘了更多。」
江澄話音似是歎息:「含光君啊,我原來以為有些事刻下了,能記一輩子,後來我才知道
,你刻下它的那刻起,它就開始風化了。」
江澄閉上眼,呼吸平穩悠長,好像睡著了。
藍忘機望著江澄平靜的眉眼,輕輕挪了挪,替他擋住了吹來的冷風。
第二天一大早,江堯就在冷泉外轉圈。看見江澄和藍忘機走出來,他趕忙上前道:「宗主
……」
「大清老早的怎麼了?」
「額,那個,宗主……魏師伯傳信,問您什麼時候回去。」江堯覺得魏無羨在信中大罵自
己這個小兔崽子拐跑宗主的話還是不應該在含光君面前轉述。
「我想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用他管?」江澄哼了一聲。
江堯暗道宗主真是不給魏師伯面子,看了看含光君,準備轉移一下話題:「含光君,不知
我們宗主的魂魄……」
「應已無礙。」
藍忘機這次之所以沒去蓮花塢,就是因為他知江澄的魂魄應已無恙,眼前又有個妖獸不知
所蹤。他本想托兄長傳信向江澄說明,又想到江澄也許從來就不願見到自己,也就沒了心
思。
現如今他倒有些暗喜,若非自己沒有傳信,他也不會知道江澄居然會來找自己。
江澄自己也覺得魂魄應是無事了,但聽到藍忘機的肯定才真正放下心來,他一笑向藍忘機
拱手:「這三個月實在是辛苦含光君,江某改日設宴答謝,還請含光君務必賞光。」
「好。」
江澄被藍忘機拒絕慣了,倒沒想到他這次答應的如此痛快。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那江
某恭候含光君大駕。」
藍忘機還要督弟子晨修,江澄就自行帶江堯來了雅室,向澤蕪君辭行。
藍曦臣送江澄到雲深門口,江澄停住腳步:「澤蕪君,有一事也許不該江某講,江某卻也
不得不講。」
「江宗主但說無妨。」
「澤蕪君,赤峰尊一身凜然正氣,剛正不阿世間難得。但江某只怕他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
,出口難免傷人。」
藍曦臣深知江澄所言不錯,點了點頭。
「傷了別人或許尚可挽回,可有時傷了身邊親近之人,很容易釀成苦果,到時追悔莫及。
」江澄瞥了藍曦臣一眼,毫不意外的見他露出幾分驚訝。
江澄知道藍曦臣已經明白自己說的是金光瑤,可他也知道藍曦臣眼中的三弟跟他所知的斂
芳尊可是大大不同,就算他聽懂自己的話外音,也自然是難以相信。
「江宗主若擔心的是阿瑤,曦臣倒以為不必,」藍曦臣略皺了皺眉:「江宗主所言不錯,
開始曦臣也擔心大哥說話太不客氣,要阿瑤難堪。」
「不過,阿瑤也知大哥只是心直口快,並未介懷。」
江澄歎了口氣:「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話若真戳到人痛處,想不介懷怕也難。」
「無論如何,江某想請澤蕪君多費心,勸著點赤峰尊,也勸著點斂芳尊。江某只願三尊和
睦,仙門也少些波折。」
藍曦臣雖神色仍有些遲疑,卻還是點點頭:「大哥三弟若有齟齬,曦臣自當居中調解。」
江澄知道藍曦臣心裡還是不信他大哥三弟之間真會怎樣,不過他也只能言盡於此。江澄欠
了欠身,轉頭要走。
藍曦臣突然叫住了他:「江宗主。」
江澄回頭。
「曦臣也有一事拜託江宗主,」藍曦臣作了一揖:「請江宗主,多多關照忘機。」
江澄有點犯糊塗。關照藍忘機?含光君用的著他關照麼?
不過他剛托了人家一件事,也不好意思說不,有點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那是自然。」